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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我心匪石(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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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筱还不知道皇城里最有权势的几人因自己而产生的这么一回分歧,她忙着收拾自己的旧东西,收拾完了又被兰亭拉出来挑选首饰布匹。
宁远侯大手一挥包圆了这两姐妹今日的费用,兰筱念着机会难得,打定主意要好好中饱私囊一回。
帝京最出名的银楼是宝盈阁,主家姓吴,曾是太//祖时宫中御造的匠人,后来还因受到开国皇后的赏识而被封了官职;现在各家的夫人小姐们采买定制首饰都离不了宝盈阁。
边城来的兰筱从没见过这样珠光宝气却半点也没世俗杂氛的银楼,宝盈阁三层高,背后连着两个院子,一步一景,静谧无暇。
从马车上下来,一身素淡青衣的女掌柜将姊妹二人引入院中:“还请两位小姐在院中稍坐,我们这就将首饰样子和近日新进的料子取来让小姐过目。”
兰亭今日穿了一套天青色的儒裙,裙摆上绣着嫩粉翠绿连成一片的睡莲,她浅浅笑着,艳夺人目的容色更添三分婉约:“不必如此麻烦,你只管将吴大师绘的花样册子拿来,我们先看了样式,再挑料子。”
从没自己出门挑选订制过首饰的兰筱安静地等着长姐安排。
兰亭把她拉到自己身旁,指着画册上的样式给兰筱好好分析了一通哪种场合该戴什么首饰,而等她成了五皇子庶妃之后,更要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能用的,而什么东西又是自己碰不得的。
一圈讲下来,兰筱只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皇家不愧是这天底下间规矩最多最讲究的地方,她想起野史中皇室的祖先曾遭过族灭之祸,后来再起势就变得格外讲究规矩了。
兰筱挑了两套头面,一套是平日里就能戴的,普通的花鸟虫草式样,另一套则是赤金铸就镶着红宝碧玺,祥云舞凤熠熠生辉,能在那种特别庄重的正式场合里戴出去的。
兰亭知道她首饰向来都少,又出手帮忙挑了些能搭着用的小玩意儿,再让宝盈阁给打些适合拿来赏人的钗环戒指。
把今天要买的东西买完了,兰亭看着妹妹直叹气——她真是没有半点马上就要嫁作他人妇了的自觉。
“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兰亭不住地摇头。
兰筱忙抓住姐姐的胳膊:“我的好姐姐,事已至此,咱们再如何不情不愿地,也难改变现状了;还不如随心些。”她晓得姐姐是在担心自己,但也正因如此,兰筱才更不能露出半分的怨怼。
她不想让姐姐在仕途受阻,爱人陌路之后,还要为自己这个没什么用的妹妹担忧。
要是还在雁城就好了。
兰筱正想继续安慰长姐几句,忽然听见一阵钗环轻响,有什么人直接掀了她们这个雅间的珠帘,半点儿不客气地走了进来:“原来两位表姐是在这里呀,可叫我一通好找。”
来人竟是冯青茹,她脸上挂着不那么热切的笑容,嘴上说话的语气倒是热情得很:“妹妹听姨母说两位表姐是到这宝盈阁里来了,才匆匆寻来,好在是没错过表姐。”
听她说是冯氏露了自己的行踪,兰亭顿时垮下了脸。
而冯青茹却像是浑然没有察觉一样,熟练地坐到两姐妹身侧,从桌子上拿起一本花样册子:“原来表姐是在挑首饰呀,也对,是该好好挑一挑了。”她用一种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兰筱,“表姐看上了什么样的,跟我说说吧,咱们也好一起参详参详。”
她拿起册子看见的正是兰亭给兰筱挑选的那副赤金凤冠,脸色略微不悦。
怎能如此败家?
她一个小小庶女,就算嫁给了哥哥,也不过是个生不了孩子的继室而已。
冯青茹撇了下嘴,这凤冠的样式大气又巧致,宁远候府几代从军,虽中间有过起落,但皇帝的偏爱和几代人攒下的家底在那儿摆着呢,想来宁远候府的姑娘们出嫁也肯定不会少了嫁妆。
一想到这些,冯青茹心里更加嫉恨。
冯府虽然有位大老爷官至工部侍郎,可底下的小辈们全都是不成器的,儿子又多,都没什么正经职位在身,一个个就知道往花街柳巷里钻,还有那满院子的女人......公中账务基本上已经是寅吃卯粮,入不敷出了。
不然冯家大夫人魏氏也不会打小姑子府中庶女的主意。
所以哪怕冯青茹是冯家最受宠爱的女儿,她出嫁时的嫁妆也不会太丰厚。
冯青茹强压妒火,只去想自己明年的选秀还需靠着新嫂子的嫁妆打点,才勉强对着兰家姐妹俩露出个不由衷的笑脸:“筱表姐看的这冠子漂亮是漂亮了,却不太适合日常戴着呢。”她心气平顺了些,想着正好给自己在选秀的时候用上,大气又富贵,正好能在皇子母妃们那里留个印象。
“有什么不适合的?”兰亭下巴微微扬起,语气傲慢,“又没有逾制的地方。”
冯青茹被她不客气的语气一噎,旋即看向了在姐姐身旁安静坐着的兰筱:这闷葫芦也不晓得讨好自己,帮自己说话?
