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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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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定今晚小世子是爬不出芙蓉苑的大门了,我也懒得再易容出去,回到软榻上靠好,示意小若给我拿最近的文件来。
在甜腻的熏香,暧昧的灯影,以及女人的莺声呖呖里。
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当我合上最后一页的时候,整个湄染寒霜楼的前庭已经安静下来,那些寻欢客早已拉着看中的姑娘进了各自的院子。外面粗使丫头们正在逐一灭掉那些高烧的红烛,辉煌的宫灯被一一放松下来,只听见那些轮轴和链锁在轧轧做响。
透过纱幔的灯光熄灭下去,只余塌边一灯如豆,小若正用一根细长的钳子去挑那过长的烛芯。烛光在他的脸上跳跃,我可以看见他长而翘的睫毛。
感觉我翻身坐起来,他放下钳子,低声问我:“姑姑,可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我摇摇头,“一切都还顺利,只是这边……”
我点点地图上靠近北牧那边,“似乎有些儿变故。”
“那我们……”
“一切照旧,加强哨探而已。还有叫人盯好小世子……不要出什么差池……”
“那长生教……”
我一笑,“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一个江湖门派,不会对天下大势有太多的影响。”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不甘寂寞了?”
惹来他一个甚有风情地白眼。茜风笺在烛火上燃着,火光猛的亮了一下,又迅速的沉寂下去。
我站起身,牵住小若的手,昏暗中谁也没有说话。
一切顺理成章,似乎原该如此。少年的身体在暗红色的锦被上,好似一块洁白的玉石,在之后很多年,我还记得那肌肤微汗时散发的香气。
不过第二天发生了件意料之外的事儿。
夜里下了一场小雪。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小若还抱着枕头睡得香甜。
这个时辰,对于湄染寒霜楼,应该是最安静的时候。我懒得易容,披了件翻毛斗篷,拿了个小陶瓮,惦记着后园老梅上那点儿新雪。
这灯红酒绿的湄染寒霜,因为这场雪中,湮灭了几分脂粉气,显得俏丽而脱俗。
我拿了干净毛笔,才扫了小半翁雪,就听见围墙那的暗桩在打暗号。
这边转过身来,正看见那小世子站在园子角门那看着我。
MD,那些暗桩统统该去绕操场跑个三百圈。
我很想问问昨晚鏖战一宿,这孩子怎么爬的起来,但是他先开了口。“你是何人?在做什么?”
咳咳,显然他现在是没法认出老子是昨晚的画皮妖精之一。
于是我做出纯良端正貌。
“这是在采雪……在下是这湄染寒霜楼的……”
老子当然不能说自己是龟公,说账房先生又实在有心理阴影,老是想起上辈子看的那些二流古装剧里的两撇胡子的大叔。
“乐师……在下乃是湄染寒霜楼的乐师。”
他狐疑的走过来,我看着他眼下的异常明显地青色眼袋努力清清嗓子,把笑憋回去。
“那小公子为何清晨到这儿来?湄染楼里现在应该都点着熏炉,暖着呢。”
这样清净的早晨老子很吝啬不打算和这小子共享,可惜他是个没眼色的,打着哈欠晃到我身边。
“那香味叫人恍惚的很……”一边说,一边脸上飘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我笑了笑,那么小公子昨夜是宿在哪位姑娘房中,竟然伺候的不好么。
他猛的惊跳起来,不是不是!
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啧,看来昨晚诗诗是狠狠报了仇了。
我也懒得再和他说话,转身继续收集梅花上的积雪。
结果那祁含居然跟了上来,“这雪做什么用?”
“埋在梅花根下,明年夏天泡茶用……”
冷场……冷场……
“你是乐师,用什么乐器……”
“……不拘什么乐器,都会一些些……”
“那你弹个琴来听听!”
我很想给他两个大耳刮子,也不看看小爷是谁!咳,当然,也不能让他知道小爷是谁。
于是深呼吸,淡定回答:“小公子若是要听曲,还请等在下收好这新雪如何。”
这边正说着话,忽然传来娇声:“世子大人,您去哪儿了。”
我抬眼一看,易容的诗诗正歪歪扭扭的扑过到园门上,柔若无骨好似一条蛇。看到我在,不由愣了愣。
同时,明显感觉到身边人惊跳的一下。
我连忙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行礼:“不知是世子驾到,小可竟然怠慢了。”
祁含一把捉住我作揖的手臂,忙忙的说:“不必多礼,正好向先生讨教音律……”我忍住心中暗笑,不知道昨夜诗诗怎么炮制了这位小世子,竟然让他怕成这样。
有了诗诗搅局,很快世子大人就放弃了找我的麻烦回去了。
料理好那翁雪水,我回到屋子里,正好诗诗来找我。
她此刻已经除去了面上的易容,做在桌边。见我进来,连忙走来帮我脱下外面的披风。
其实她自己也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并不比我易容的假面差,小世子的执念也不过是可笑的面子问题。我啜一口诗诗端过来的热茶。问诗诗:“你昨夜做了啥,让小世子怕成那样。”
诗诗嗔怪的拍了我一下:“公子你可要好好管教下人,小若竟然在我身上下了双倍的春思!”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这下奴家柔情似水的名声可都付与流水了!”
