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湄染寒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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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易这年，京中老幼八卦的不过两件事儿。
一是北牧驿馆被烧两国自此交恶，二是权倾天下的当朝太傅依荀与公主的独生儿子是个断袖。断袖也就罢了，结果在中元节上被自己的情人捅了一刀，差点嗝屁。
于是在中秋加冠后，就被送到杏昌郡去上任去了。那地方离左家庄近的很，小侯爷被派去了督造刀剑。没了爱逛街的小侯爷，太子也不再出宫了。乐安王也去了乐安。
而这次出事这北牧的王爷和杏昌侯原本都是这次公主选亲的热门人选，如今连累的公主殿下的婚事也没了着落。据说差点铰了头发去做了姑子，于是谈到这里，八卦淫民总要摇头并含着感情长叹一声。“可怜阿！”
随着时间的推移，市井中大家也渐渐不再提起那些常策马长街的英俊少年。虽然那些怀春的少女们往往午夜梦回，还会想起自己站在楼上，怀着羞怯的心情，丢下的那一只月季。
惠禄……在易国不止是一座城的名字
在惠水和禄山间的盆地，都算做是惠禄郡。自开国以来，就是易国分封最高级别王室子弟的富饶之地。
这一朝的惠禄之主是当今天子的叔叔，威风八面的禄山王。
惠禄之富甲天下，淮陵之富甲惠禄。
比起郡都惠原，与其隔着一条惠水的淮陵则更为出名。
汹涌澎湃的惠水在惠原这儿打个个弯，变得和缓起来，于是内圈圈住了惠原，顺着河水往下，便是淮陵，惠水在这儿分了支流。一条继续向前继续往东海奔去，一条则曲折蜿蜒变成无数支流，号称淮水。淮陵就建在这些河流之间。据说因为如今的禄山王好享乐。而淮陵除了如画美景，又是全易国最是风雅多情的一座城。
多情的城自然多美人。
这城里汇聚了当今天下风情各异的美人。各色的花楼酒肆林立。
淮陵原是边界上的一座城，过了惠水不远就是北牧。最近传说大易派人暗杀了北牧的皇太子，搞得边界十分紧张。但是进入淮陵，却完全感觉不到边界上特有的肃杀之气，就算惠禄的军队已经在城外平原上集结。城里的秦楼楚馆，依然接待着天下来的寻芳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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湄染寒霜楼，原本是淮陵数百家娼馆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座楼。
不过最近据说换了东家，渐渐开始在那些教坊酒肆中名头渐渐响起来。
东家据说是宫中云韶府里犯了错，被放出来的一名旧宫人。叫做窈娘。据说掌上舞冠绝天下，却因为一次表演摔伤了左脚。便携了半生积蓄，来这天下烟花最盛之处，要成就一个女人的事业。
她一买下旧的湄染寒霜楼后，就将整座楼做的翻新。
一座原本座落在破旧街巷里的八角楼阁，叫她一气儿漆成了大红色，明晃晃的直烧人的眼。
那门窗黼户，都涂了碧绿碧绿的色儿。
即使是娼家，也是讲究风雅的。这全淮陵，第一次有人这么来干，大家顿时对这个京城来的女人，充满了好奇。
难道是京城里来的新潮流。
不过大家的惊讶和好奇和其它花楼的冷言冷语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冬月的第一个十五来临的时候。湄染寒霜楼的开业震动了整个淮陵。
那天还飘点儿小雨丝，关了一个多月的寒霜楼开了门。
这些个日子，就看车子往里一车车运着美人和布料，
大家立时挤挤挨挨的来看热闹。
很快整条街都沸腾了，
当先出来的，是盛装的女子。穿着华贵的衣裳，梳着极其繁重的高发髻。头上装饰的流苏步摇。面容在浓厚的妆容下看不真切，但是极宽极大的衣袖，显得那些女子身姿妙曼的很，她们穿着高跷似的木屐，由童子在一边搀扶着，就这么极其缓慢的往前行来。人们伸手都能触及那些绣着金银，坠着珠宝的衣袖。
这些华丽的女人们，好似精致的木偶，吸引了大家的眼光后，传来鸾铃的清响。
雪白的马匹，拖着一没棚没遮挡的车子紧随其后。
每辆车上，都坐着个风姿各异的美人。
最叫人目瞪口呆的，
是一辆巨大的花车，打成舟楫的样子。上面十六位女子，扮着飞天神魔的样子，露着膀子和腰肢，各持了乐器，一路吹拉弹唱，抛落满船鲜花。
那天据说争看美人，压坏的酒楼栏杆都不知凡几，自此后湄染寒霜楼的生意在淮陵城真是烈火烹游，鲜花着锦的火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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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小半年，整个一条街，都变成了湄染寒霜楼的产业，被分成春庭，夏池，秋山，冬原四座庭院。天下烟花落淮陵，淮陵脂粉数寒霜。
人们纷纷说到了淮陵不去寒霜楼，算不得到过淮陵。
在淮陵，最好的风景要在惠水边的望江塔，白日看江天辽阔，不尽惠水滚滚而来，在此处柔柔的打了个转，于是便落下这两岸柔情。江上点点白帆，点缀着天光水色。让人不由不觉的人生只渺小，天地之造化。
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登临这9重高塔的顶端。这一侧玉兔东升，皎洁明净。而转头则是淮陵城里，那次第亮起的红色灯盏。
带着艳丽的烟火气，站在这高塔之上，都感觉到那蒸腾的脂粉香气。
