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Ⅵ年㈠班^-^》果子寶寶

5、Chapter.5

　　便利店。
　　乔风鸣不停地重复着收钱、找钱的动作，整双手臂，酸痛不已。
　　还有什么办法呢？除了靠自己……再不卑躬屈膝，再不低声下气，该怎么活下去……
　　“哇！”等着乔风鸣找钱的妇女手中牵着的小女孩，指着乔风鸣无法用毯子遮盖到的小腿，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知道是自己奇形怪状的腿吓到了她，乔风鸣惶然地停下手中的工作，腾出双手，前倾着身子，拼命地想拉扯下毯子的下端，完全盖住自己的腿。
　　仓促间，毯子反被乔风鸣扯落，那一双细短扭曲的腿，便完全失去遮蔽的幕帷。
　　乔风鸣一愣，随即用一只手撑住轮椅上的扶手，另一只手向地上探去，试图拾起掉落的毯子。
　　“别哭了别哭了，乖……”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妇女用手捂住愈哭愈响亮的小女孩的双眼，“怎么还不快点？没看到我女儿被你吓着了吗？笨手笨脚地，真是的……”
　　乔风鸣艰难地重新直起身子，整颗心，难过地颤动。
　　“现在又不缺找工作的人，找什么人不好，偏要找个残废，什么都做不好，哼！”妇女收好钱，牵着女儿走出便利店，不忘留下尖酸刻薄的几句，给予乔风鸣更大的打击。
　　乔风鸣的双手兀地僵住，无助地低下头，原本苍白的脸颊，被众人投来的怪异的目光，灼得通红。
　　“你累了，休息一会儿吧，我找人顶替你。”善良的女老板为乔风鸣解围。
　　“对不起。”乔风鸣仍旧低着头，推着轮椅，默默地从工作岗位上离开。
　　我真的是个废物，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所有的人都讨厌我，嫌弃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乔风鸣抱着双臂，缩在少有人关注的角落中，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外面的世界，如同一个受了惊的孩子。
　　◎◎◎◎◎◎◎◎◎◎◎◎◎◎◎◎◎◎◎◎◎◎◎◎◎◎◎◎◎◎◎◎◎◎◎◎◎◎◎
　　红绿灯下。
　　白饭前前后后地踏着碎步，等待绿灯的亮起。
　　自从与乔风鸣失去联系，白饭仿佛成了一个游魂，飘飘忽忽地，不知该往哪儿去。
　　“认识风鸣之前的日子，我都是这么过的吗？”白饭问自己。
　　“喂？风鸣吗？……好的，就这样。”身边穿着灰色长风衣的男人放下手机。
　　“你……认识乔风鸣？”白饭用手肘碰碰他的手臂。
　　“是啊，他是我的朋友。你是……白饭？”男人看着白饭，大惑。
　　“你……你怎么知道？”白饭睁大眼。
　　“风鸣认识的女人，除了濒如，就是白饭了。不然，还能有谁？难道会是某个暗恋他的小女生？”男人微笑。“我叫陈弘申，冒昧地问一句，你们两位的小日子，过得还甜蜜么？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哈哈……”
　　“你……”白饭板起脸，将弘申恶狠狠地从头看到脚，“你什么意思啊？明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还有，你说他认识的女人就我和什么如……她又是谁啊？”
　　“分手了？对不起，他没有告诉我。”弘申挠挠头，再可爱地吐吐舌头，“你说濒如啊？不就是照顾了风鸣两年的那个女孩吗？前些日子，已经得癌症去世了……怎么，你不知道？”
　　“彼此彼此，你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嘛。”白饭不忘挖苦弘申，“前些日子是什么时候啊？风鸣他……真的不认识别的女人了吗？”
　　“将近一个月了……我骗你做什么？难道，你是因为和濒如争风吃醋才……这个我知道，濒如是爱风鸣没有错，但风鸣对她并没有这种意思……”
　　“可是我明明看到他在家里抱着一个女孩！……”
　　“安抚一个快要死去的人，有那么罪大恶极吗？”
　　“我还看到他当街吻另一个女人！就在几天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拿人头担保！”
　　“也许……是我看错了……是我太想他了，才会……”白饭在弘申的肯定前软弱下来。
