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小小粥》烤瓷牙

6、闯祸了⑥

　　程糯给徐静好垫了一个枕头，听她继续说下去，“进组之后，过了几天，没想到我又遇见了他。那天是个宫廷晚宴的戏，我只是一个没有台词的小宫女，一抬头就看见他在导演旁边。程阿糯，你知道吗，那场戏，全剧组的女演员差不多都到齐了，都是最当红的，又都是盛装打扮的，那叫一个惊艳。我以为他应该看不见角落的我，我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估计他早就把我忘了吧。收工后，好些女演员都上去和他说话，我站了一晚上，累得很，只想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才换好衣服出来，我就被他堵住了，他说让我请他吃宵夜，因为开机宴那天，他不仅给我解了围，还送我回家。不知怎么的，我就鬼使神差的上了他的车，谁叫他笑起来那么好看呢。程小糯，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他对我笑了，他一笑，我就像被勾了魂，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觉得是对的。”
　　“一般能勾魂的，只有一种。国内叫黑白无常，国外叫死神，就是拿镰刀那个。”程糯实在是无法想象勾魂的笑容是什么样子的，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因为你想啊，不管是黑白无常还是死神，一脸笑容的对着你，多瘆得慌。
　　一句话把徐静好惹毛了，两只脚在墙上乱踹，“程阿糯，大半夜不带这么吓人的。我承认，我看上他，颜值也是一方面嘛，人家长得真的挺帅的，妥妥的小鲜肉一枚。”
　　程糯表示无比的嫌弃，正准备狠狠的吐槽几句，看徐静好眼珠子滴溜溜的瞪着自己，一幅一旦说错话就要咬人的架势，只好把嫌弃又咽回肚子里，嘴角扬起弧度，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哎，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们也就熟了。他有空就来剧组，等我收工之后，就带我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当然都是他出钱的。这么一想，还是他先追的我呢。我也挺喜欢他的，装了一下下矜持之后，就在一起了呗。哎呦我去，不对呀，那时候我收工之后，他都是在路口等我，我一直以为他是怕我们的关系被剧组的人知道了，我会被别人说闲话，现在仔细想想，他是怕被别人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就不能四处留情了吧，难说同剧组的小妹妹他撩了不止我一个吧。程糯，你说呢。”
　　说到激动处，徐静好直接在床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质问程糯，程糯有些许的尴尬，默默的咽了咽口水，还是觉得尴尬，又眯了一小口红酒，看徐静好插着腰还是盯着自己，心里觉得其实就是这个样子的，都是套路啊，男人的套路，但是不好直接说出来，又默默的咽了咽口水，开口道，“徐阿好，你知道我们的床质量不好吧，别站着，塌了我们可没钱买新的。”
　　程糯的话就像一根针，气鼓鼓的徐静好被扎了一个小洞，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没精打采的躺进了被窝，说道，“现在冷静想想，其实挺没意思的，原来这一切都是我想多了，真的是我想多了。多金，年轻，长得还好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呀。我的前半辈子，也算是过得比较坎坷了。我长得不算太丑吧，演技也过得去，起码我还是正经科班出身呢，结果我只是一个跑龙套的。我们那个班，人家都做女一女二了，我不是演丫鬟，就是演村姑，就那部戏，每个宫的宫女我都演了一遍，一站站一天，唯一一句台词是皇上吉祥，还是群口的。”
　　程糯很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这个画面想想都觉得可怜，但是为什么那么搞笑呢。
　　在被徐静好踹了一脚之后，程糯只能勉强收起笑容，吸了一下鼻子以示同情，就差抹两滴眼泪了，开口道，“确实挺坎坷的，那导演也是，真没眼光，不知道我们这颗珍珠只是被流沙盖起来了吗，也不知道扒拉扒拉。来，您老继续。”