难道不知道她冯青茹是整个冯府唯一能在魏氏跟前说得上话的女儿,她未来必敬着的小姑子吗?
冯青茹咬咬牙,看来等今日回去之后,要多提点提点兄长房里的姨娘们。
兰筱迎着她的目光:“抱歉,方才外边也没个人通传,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山匪野盗呢,一时间竟是吓住了,好容易才回过神来。”
她柔弱又无辜地倚着兰亭,对面冯青茹脸上的笑容已经扭曲:“姐姐说得对呢,这凤冠又没有逾制,咱们府里也不缺这个银钱,而且女孩子嘛,就应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样对着镜子看了都心情舒畅,冯小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兰筱不知道冯青茹已经单方面地把她定成了日后可以剥削的冯瑞继室,姐妹俩现在心情都不算好,又不能在京都随意动手打人,只能拿话来堵她了。
看着冯青茹脸上青白变换,兰筱突然体会到了把讨厌的人堵得说不出话也是十分爽快。
兰亭捏捏妹妹的手,把兰筱跃跃欲试继续讽刺冯青茹的话语按下了,她施施然翻过几页册子,非常豪气地让在一旁服侍的宝盈阁婢女把她方才点的首饰都打两套送到宁远候府上,然后用手托了托垂在脸颊的发髻:“不知表妹是因何而来?”
冯青茹此时此刻心里正堵得慌,她没好气地朝身后的婢女招招手:“我是来给两位表姐送帖子的,家中枫叶红了,我摆了几桌小宴,想请姐妹们共赴府中赏枫——明年开春就要选秀,也不知姐妹们都要嫁去何地,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她红着双眼假模假样地用帕子压压眼角。
“我怎么听说明年不会有选秀了?”
冯青茹故作伤感的表情一顿。
兰筱笑盈盈地看着她,似乎只是无心之言:“那日冯小姐不也在宫宴上吗?”
冯青茹脸色发青,那天她们一家上下都因为冯瑞要死要活地要娶一个女支子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全家人没睡上半个好觉,她哪里还有精力去注意宴席上流出来的消息?
“筱表姐有所不知,只因我那兄长,被一个女子缠上了,非他不嫁,闹得全府都不安宁,我才神志恍惚,勉强撑到宴散......”她笑容虚弱,“唉,兄长是在是太过优秀,才会招来这么些狂蜂浪蝶。”冯青茹飞起了一双眼去看兰筱的神色。
只见到这个身形高挑,长了一张温婉面容的姑娘“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冯青茹脸色瞬间就变得更难看了。
兰筱觑着她气呼呼离去的背影,对姐姐疑惑地说道:“难不成夫人没把事情跟冯家通通气?”
冯家的老夫人向来是最宠爱自己膝下的孩子们的,不然也不会在女儿出嫁之后还想事事把关,若不是兰岿明里暗里警告过好几次,她怕不是就要把手伸进宁远侯府来了。
而且这位老夫人虽然她自己跟丈夫一生恩爱再无妾室通房之流,但她对自己的儿子们却溺爱到了极致,但凡儿媳有什么地方做得不顺她意了,她就直接给儿子房中送几个美妾敲打,在冯老大人逝世之后变本加厉,活活败坏了一家子的名声不说,还把几房子嗣搞得离心离德。
“许是夫人忙得忘记了吧。”兰亭顿了顿,“我听前院的人说,泯安伯府到现在还在锲而不舍地往咱们家投帖子?”
“姐姐是担心夫人会把二姐姐许给泯安伯府吗?”兰筱轻敲桌面,“父亲不会同意的。”
泯安伯府已然败落。
对兰岿毫无助力可言。
自家这位父亲虽然放权放得爽快,但从他为了逼迫兰亭入东宫,不惜从几年前开始就压着她们姐妹功绩的做法来看,兰岿所谋求的权利绝对不仅仅只在崇德这一朝。
兰筱不知道该不该把父亲做过的事情告诉兰亭。
长姐比自己聪慧许多,或许她也早已察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