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
-
这场雨来势汹汹又急又快，看天色一时不会停下。
或许因为那天夜里是同样的大雨，泷岛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这天气是否常规。她心不在焉地想着，转角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近在眼前时才意识到。
在昏暗中一道黑影飞快地向她扑过来，及至身前时已经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向地面倒下去。泷岛立刻伸出手去抓面前人影的胳膊，入手却不似人类手臂的触感，衣衫之下黏腻光滑，从泷岛手中脱落。她连忙向前倾身，手也伸至对方腋下，这才架住差点就跌在泥水地面上的人。
泷岛将伞微微抬起，这才看清自己扶着的是一名小姑娘。黑色长发及腰，额发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大而圆，样貌十分可爱。
是在欢迎会上见过的孩子。
两人目光相接，小姑娘茫然地眨眨眼，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堪堪停住脚步惊魂未定样貌有几分相似的黑发男生。
“是炭治郎君和祢豆子小姐啊……”泷岛见她站稳放开手，脸上微微露出笑容，“雨天路滑，当心脚下。”
“啊……十分抱歉，差点撞到您。谢谢您！”炭治郎立刻上前道。
泷岛招招手，炭治郎不明所以上前：“那个……”
泷岛将伞递给他：“这是不死川先生的伞，用完记得去还给他。”
“诶？”炭治郎惊讶地看向泷岛，他愣了愣才摆手道：“这是不死川先生借给泷岛小姐的吧！那个，泷岛小姐也需要这把伞。”
“你们要去哪里？”泷岛问道。
炭治郎张口结舌，他看了眼祢豆子，这才回答道：“我们正要回去。”
祢豆子在一旁用力点头。
“我送你们。”泷岛说道，语气依旧温和却让人无法拒绝。
不死川的伞很大，但要罩住三人也有点勉强。不过炭治郎将祢豆子背了起来，行走时倒也不用顾忌太多。
三人沉默地在雨中行走，泷岛配合炭治郎的步调，面色平静。雨滴砸在伞面上，声声沉重。炭治郎不由转头看身边纤瘦的女孩子，她真的很纤细，让人不由担心她的健康状况。
注意到他的视线，泷岛问道：“怎么了？”
炭治郎有些慌张地收回视线，手臂与祢豆子接触的部分能感觉到正在发生的变化。从包裹着胫骨的肌肉，逐渐变成柔软的章鱼触手……隔着衣衫，依旧清晰可觉。
他低下头，声音也低下来：“泷岛小姐已经察觉到了吧，祢豆子她……和普通的女孩子不同。”
“嗯。”泷岛轻轻应了一声，没有疑惑没有装傻也没有戒备，语气平常，“她像这样多久了？”
炭治郎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她的态度还是接受能力，讷讷应道：“两年……”
泷岛闻言点点头：“具体是什么样的症状？两年来有越来越严重吗？还是维持相同的程度？蝴蝶医生怎么说？”
“啊……那个，一到雨天……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天晴之后又能变回去。变成……触手的部分正在变多，一开始只是手和脚，现在手臂和腿也开始……蝴蝶医生对此也没有办法。祢豆子现在的主治医师是珠世小姐，不过，珠世小姐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尽量减缓祢豆子变化的速度。”
“珠世小姐？”
“啊，那个……珠世小姐也是一名医生。不过，和蝴蝶小姐不同，她是秘医。对于这样的事件很有经验……但是，就连她也没有见过祢豆子这样的情况……”
这个话题对炭治郎来说显然沉重又痛苦，不过他并没有逃避。察觉到他的心情，祢豆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口中发出“呼呼”的声音，像是在安慰兄长。
祢豆子经常做这样的事，然而，落在发顶的并不是妹妹柔软温暖的小手，而是冰冷的触手。承受着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却还要安慰他这不中用的哥哥，这种认知让炭治郎心如刀绞。
泷岛停住脚步，声音温柔：“到了。”
炭治郎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家门前。他慌张地想道谢，就见泷岛指向旁边的建筑物：“我现在住这里。”
“诶？！”炭治郎一脸意外。
炭治郎与祢豆子都在另一所学校念高中，每日出门时间比泷岛早，回家要更晚。泷岛又没有日本人拜访邻居的习惯，两方作息一直错过，直到今日才遇见。
泷岛看眼祢豆子，她认真想了想，一字一句斟酌说道：“我知道一起和祢豆子小姐类似的事件。”
黑发少年瞬间睁圆双眼，他盯着泷岛屏住呼吸。
“最后那名少女变回了普通人。”
泷岛道。只是代价巨大——
她垂下眼，并未将后半句宣之于口。
炭治郎因为她后半句话而燃起无限希望，自然没有发现她有些寂寞的神色。他有些结巴地问道：“可以详细告诉我吗？那个事件！”
泷岛莞尔：“当然。”
“现在就可以吗！”炭治郎凑近一步，满怀期待地问道。
泷岛本想看眼时间，摸到空荡荡的口袋才想起手机落在不死川家。她看向炭治郎，说道：“我还要去不死川先生家，你们可以等我回来，也可以和我一起去他家。”
“我们和你一起去！”炭治郎说道。
电光再次落下，昏暗世界一瞬亮如白昼。炭治郎这才看清，泷岛穿着显然是不死川风格的衣衫。
那一瞬间男孩子的脑内浮想联翩，脸一瞬红如火炭，又像被泼了水一般从头顶冒出白气：“不然我们还是不打扰……”