　　“手机号码留下，我走了！”白饭一把夺过弘申手中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号码，再塞回他的手中，奔向人行道的另一端。
　　“喂！你是不是想追我啊？喂！”弘申扯着嗓子吼。
　　……
　　白饭是笨蛋白饭是傻瓜白饭是大白痴！为什么不听他解释，为什么要对他说那样残忍的话？你一定伤害到他了，一定是的……怎么办……
　　白饭漫无目的地奔跑着，脑中空白一片。
　　◎◎◎◎◎◎◎◎◎◎◎◎◎◎◎◎◎◎◎◎◎◎◎◎◎◎◎◎◎◎◎◎◎◎◎◎◎◎◎
　　乔风鸣家。
　　急促的电话铃声，将乔风鸣从昏睡中惊起。
　　是便利店的女老板。
　　“喂，风鸣吗？你今天怎么没有来上班？也好，我看你的身体状况并不怎么好，还是在家里多休息休息吧，我已经找人代替你的工作了。”
　　“……”乔风鸣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而对方，已在听不到回应之后，挂断了电话。
　　一定是因为那天……我的工作，就这么丢了么？接下去，我该怎么办？……
　　乔风鸣重新躺倒在床上，仰视着空洞的天花板，心中也茫然一片。
　　原来一个人活着，竟有那么艰难，原来出卖尊严换来的，也不过是同样的结局……
　　然后颇不客气的敲门声不适时地响起。乔风鸣努力地撑起身子，双手，却无论如何用不上力气。
　　敲门声愈来愈急，乔风鸣猛地用力，终于勉强地扶着床沿坐起。
　　头痛欲裂的感觉，如此强烈，乔风鸣虚软的身子晃了一晃，便直直地栽倒下去。
　　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身体扳正，乔风鸣用双臂交替着，向前用力，每一次，都只能向前移出小小的一段距离。
　　然后门被粗鲁地一脚踹开，凶神恶煞的男房东径直冲到乔风鸣的面前。
　　稍稍地愣了愣，那个同情心明显不足的中年男人，根本没有想把地上的乔风鸣扶起来的意思。
　　“房租呢？”男人向乔风鸣伸出手。
　　“对不起，我刚丢了工作，可不可以……”乔风鸣的声音，极低极低。
　　“可不可以再宽限几日？……这句话你已经对我说了无数遍了！从月初到月末，又从月末到月初！你总共欠下的，已经是两个月的房租了！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怕是快不行了，还找什么工作？我劝你不要白花力气了吧？就算你真的要死，也别死在我的房里，死了一个，已经够晦气的了，可别让别人以为我家的房子闹鬼！既然交不起房租，那就请你出去，马上出去！东西你就不用收拾了，暂且留下来当还债吧，虽然，值不了那几个钱……我对你已经够仁义的了，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小残废的份上，你想走还没那么容易！……”
　　乔风鸣的脑中嗡嗡作响，已听不清，男人在说些什么。
　　然后乔凤鸣感到自己被男人的大手腾空架起。
　　将乔风鸣与他的轮椅一同丢出家门之后，男人拍了拍手掌，将大门，紧紧地闭合。
　　“好冷……”乔风鸣缩了缩身子，才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长衣。
　　偏过头，乔风鸣看见自己以怪异的姿态摆放在地上的双腿，竟是，赤裸着的……
　　好在，手机还在上衣口袋中乖乖地躺着。乔风鸣用尽力气，将左手拖到袋前，将手机取出，拨通了弘申的电话。
　　当弘申急切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乔风鸣再也支持不住，昏睡过去。
　　◎◎◎◎◎◎◎◎◎◎◎◎◎◎◎◎◎◎◎◎◎◎◎◎◎◎◎◎◎◎◎◎◎◎◎◎◎◎◎
　　“喂，陈弘申么？是我啦！白饭……我想去找风鸣，可不可以……”白饭吞吞吐吐。
　　“正好，我还怕找不到你。风鸣他可能出了什么事，拨了我的电话又一句话都没有说。我现在准备赶过去看看，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要！”白饭没有犹豫。
　　“我现在就开车去接你……”
　　……
　　乔风鸣家。
　　白饭一脚跨出车门，就要往楼上冲，却被弘申一把拉住。
　　“那里……”弘申表情诡异地指指不远处的那一小块空地。
　　“什么？”白饭顺着弘申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两条白得骇人的，赤裸的腿。
　　“啊！！！”白饭尖叫。“你疯了！我可不想破什么杀人藏尸案，要当福尔摩斯你自己当去，我要去找风鸣了！”
　　“那不是风鸣是谁？”弘申一语惊人。