最是壮观的是在靠近城西的湄河边，所有的屋脊上每隔开1步的距离，就点了一个小巧的琉璃灯盏。显得那些本来就红的绿的妖异过人的亭台楼阁好似水晶宫一般美的不似人间。
女人把烟杆在窗边磕了磕，少年立刻上来在里面填上新的烟叶。用火石点上。
小小的火焰在他指间摇曳着，照亮了象牙烟杆上精细的雕文和他比象牙还细腻的面容。也给这个无人而孤高寒冷的塔顶添了一点暖意。
她深吸一口，烟杆上冒出袅袅的烟雾，火光消失，于是一切再次落到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中。夜晚这塔上静谧的落地闻针。
吐出一口烟，看它们消散在夜色中，那女子似乎是出神的听挂在檐下风铃的声音。
忽然间，似乎感觉到身畔少年浑身紧绷，她转过头，不知何时，这原本空旷无人的塔顶，竟然多出了一个人。他据着靠近江边的窗口，在月光下把玩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笛。
不动声色的伸手按住少年企图拔剑的那只手，女子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虽然紧张不是没道理，那个人虽然白衣胜雪，此时坐在窗口飘飘欲仙，但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
而且在这样安静的夜晚，被无声无息的潜到近旁，一无所知。显然这个不速之客的功夫比起那两位加起来都高了不知凡几。
一时间，诡谲的气氛在斗室中弥漫着，倒是新来的客人先打破了沉默。
“烟杆上刻着千金慵觑难一笑……你是哪家娼馆的？”
少年刷的抽出了随身的佩剑，却被女人粗鲁的一把推开。
她抽了口烟，风情万种的吐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步，霎时浓烈的脂粉香张扬着，把那血腥气都压了下去“官人好眼力，奴家正是湄染寒霜楼的窕娘。”
月光正斜斜照到她身上，她穿着藕色织金的上儒，却着了条艳红色与黑色相配的长裙，外面套着翠底牡丹纹的罩袍，上面刺绣活灵活现，是一只葡萄架下回首的狐狸。葡萄是紫色的水晶缀就，手上握着象牙的烟杆，一翻腕，大红的里子衬得手腕如霜似雪比起那象牙还要白上几分。
虽然纤腰一握，个子却很高，更显得人硕长优美。
指甲和嘴唇都是宝石般的红艳。
当然，黑暗里，在宽大的袍袖掩护下，谁也不曾注意，她垂下的那只手心里，已经赫然握住数只长针，那针尖上是带着荧光的蓝色。方才那一推之下，她已经将少年推到了自己的后面，此时也站在她的左手，随时可以扑上来施以雷霆一击。
那个不速之客似乎完全没有发觉这一切。
听到女人自报家门，竟然转过身来深施一礼。
“原来是窕娘大家，在下唐突了。”
原来窕娘是宫中乐司，虽然此时做了娼家的老板，但是在乐师中，却颇有大家之名。
“在下江北沈二，窕娘掌上舞名动天下，春江月一曲前无古人，今日得见真容在下不胜荣幸。”
那叫做窕娘的女子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尊敬，于是也敛袂还礼：“先生谬赞了。奴家受之有愧。”
“在下时常再次观看江流明月，体会姑娘曲中所写江畔何人初见月，月何年初照人的情怀心绪……”
她抬起头，借着窗口溶溶的月光来打量这个偶遇的知音。
看起来二十多岁，在看惯美男子的窕娘眼中，勉强算是个清俊，只有一双眼睛深邃宁和，
清澈不染一丝尘埃，和过于平常的面容实在不相称。
她不自在的偏了下头，于是那男子也惊醒似的转向窗外。
“窕娘姑娘不是来看江上明月的吗？比起这江天一色的美景，姑娘似乎更偏好……”
“没什么偏好，奴家不过是来看看灯火而已。”
“如此。”
于是两人都安静下来，各自坐在各自的窗口，静静的看各自的景色。
清辉满地，照着软红十丈，也照着江流宛转。
少年紧紧跟在主人身后，即使沈二吹起春江月的曲子也不能让他动摇半分。
夜色渐浓，少年伴着一乘青布小轿在夜色里行走。小巷的僻静和一墙之隔外的喧闹似乎是天壤之别。
轿子停下，斑驳的旧门上，挂着个红灯笼。里面一下跑出个绿衣小童。
“姑姑，你可回来了，前面打起来了。”
少年正掀起帘子让里面的人出来，艳丽的女人一抬头，步摇上金珠正划过脸颊，在灯笼的照射下带出一道流光。“嬷嬷自会处理，这等小事不必来报给我听了。”
“不是不是……”
童子打扮的小丫头有点着急，“嬷嬷也扎着手着急呢，说这次是大人物，好像是禄山王的世子，还有的人不认识！”
女人滟潋的眸子里面，飞快的掠过一丝波光。
“如此贵客，确实怠慢不得，你引我去吧。”
原来这正是湄染寒霜楼的后门，小童提着灯笼照亮，三人穿过庭院前去前厅。走到
一半，灯火辉煌的大厅就在眼前。那女人忽然回身，用手背蹭着自己的一边脸颊，冲着一直沉默的美貌小厮道：“小若，你看姑娘美不美？”
被称为小若的少年翻了个白眼，却没说话。
那女人却比被奉承了更开心，笑的花枝乱颤，往前走了几步推门而入，娇声道：“哪儿来得野人，敢在寒霜楼撒野？”
此时里面倒还真的没人撒野，不过是翻了几个桌子，碎了若干碗碟酒坛，两拨人正剑拔弩张的互不相让。于是这一声不大的说是娇喝更胜娇嗔的，倒成功吸引了众人注意。
闹事双方看起来倒确实相当，传说中的禄山王世子不认识，但是窕娘在看见另一边后喜上眉梢，掀开帘子走出来欢欣雀跃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乐安王爷大驾光临，怎不叫窕娘喜出望外呀！”
一句话，所有人都惊了，全场静默。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湄染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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