　　这话说的徐静好心里美美哒，继续道，“说到哪里啦，说到我前半辈子的坎坷了，我觉得我够惨了吧，然后我以为老天爷终于看眼了，啪的送我一张彩票，数字全对，号码顺序全是乱的。程糯，你知道吗，我真不是看中他的钱，和他交往以来，我从来没有开口问他要过礼物，也没有要他帮我加戏份。有一次吃完饭后，他说带我去买包包，我借口说还要拍戏，推辞了。我怕他以为我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觉得我是看上他的钱了，所以我真的很小心了，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我的例假每个月都特别准时，可是这次都快两个月了还没来，我就偷偷的买了验孕棒，两条杠，我很害怕，又去了医院检查，没想到真的怀孕了。我打他电话，想问他怎么办，可是我联系不到他，我也不知道他的公司在哪里，我就去他经常去的餐厅等他。一路上，我就在想，他会不会觉得我们还太年轻，不适合要孩子，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尊重他的决定，又或者，他欣喜若狂，马上单膝跪下求婚。我真的没想到，我看见的是他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从餐厅出来，我上前去质问他，他说，我们都几天没联系了，不是就算分手了吗，也不算分手，本来就不是恋爱关系，互相解决生理需求而已。什么怀孕，真的假的，讹人吗，孩子是不是他的还说不准呢。他身边的女人还在一边煽风点火，两个人一身酒气，现在想想都觉得无比恶心。今天他来找我，还是那句话，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还拿出钱来，说要补偿我，算是分手费，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怎么可以说孩子不是他的呢，怎么可以，他不可以怀疑我，我不是那种人，真的，阿糯，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他把我当什么了，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说着说着，徐静好的声音越来越轻，拿手盖住了眼睛，眼泪却不受控的流出来，程糯看着怪心疼的，只好像哄小孩子似的轻轻的拍打着她，“没事的，阿好，周一我陪你去医院，你要知道，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我们相信你。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现在你可能会很难过，可是你也只能自己走出来，我们谁也帮不了你。你可以把所有的委屈说给我听，我愿意听你发泄，我会在你身边陪你的。”
　　“可是孩子呢？B超单上，那么小的一个小球，那是我的孩子呀。这些天以来，我都不敢想我的孩子，他才刚刚成型，都没和我见一面，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要亲手杀了他。以前，看见小孩子，我都会傻乎乎的想，我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一定会捧在手心里疼，什么都给最好的。阿糯，我不敢想，一想到孩子，我的心就揪着疼，我舍不得。他的爸爸不要他，他的妈妈也不要他，孩子会多难受呀，可是把他生下来，我没有能力抚养他，我连一个健全的家庭都给不了他。我也不敢给我爸妈打电话，你也知道他们两个老古板，知道这件事情，非得打死我不可，他们本来就不乐意我进娱乐圈，我不但没有混出头来还把自己搞成这样，他们又要多难受呀。”
　　他的爸爸不要他，他的妈妈也不要他，孩子心里会有多难受呀，程糯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一句话，难受吗，好像有，好像又麻木了。
　　程糯自己就是一个孤儿，和乔松哥哥一起在福利院长大，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小朋友，包括院里照顾小朋友的黛姨、梅姨、马叔都很默契的不提亲生父母这件事情，看见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疼爱，好像到最后，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孩子，也是程糯今天最怕想到的一个词，实在是不敢想。
　　流产，先不说对阿好的身体伤害有多大，就这么结束一个生命，对孩子来说，公平吗？
　　可是，把孩子生下来，有那个能力抚养他长大吗？
　　给孩子再找一个父亲，能够像亲生骨肉一般相处吗？
　　又或者单亲妈妈，吴姐和吴忧就是前车之鉴，阿好和孩子要永远活在歧视中吗？
　　还是说，送到福利院，可那里又过得是什么日子。
　　难怪阿好这些日子以来，每天无精打采，程糯原以为她就是没戏拍在作妖，像往常一样在家把剧组上上下下吐槽一遍，发泄完了也就好了，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今天要是那个混蛋不来闹，说不定阿好就自己偷偷摸摸把孩子解决掉，把事情都瞒下来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程糯心疼徐静好，心疼孩子，可是除了一句“都会过去的”，竟想不出其他可以宽慰的话语。