　　稍作迟疑，白饭大着胆子奔到空地上。
　　缓缓地俯下身，白饭第一次知道，心痛可以达到怎样登峰造极的地步。
　　眼前的风鸣，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单薄的秋衣，明显的淤伤与擦伤，零落地分布在他的前额和手臂上，还有……脚上溃烂的烫伤……
　　“风鸣，风鸣，醒醒啊……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白饭捧起风鸣惨白的脸，将他已冻成深紫色的双唇，贴在在自己的左颊上，泪流满面。
　　“小姐，现在不是拍激情戏的时候，哭够了，就让我把他搬上车，送他到医院！”弘申拍拍白饭的肩膀。
　　◎◎◎◎◎◎◎◎◎◎◎◎◎◎◎◎◎◎◎◎◎◎◎◎◎◎◎◎◎◎◎◎◎◎◎◎◎◎◎
　　医院。
　　白饭无休无止地抹着泪，弘申就只有不知疲惫地为她递纸巾。
　　“你说，风鸣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白饭转向弘申，一双大眼，又红又肿。
　　“小姐，你不会真的看不出来吧？当然是风鸣交不起房租被赶出来了！难不成还是猥亵单身美少年啊？”
　　“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朋友出了这种事，你还嬉皮笑脸地，哼！”白饭尴尬地转移话题。
　　“拜托，你不会想让我和你一样哭哭啼啼的吧？哭是女人的专利，而我是男人好不好？”弘申摊手。
　　“你还好意思说啊？一个男人，这么小气，明知道朋友有困难，还这么绝情地不肯帮他一把，你又不缺钱花！”白饭不罢休。
　　“你呢？你又知道什么？你了解他有多少？他有困难，告诉过你吗？没有吧？他连女朋友都不告诉，我这个普通朋友有怎么可能知道？”弘深沉下脸。“风鸣从来都是这么要强，有了困难，从不肯向别人开口，包括我。我这个朋友，真的是做得有点失败，他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信任我。”
　　来不及安慰突然显得忧郁的弘申，白饭看见风鸣已被从急诊室推出来。
　　“去吧，去吧，你一个人去就好了，我可不想当电灯泡。”弘申推推白饭。
　　◎◎◎◎◎◎◎◎◎◎◎◎◎◎◎◎◎◎◎◎◎◎◎◎◎◎◎◎◎◎◎◎◎◎◎◎◎◎◎
　　悄悄地推门进入病房，白饭乖乖地站在一边，等待医生护士们将一切都安置妥当。
　　“病人受了凉，有轻度的肺部感染，另外，病人身上的皮外伤虽无大碍，但还是小心护理为好，以免伤口感染……”白饭似是颇有耐心地听着医生的指导，目光却已忍不住飘向乔风鸣的方向。
　　“怎么又是你？！”医生兀地提高了音调，将白饭游离的目光吓回来。“不是跟你说过吗？对你男朋友这样的人要格外小心照顾才是，你怎么成天让他生病受伤，还一次比一次严重？你存心谋杀亲夫啊？”
　　“什么？”白饭愣了愣，“哦！你就是上次那个话多的医生啊？我怎么这么不幸又遇到你？就算我谋杀亲夫也轮不到你！”
　　“……”
　　白饭向龇牙咧嘴的医生做了个鬼脸，便对他不再理会。
　　“白饭，白饭……”白饭听见风鸣口中微弱的呢喃。
　　紧张地扑到风鸣的身边，白饭才发现那不过是他梦中的呓语。
　　“风鸣……对不起，都怪我没有好好地照顾你，我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离开你……”白饭心疼地抚着风鸣额上那一片在他的脸被擦拭干净之后更显得刺目的淤痕。
　　然后白饭看到风鸣微微地皱了皱眉，睁开双眼。
　　“啊……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所以才把你吵醒？对不起对不起……”白饭收回手，内疚地道歉。
　　乔风鸣却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白饭，又将双眼，紧紧地合上。
　　“风鸣，不要这样嘛，我都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乔风鸣，不要相信，不要相信这是真的，你一定又在做梦了，你又在做梦了……”乔风鸣自顾自地说着，仿佛没有听见白饭的言语，“白饭她已经走了，走了，白饭不可能再回来了，白饭说他根本就不爱你……”