我嗤的笑了一下,“小世子还是个才长成的孩子,怎么吃得消诗诗大美女的柔情呢。”
诗诗嘻嘻的笑起来,凑到我耳边“公子别说,这小世子倒是个有趣的人。滋味实在是不错,不如……”
我好笑的看着她娇嫩的舌头舔着红唇,想着这丫头倒是天生合适做这行的料。这是床幔上金钩一阵响。小若冷着脸从后面走了出来。
“你不是来报告昨晚得了哪些消息么,跟公子说些什么污七八糟的话。”
诗诗不比小五,被他这么一说,立时有些呐呐。
我看了小若一眼,他倒很是傲气的一扭头,给了我个后脑勺。
“那你昨晚还有别的收获么?”
诗诗这下倒急忙恭敬的回答,别的他也没说什么,就是我要他明日再来的时候,他说什么这几日父王要招待贵客,他一定要回去作陪。
“恩,”我放下手中的杯子。“这样看来,要世子出席的贵客……诗诗,你回去吧。小心惊动旁人……”
“小若,准备行装,咱们过江,去惠原看看。”
惠原
这个偏远边陲的首府 。
我们在江这边,都隐约可以遥望到那巍峨的城墙。
时值冬季,江流平缓。只见浩浩汤汤的江水永不止息的向前流去。岸边萧瑟的芦苇,在风里发出有节律的声响。
此时已近正午,码头上稀稀落落停着些渡船。客人也不满,看来要开船还要等上些时辰。我看赢耒一身黑袍在江风中被吹得衣裾乱飞,显得尤其瘦弱。拉了他手一看,果然冰凉。
只是这江边等候的棚子早已经破旧不堪,经年的雨水侵蚀,塌了半边。
我看着前方不远那芦滩极是眼熟,于是扯着小若,“那边我倒是知道个不错的所在。”
此时我顶着“窈娘”的脸,做的是士子打扮,上次承了他那个大大的人情,正好去看看他。和船家问妥了开船时间,丢下半两银子做定,若是我们迟了务必请多等待些儿。我便挟着小若这妖僮去看沈二。只是不知道今日可有鱼汤喝。
沈二的草庐确实离码头很近,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就看到了熟悉的芦苇滩。
这边少有人来,地面的积雪还不曾化,莹白一片。
唯有不知名的水鸟在上面踏出零星的足迹,好似一张宣纸上随意写下的竹叶。
偶尔风把那些干枯的芦苇上的积雪吹下来,簌簌一响。
“看不出那个书呆子还是个雅人。”
显然小若同学也觉得此处不错,正酸酸的感叹一句。忽然……
一阵风刮过,芦苇又是一阵簌簌的声响。
只是这次没有谁觉得心旷神怡,小若一步窜到我面前,低喝一声:“朋友既然来了,就请出来一见吧!”
随着他的呼喝,前面苇叶一阵乱动,一个黄衫子丫头跳了出来。脆生生答道:“见就见,姑奶奶怕你不成。?”
那丫头十二三岁的模样,扎着个包包头。看上去就跟个面娃娃一样可爱。我一瞧,还是个熟人。
“哦呀呀呀,这不是那个仙乐飘飘地蚕宝宝么?”
一句话说的小丫头柳眉倒竖,一个呼哨,后面哗啦啦出来一排黑乌鸦。
她仔细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原来是你这个妖人……”
“你这书僮倒是长得齐整!”
她手一挥,“把这主仆两抓回山去,教主一定重重有赏。”
唉,你说这漂漂亮亮的小丫头,怎么说话跟西游记里面的妖怪似的。我还在感叹呢,赢耒已经和那群黑乌鸦战在一处了。
我一边奇怪为何这些长生教徒会在此处,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被那个书呆子所救,难道……我不敢深想,抢过扑来的黑衣人的兵器。连挑数人,直扑越小霜。
那萝莉反映也算敏捷,从背后抽出两把弯刀。只是实在人小力气弱。
被我一剑嗑飞,再次拎着脖子提起来。
“小妞,说吧,你们来这鸟不生蛋的江边干啥?”
这丫头虽然年纪小,倒还硬气。脖子一梗,嘴儿一撅,完全不合作么。
我拎着她,犯了难。
赢耒挡在前面,那些黑衣人来一个K倒一个。
真怪,如果是冲着我们来,沈轻愁应该很清楚老子的斤两,不会派这么菜的组合,根本不像杀手,水平……倒像是长生教服务组啊。恩,手里这幼齿小妞确实是个领班。
我这边想着,却没防备,手里丫头猛的一挣,忍出个什么球球。碰的一声,一股浓烟冒出,我手中一轻,丫头和那群黑衣人全都乘机溜的一干二净。
我猛咳一阵子,看着眼前被踩的乱七八糟,还溅了些血迹的雪地,顿时觉得十分恼火。
当下用手扣住耳上的红耳环。用真力碾了碾里面的那只蛊虫。
哼!这笔帐当然要算在御下不严的某教主身上。
我又担心着那书呆子被这群邪教教众所伤,当下运起轻功,往沈二草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