《一如岁月正好时》白帽小猴

2、倒霉的伏特加

　　“喂，您好，哪位？”
　　“喂，时淮。”赵时淮身子一怔，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又重新仔细看了一下屏幕，确定这不是程歆之前的手机号，她换号码了？
　　没等赵时淮回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赶紧把手机贴回耳边，对面语气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时淮你怎么说话了？你在莫斯科接的电话么？我这些年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啊，老是关机关机的！”说到最后，声音竟有些愠怒。
　　这个号码是赵时淮出国前用的，这些年在国外一直没用却也没有停机销号，直到上个月他回来了才再次启用。
　　没时间思索别的，赵时淮知道这是她喝醉了的语气，她现在本就容易情绪不稳定又喝了酒，状态肯定已经一片混乱，所以声音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焦急：“你在哪？”
　　电话那头突然嘿嘿的傻笑起来，“我在我们家里啊，对面广场上又有人求婚了，可浪漫了。”
　　“听话别乱走，在家等我，我这就回去。”赵时淮换上了一副柔软的语气，温和又耐心，他知道只要用这种语气哄她，她就一定会听话。
　　果不其然，程歆乖乖的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了动静。
　　赵时淮没把电话挂断，以便能随时听到她那边的声响。以最快速度冲出房间，连闯了几个红灯，二十分钟后终于又站到了熟悉的门口。
　　电话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知道她应该是睡着了。此刻两人一门之隔，他突然就不着急了，甚至有些退缩。在门口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按下了熟悉的密码。
　　“叮”地一声，赵时淮缓缓按下门把手走进了房间。
　　扑面而来是满屋子的酒气，他太熟悉这间屋子，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悄无声息的准确走到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果然，走到客厅的时候，赵时淮一眼就看到了把自己蜷成一团躺在地板上的程歆，身边还散落着三三两两的酒瓶。
　　拿起一个酒瓶，借着窗外的光亮看到了瓶身上清清楚楚的印着“VODKA”。
　　赵时淮皱起了眉头，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喝这种烈酒了。
　　他单膝跪地，弯下腰刚抬起她的脖子准备把她抱起来，她就突然“呕”的一下吐了他一身。
　　没有在意被吐了一身，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吐完消停下来后，一手抬着她的头另只手拿起桌上一杯水，一点点喂她喝了下去，动作轻柔而耐心。
　　看着衬衫上脏了一片，赵时淮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个用力把程歆抱了起来，怀中的女孩突然嘟囔道：“时淮，对不起，吐了你一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一直在重复着那一句对不起。
　　赵时淮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怀中人，把她轻轻放在了卧室床上，转身准备在衣柜里找一套干净衣服给她换上，可打开衣柜的瞬间他突然愣住了。
　　衣柜左边的格子里整整齐齐的挂着他的衣服，衬衫，T恤，西装，运动衫，挂着的顺序是他习惯的样子，每一件衣服都被熨烫的平整妥帖，没有一丝褶皱。
　　他走的时候除了那枚戒指，没带走这个家里的一样东西。
　　突然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乱和烦躁，他不愿过多细想。给程歆找出了一套舒服的睡衣换上，又随意拿了件自己的衬衫换上，熟悉的香味，看来她还是喜欢用那个牌子的洗衣液。
　　将程歆都安顿好，确认她已经熟睡，赵时淮走到客厅把地上的呕吐物收拾好，靠着沙发坐在了有些凉意的地板上。窗外的清冷月光照着他的面庞，精致的面容却比月光还要清冷。
　　伸手去口袋里拿烟，却发现刚才走得太匆忙，忘记了拿烟。于是就随手拿起了桌上还剩半瓶的伏特加，对着瓶子直接喝了起来。
　　啧。虽然在俄罗斯待了四年，但果然还是喝不惯这个东西。

　　程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捂着依旧很疼的头在床上坐着恍惚了半天，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好像是她又喝了好多酒，然后跟往常一样给赵时淮打了电话，他好像接了电话......
　　接了！程歆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下来。我的天！昨天赵时淮居然接了电话！
　　她狠狠拍了拍脑袋，自己竟然忘了他已经从国外回来的事，还是习惯性地打了电话，更要命的是他居然没换号码，还接了，而且还过来了。
　　想到这儿，程歆直接冲出了卧室。地上的酒瓶不见了，整个客厅干干净净，窗边挂着刚被洗过的她昨天穿的那身衣服，茶几上是一份还有余温的豆浆油条。
　　使劲抓了抓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她昨天到底干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只记得她打了电话，然后没多久赵时淮就来了，然后她就彻底松下了神经，睡得跟死猪一样。
　　程歆颓废的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左思右想了半天。最后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在手机上编辑出了一串文字，但好像觉得不合适，又全给删掉了。就这么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折腾了半天，这串字才终于发出去。
　　确认已经发出去的一瞬间程歆就把手机扔到了八丈远，进到了洗手间开始洗掉一身酒气。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瞬间亮了起来，上面是一条短信，内容只有一个字。
　　“好。”
　　这条短信的上一条，也就是程歆鼓捣半天的那句话是，“我请你吃个饭吧，昨天实在是对不起了，聊表歉意。”

