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影雪》cedar

5、初识子琪

　　一柱香过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我屏息倾听着，在心里数着，一，二，三… …。

　　“支… …咣… …当。”我拍手叫着好，一边慢慢从垛子后面挪出来，嘴里一边嘟囔着：“活该，我这是替宫人们教训你，□□宫闱，你这种人活该当太监。你的主子是怎么教习你宫廷礼数的，就任你胡来吗，天子脚下还有王法吗？我娘究竟违反了哪条宫规戒律了？欺负我娘，你… …。”

　　我的清脆的童音在看到门外吓哆嗦的曾公公时嘎然而止。而他的眼睛正一瞬不瞬间地盯着门里面的一个小人身上。看清楚后，我才确定是个人，而且是个比我个头高点的孩子。

　　不对，宫里除了我，大概不会有小孩子了吧。那他是… …

　　“咳，咳… …。”那个孩子突然咳嗽起来，而且越咳嗽越厉害，最后，我甚至害怕他会把肺都咳嗽出来。难道是被面粉呛到了？

　　“爷，您，您没事吧。您别动怒了，您身子弱，太医说您太激动会伤身子啊。”曾公公忙挤进门来，作势欲搀扶咳嗽得快接不上气来的小人。却被他用手一挡，曾公公又被推出了门去。

　　待平复了气息，那个小人才擦了擦眼睛上盖着的面粉，只露出了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那双眼睛看到我，先是气愤，然后震惊，奇怪，再然后不屑，各种表情复杂地呈现在那双眼睛里。

　　“小曾子。”他虚弱地叫道。

　　“是，是六爷。”

　　“她是谁？”

　　“禀，禀六爷，他是姚姑姑的女儿，是湘妃特允她进宫为婢的。”

　　我连忙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身上湿透的白面人，他，这个被称作六爷的，不会就是六皇子殿下吧？那我这次不只害死自己，还连累娘吧。

　　我抖动着嘴唇接接巴巴想替自己解释：“我，我不是，无心的，哦，不，我，我是故意的，啊，不是，不是，我是说… …总之真的对不起。”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回想到，当时的我因为惊吓，而只想着用现在人的意识，以人权平等的角度，对这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娃娃真诚地道歉。而我却完全忘记自己所处的时空和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竟连见到皇子应该下跪的基本礼数都忽略了。

　　六皇子转头看了看吓得一动不动的娘，然后又转向我，乌黑的眼睛投射出骇人的光芒。

　　旋即他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杂货房，走到院中的时候，丢下一句话给曾公公：“把她给我带到射击场，还有，去请二哥，三哥他们，都给我请来，就说我有好东西保证他们喜欢。”

　　“娘，别怕，我们不都还活着吗，你不会有事的，有我在，不准任何人欺负你。”我走到娘身边，蹲在地上，娘受惊吓后颤微微任我扶着。

　　“娘的傻孩子啊，你怎么不听娘的话呢，这下你闯大祸了… …，娘现在见不到湘妃娘娘，怕是也救不了你了。”

　　黄昏的残阳染红了大地，射猎场是皇宫中一块很大面积偏僻空地。透过厚实的丈高杂草一眼望不到边际。宫人们只能模糊地看到不远出射击场的一个靶子上架着一个瘦小的粉色身影。草场上的风呼呼地吹着，一抹粉红摇摇欲坠而倔强地挺立在空旷的场地中。

　　走近才知，那是一个粉嫩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宫衣，虽然是特制，披在娇小的身躯上，却明显地宽大不合体。脸侧薄薄的黄褐色头发被剪短至齐肩，刚刚藏住一双耳朵，小脑袋上用粉红丝带扎了两个大辫子，一左一右，毛茸茸的头发披肩而下，一直垂到腰部。

　　小女孩微垂着脑袋，看不到长相，更看不清表情。只是娇嫩的皮肤被风沙吹得泛着红艳，像秋日成熟的红苹果，更显其可爱怜人。

　　“五哥，每次都是你找猎物给我们兄弟几个练靶子，今天就由六弟找个靶子给你们练手，让你们都开开眼界，开心开心，记得不必给我留面子，你们可别下手太轻了。输了的，还是照上次一样任罚哦。”六皇子带领兄弟一行人边向靶场走，边兴奋地说。

　　“那还用说，你放心，我不会一箭就要了他的小命的，呵呵，每箭必不中其要害，那才叫个精吗。三哥，你说对吗？”五皇子笑呵呵地说。

　　“虽然父皇给我们任意处置奴才的权利，但是这种折磨人的方式还是适可而止，除非是罪不可赦的奴才，否则，还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这宫里的是非呢？”三皇子沉思着说道。