他声若蚊蝇，被雨声吞没大半音节。泷岛困惑地看他一眼，炭治郎的大脑已经彻底罢工，歪着头一脸痴呆的模样。
“那十分钟后，我们在这里见。”
泷岛颔首施礼，进入旁边的屋子里。
不死川显然没想到去而复返的泷岛会带着两个跟屁虫一起来。
还是两个与他关系与他最差的小鬼。
他们怎么混到一起的？
不死川蹙眉看着三人，恍惚想到实际上泷岛与炭治郎年龄相近，有相同的话题也不奇怪。只是因为泷岛一直表现得过于沉稳冷静，让人经常忽略她只有十七岁。
炭治郎也隐约有些后悔带祢豆子来拜访不死川。因为祢豆子特殊的状况，不死川一开始也是最反对两人进入研究所的人，甚至刺伤过祢豆子。虽然最终在所长的命令下偃旗息鼓，但双方的矛盾从未软化。
不过，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妹妹状况的心情战胜一切。虽然只是一时头脑发热的决定，但炭治郎不后悔，并暗暗下定决心，如果不死川先生有粗暴的动作绝对要反抗到底。
这是那次之后双方第一次正式且相对单独的会面。
泷岛发现了炭治郎与不死川之间涌动的不寻常的气息，无需说明，泷岛就能推断出大概。她有些歉意地对不死川道：“是我有事要与他们谈，因此请他们过来。抱歉没有事先征求你同意，以后不会了。”
小姑娘曼声细语，态度让人挑不出刺，原本也不是大事。不死川只能冷哼一声：“干毛巾在浴室，要用自己拿。”
“不死川先生非常欢迎你们来做客。”泷岛转头对灶门兄妹翻译道。
非常？
炭治郎和祢豆子同时看向一脸不爽的不死川，兄妹俩的小脸上露出同款困惑神情。
泷岛小姐的标准还真是低啊。果然是因为在不死川先生这里受到过许多这样的冷待吧。炭治郎这样想着，目光移向泷岛时多了浓厚的同情。
一旁的不死川开始后悔没把两人赶出去。
泷岛对炭治郎使用的说辞是“我知道”一起和祢豆子小姐类似的事件，但这并不准确。她曾亲身经历，并且不止一次。两次事件中，发生异变的都是人类小女孩。第一例是被药物变成混沌的怪物，最终查明真相时已经太迟。女孩子已经彻底沦为毫无理性的怪物，身躯也完全变成怪物。
泷岛亲手了结她。
第二例的小女孩要幸运地多，因为咒语，身上凭依了怪物。平时看起来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初中生，但受到致命的威胁或恐惧到失去理智时，会化身为怪物。可以强制使她昏迷，昏迷后会恢复人性。但这种可逆的行为有限制，且怪物每次复苏都会加深凭依程度，小女孩最终也会失去理性，变为彻底的神话生物。
被凭依之人没有化身怪物时的记忆，也很难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小女孩第一次化身泷岛与同伴都没有任何防备，一半人形一半异形的怪物轻易就夺走了站在她身边尚在说话的朋友的生命。
他在泷岛眼前消失，他的手在泷岛手中失去温度。
她合上过太多朋友的眼睛。
他们最终找到了让小女孩变回人类的方法——
凭依对象死亡，凭依自动解除。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解除方法。但凭依可以转移，转移之后的凭依深度是初始值。
后来凭依被转移到泷岛的认识的一位前辈身上，这件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前辈。
一开始她也觉得自己是在拯救，可后来她发现自己只是在不停失去。
直到最终，她无可失去，来到了这个世界。
泷岛自然不会与炭治郎说这些，她只是细致地讲述被凭依的小女孩的状况，又草草说明最后的处理方式。
她掩去眉眼间的孤独，声音温和。
“那么，灶门炭治郎，轮到你向我说明了。”
灶门祢豆子的状况有些复杂。
炭治郎与祢豆子原本都生活在乡下，家境一般但很幸福。然而两年前的冬季，炭治郎外出回归，发现家人全都失踪。报警也于事无补，直到富冈先生追寻某只神话生物的足迹来到炭治郎所在的小镇，跟随他才最终找到一处废弃的研究所。
祢豆子当时昏迷不醒，其他家人全部惨遭杀害。
一开始炭治郎并未发现妹妹身上的异状，直到雨天到来。
如同普通少女一般生活着的祢豆子，手与脚突然变成触手的形状。在雨天里，祢豆子的状况会不断恶化，变成触手的部分会逐渐增多。而雨天一旦结束，天气晴朗之时，祢豆子变成触手的部分就像水分被蒸发一般，会逐渐变回人类的手足。
无论是变化的过程，还是逆转的过程，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异常真实的幻象。今天泷岛之所以会在雨中遇到祢豆子，也是因为她出现了幻觉。
谁也不知道放任不管的话，祢豆子最终会不会完全变成触手怪物，又是否会在某次生长出触手后无法恢复成普通形状。
炭治郎不敢就医，担心妹妹会被当做怪物带走。绝望之下他求助富冈，在富冈的介绍下，来到鬼灭研究所，并因此结识地下秘医珠世。
这是不死川第一次听到当事人视角的异常事件。
他看过这件事的档案，档案建立者是富冈义勇。他那位寡言的同僚似乎缺乏人类的同理心，关于这次事件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时间地点准确，死者几口，各自姓名，幸存者现状，事件可能牵涉的嫌疑人。
不死川从简单冰冷的字眼里看不出这个故事背后的怵目惊心，可当他听炭治郎讲述这件事，再回忆富冈那短短的记述，只觉得字字如刀。
片刻的沉默过后，泷岛抬手摸了摸祢豆子的头：“还疼吗？”
女孩子乖巧地点头，脸色惨白。
泷岛看向窗外，雨早些停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 60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