　　去饭店的一路上程歆心中都在不停思索该怎么为昨天的失态道歉和解释。
　　但当她走进饭店看到角落那桌赵时淮的背影时，脑子里已经演练好的那些话，一瞬间又觉得都不够好。
　　“等多久了？”紧紧拽着挎包的背带，程歆有些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赵时淮对面。
　　赵时淮正翻着菜单，头也没抬：“没多久，你来看看要吃什么？”说着就把手中的菜单推给了程歆。
　　程歆连忙把菜单推了回去，挤出了一个笑容：“我都行，我请客，你点。”
　　没什么推脱客气，赵时淮接过菜单直接叫来服务员点了几个菜。服务员确认好菜品后，礼貌性地问了一句：“请问两位有什么忌口么？”
　　“不要姜。”两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眼神尴尬地看向赵时淮，程歆有些苍白地解释道：“我现在也不吃姜了，呵呵。”最后这两下干笑显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傻X。
　　赵时淮不吃姜，程歆不挑食。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跟他坐在一起吃饭，程歆还是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程歆发现自己跟赵时淮再遇后，有太多的尘封的记忆和习惯被一点点揭了起来。这些“下意识”，好像已经被刻在了潜意识里，这些反应总是不待大脑思考就先一步表现出来，成为了她无法控制的条件反射。
　　“说说吧，伏特加是怎么回事。”赵时淮似乎根本没在意刚才那个小插曲，只是靠着椅背双手环胸神色不明地盯着程歆。
　　他这么一问，程歆就想起今天醒后查看柜子里的酒，发现所有的酒都不见了，看来是都被他拿走了。既然喝酒的事他也知道了，索性就实话实说：“我已经停药一段时间了，所以情绪不好或者睡不着的时候就喝点，昨天那是意外，不小心喝多了点，平时也就一小小杯...”
　　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表示了那“一小小杯”究竟是多小。
　　根本不理她那一套，赵时淮依然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昨天谈话的时候，你没说停药的事，也没说自己变成了个酒鬼。”
　　“什么酒鬼，那是生命之水！”程歆突然由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变成了一副强词夺理的样子。
　　赵时淮觉得一阵好笑，这几年自己在俄罗斯被洗|脑也就算了，真是不知道在国内谁给这丫头灌输“生命之水”这个概念的。
　　自知理亏，程歆有些紧张地握着手中的杯子，但眼睛却是直视着赵时淮的眸子，语气中也带了一丝坚定：“我知道喝酒只会加重病情，也知道不该停药。所以会保证以后继续按时去医院开药，也会按时去你那儿进行心理疏导，不再胡来。我需要灵感，需要睡眠，需要稳定的情绪，但不会再用那些饮鸩止渴的办法了。”
　　看着对面的赵时淮表情并没什么变化，也似乎没什么要说的，程歆灌了一口柠檬水继续说道：“还有昨天的事，谢谢你赶过来。我醉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完全不记得怎么给你打的电话，醉话通通不要当真，做了什么不妥或者让你为难的事，我道歉，对不起。”
　　终于把今天想说的所有话都说了出来，程歆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时淮就这么静静看着程歆说完这番话。他是学心理的，自然知道她说话时的语气和微表情代表着什么。明明很紧张，却还要直视他的眼睛强装镇定，明明记得昨天那通电话是自己在有意识的时候打出去的，却偏说喝醉不记得。
　　看着赵时淮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程歆觉得后脊背有些发凉。她的任何谎言从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也就是她来之前为什么紧张，并且要把这些话反复演示的原因，她需要让这些谎言看起来更真一些。
　　即使被看穿说谎，也要强装镇定。开什么玩笑，她才不会承认她每次一喝醉就给他关机的号码打电话。
　　“没关系，你没做也没说什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赵时淮似乎也不想拆穿这个拙劣的谎言。
　　毕竟不说穿，才是对两个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