　　“哼，谁敢议论？”五皇子悻悻地说。

　　人还未走近，我已经听到一群男孩子嬉笑怒骂的声音了。我努力台起头来，才发觉被绑了大半天，四肢已经发麻了，而颈子更是疼得厉害。

　　隐隐看到四，五个衣着华丽而贵气的男孩子，正在离我数米处远打量着我。除了为首的个子最小的男孩外，其他人的表情一致地显露着震惊和疑惑，最后看怪物般地一眨不眨盯着我的脸。

　　“六，六弟，你没搞错吧？”这是一个很秀气漂亮，看似文绉绉的高个男孩在问站在最前面的男孩，而这个人正是六皇子子琪。

　　“没错，二哥，就是她，这个靶子细弱无骨，像五哥说的射法并不见得容易赢呢？怎么样，我给你们找了个不错的猎物吧。”子琪说。

　　“六弟，看他的穿着是个宫婢吧，可是她究竟犯了什么事？”这是一个俊朗的小少年，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我总觉得他给我很熟悉的感觉。

　　“死罪。意图谋害皇嗣，不是死罪是什么？”

　　这句话说完，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有的是恍然大悟的表情，有的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有的在沉思，而还有一人正在坏笑着打量着我。

　　“呵呵，猫捉老鼠的时候，总是捉到后，再放了，然后让老鼠有了生的希望后再捉住，最后直至把老鼠的胆子都吓破，而失去了反抗能力，再慢慢蹂躏至死。不如我们就这样玩吧。二哥请先。”说话的是那个一直撇嘴坏笑的男孩子，他的个头比六皇子高一些。虽然看不清楚，但从他姣好的容貌不难想到这绝对是个有美艳的天人般容貌的少年。可是我现在绝对没有心情去欣赏，他说的话，像冷飕飕的风从我后背单薄的衣襟下侵入我已经没有温度的身体。

　　被唤作二哥的皇子略犹豫了一下就拿起了弓箭，箭端直指向我的右侧身体。

　　瞬间，我闭上眼，不作声，等着即将来临的痛楚。

　　“嘶。”我等待的疼痛未曾袭来，我只听到了冷冽呼啸擦身而过的风声和我紧贴右臂的衣袖破裂的声音。

　　“哈哈，不错，二哥还总说自己不擅长箭术，其实二哥才是真正的文武全材嘛。看她吓得脸都轻了呢。这样不被射死，怕也会被吓傻了吧。不过二哥，你不会是因为看她跟你养的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故意手下留情了吧？呵呵，哈哈… …”美艳少年语气狂傲地说。

　　二皇子努努嘴，并未答话。

　　“三哥，该你了。”六皇子说。

　　“昨天为了功课，我一宿没睡，今天精神不佳，这局我认输了，你们也不要玩过头，她毕竟还太小了。”三皇子说。

　　一句话说出来虽然有点扫兴，却并没有人敢反驳。但是游戏却未因此而停止。

　　下一个要射击的人正在六皇子琪。这也是我第一次仔细地去观察他。在这一群气质天成的美少年中，子琪自然不是最出众的一个。然后，他眉宇间总是透着淡淡的哀愁，病容苍白的小脸却始终带着屈强。另人心疼的矛盾感却让人怎样也挥之不去，不能轻易忽视他的存在。

　　而那个被唤做三哥的俊郎少年是唯一给我特别感觉的人，不仅因为他刚才为我说了好话，而是他从最开始看到我，就皱起了他好看的浓眉，一双凤眼似是担心地一眨不眨落在我身上。从那双眼中，我看不到厌恶，鄙夷和不屑。而现在，他正紧皱浓眉，注视着六皇子手中即将离弦的箭。

　　“啊。”一声倒抽气声出自不远处的皇子们。我只觉得左臂一阵难忍的刺痛，身体随着轻微地抽畜起来。

　　应该只是擦破皮肤吧。我心里安慰地想着。他那么恨我，怎么会轻易让我死掉呢？

　　虽然这样想，很快，鲜红的血浸染了我的衣袖，在阳光的折射下，红色刺得我的眼睛生疼。我连忙转过头，不再去看伤口。

　　“六弟，你也学二哥啊，对要谋害你的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不义啊。就让哥哥来告诉你怎么解决这种小事情吧。”美艳少年看着我狡颉地笑着说道。

　　说着，五皇子举起精致的金雕蛇行短弓，直指向我的左胸口。

　　我在心里想着，完了，保护不了娘，连自己的命也要葬送在这里了。也好，这样我说不能转世投胎到21世纪，不用在这里受这些封建社会的约束了。可是我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是带着最后的一丝希冀，直直的看向愁眉紧锁的三皇子。不知怎地，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他就是那个可以救我的人。

　　半晌，我听到一声尖利的吼叫，接着，一支短箭夹着冷飕飕的风向我袭来，撕裂的疼痛穿透的我的左肩。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我看到的是三皇子翎脸色苍白，焦急地向我冲来，欲扶住我坠落中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