　　“不是梦！风鸣！不是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回来了！白饭回来了！白饭再也不会离开你了！”白饭轻轻地摇晃着风鸣，“都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了你，还任性地不听你的解释……我甚至将一个陌生人当作你，无缘无故地生你的气，我竟然还对你说了那么多赌气的话……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让我再爱你一次好不好？”
　　“白饭……”乔风鸣终于听话地再次睁开眼，“白饭，真的不是梦吗？你没有骗我？”
　　“没有，没有，没有！”白饭看着乔风鸣小心翼翼的样子，愧疚到极点。
　　“白饭，白饭真的回来了……”乔风鸣咧开嘴，傻笑。
　　“笨蛋，你笑得好傻……”白饭用手指点点乔风鸣的鼻尖，嘲笑他。“你总这样躺着说话累不累啊？我扶你坐起来，好不好？”
　　乔风鸣顺从地点头，任由白饭将他的身体拖起，再将枕头垫回他的身后。
　　然后乔风鸣记起那些零乱的片断：哭泣的小女孩，粗暴的房东，还有自己完□□露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的，丑陋的双腿……
　　白饭她，是不是也看见了我当时的样子？……乔风鸣缩了缩脖子，唯恐自己最丑陋却是最真实的一面，被白饭看得通透。
　　“白饭……”乔风鸣拉了拉白饭的手，要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是弘申让你来的吗？他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你们认识吗？濒如的事，他也都告诉你了？”
　　“这个……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白饭不愿再将这样复杂的经过叙述完整，“弘申在电话里说你可能出事了，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就……你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有多吓人，害人家心疼得五脏六腑都揪起来了……对了，以后如果出了什么事，你第一个找的人应该是我，知道么？”
　　白饭转向默然不语的风鸣，却发现他的脸色愈加难看。
　　“风鸣，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饭，你爱我吗？”风鸣摇摇头，再度抓起白饭的手臂。
　　“爱，当然爱！你怎么了？不相信我吗？”白饭将另一只手叠在风鸣的手背上。
　　“你确定，是爱，而不是同情，感激，内疚，或是其它的……”乔风鸣紧张地望着白饭。
　　“曾经，我也以为，那不过是我的一时冲动，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同情，只是感激，只是内疚。可是……当我看着你抱着别的女孩，我的心，竟会那么难过……不是爱，还能是什么呢？你来告诉我，是什么？”白饭接过风鸣的尾音。
　　“可是……你怎么能忍受我这么没用的人，怎么能忍受我这么丑陋的身体……你不害怕它吗？你不讨厌它吗？一点儿也不吗？”风鸣仍旧不放心地追问。
　　“不是忍受，是享受！”白饭顽皮地凑到离乔风鸣的脸不足一厘米的位置上，与他对视着，“你给我听好咯！不许你再用‘没用’，‘丑陋’这类的字眼来形容我家乔风鸣大帅哥！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咯！乔风鸣是最棒的！乔风鸣永远是白饭眼里最完美的男人！”
　　最棒的……最完美的……男人……
　　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第一次，他记起自己还是个男人……
　　“白饭……”乔风鸣轻唤着白饭的名字，两行泪，由他的眼角缓缓地滑下。
　　乔风鸣你在干什么，你明明是想笑的，你明明是想笑的啊……乔风鸣无奈地看着白饭还未消肿的双眼，再度溢满泪水。
　　“对不起，我又把你弄哭了……”乔风鸣心疼地抹去白饭泛滥的泪水。
　　“知道就好！大笨蛋！你不知道人家和你在一起有多开心！干嘛这么坏心眼地破坏气氛！”
　　伸出双手，将白饭搂进怀中，乔风鸣用力地吮吸着白饭身上淡淡的清香，好久没有笑得，如此轻松，如此真实。
　　贴紧风鸣心跳不止的胸口，白饭反手将风鸣，抱得更紧。
　　风鸣，你知不知道，能和你在一起，即使流泪，我也会，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