　　“事情都会过去，可是我一辈子都会记住，我曾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我要是活的坚强点多好。如果是溪姐，那个混蛋一定被打的住院，打到不敢再朝三暮四，再倒霉些，被溪姐的爸爸知道了，溪姐的爸爸一定绑也把他绑到婚礼现场。真是羡慕溪姐，家里那么有钱，有钱多任性呀，想创业家里出钱，喜欢乔松哥哥就明目张胆的追求。我爸妈虽然疼我，可是什么也给不了我，我只能自己争取。更不用说阿糯你了，估计那个混蛋在你面前三秒就现了原形，这种蠢事，你根本就不会犯。”徐静好说着说着，转过头看着正在喝红酒的程糯，眼里的泪水还没干，一双眼睛在灯光的映射下，闪着光。
　　程糯看了她一眼，心里好笑，开口道，“溪姐不是暴力狂，溪姐爸爸也不是□□，还有我承认，我确实聪明，但是人心我也猜不透，我自己还不是一堆糊涂事。阿好，你已经很厉害了，换做我是你，可能我比你还不如。”
　　看着这傻丫头，程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好儿，你心里还有他吧。”
　　不然，你也不会羡慕溪姐有一个有实力的父亲，哪怕是用抢的，也要满足女儿的心愿。
　　“谁说我的心里还有他，我巴不得他下半辈子吃方便面都没调料包。”徐静好还要喋喋不休下去，程糯很及时的堵住了她的话头，“有本事就下个恶毒点的诅咒，你这些真的是无关痛痒。还有，有钱人不吃方便面。”
　　徐静好词穷了，憋了半天，说出一句“程阿糯，你说话真是太毒了”，就不再言语了。
　　过了好半天，程糯大半杯红酒下了肚，酒劲上来，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徐静好那厢慢悠悠开口道，“程糯。”
　　一般徐静好叫程糯，都是程阿糯、程小糯、程糯糯、小糯糯，乱七八糟的起各种昵称，如果直接叫程糯二字，那就是相当认真的态度了。
　　程糯努力睁了一下被酒劲和困劲折腾的眼皮，打起精神听她继续说下去，“程糯，你还恨那个人吗？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恨不恨他，想起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欺骗我玩弄我，我就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可是再想想我们曾经度过的快乐时光，我怎么也恨不起来。他对我真的挺好的，夏天的时候，天气那么热，他怕剧组的饭菜不卫生，天天中午给我送饭，晚上接我回家，告诉我，如果剧组有人欺负我，他会给我做主，我到现在都觉得，他总有几分真心待我。程糯，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贱。”
　　“恨他，爱他，也许时间一久，你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好儿，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程糯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自主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人他会因为自己练完舞大口大口灌冷水而大发脾气，但是又舍不得骂自己，只能气的哼哧哼哧在操场跑了三大圈，第二天自己就收到了一个超大号的保温杯。
　　那个人他会因为别的男生追求自己，醋意大发，别人借酒消愁，他傻乎乎的喝了两大瓶醋来表示不满。
　　那个人他会亲手做舞鞋送给自己，他会在放假的时候偷偷来福利院看自己，他还会半夜送好吃的给自己，自己从寝室放一根绳子下去，然后把他的心意慢慢收上来......
　　可是，我们还是没有在一起。
　　他，不要我了。
　　忘了他吗？
　　没忘。
　　还恨他吗？
　　恨不起来。
　　还爱他吗？
　　不爱了。
　　时间久了。
　　也就忘了。
　　这句话，劝人劝己。
　　想起过去，程糯心里不免苦涩，徐静好憋在心里的一番话说痛快了，到是和周公聊天去了，嘴里还不住的念叨，“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狠狠敲一笔竹杠，我也太傻了，哪怕捞几个名牌包包呢，现在卖掉，我们就可以搬到一个好点的地方住了。我还送了他一个名牌打火机，男人嘛，出去总要有点面子，那部戏的片酬，全部买这个打火机了。也太贵了，不就是点烟嘛，一块钱一个的也照样点，难道名牌打火机点的烟特别香吗......对哦，程小糯，你怎么可以这么自恋呢，哪有夸自己聪明的，都是别人夸的......”
　　说着说着，徐静好的声音弱了下去，呼吸声渐渐平稳，睡熟了。
　　这丫头，夏天的时候，说是拍戏，天天不着调，店里忙的焦头烂额，溪姐只好另外招聘员工，请了安哲这个大学兼职工。就这还是帮着徐静好呢，不然早就开除请正式工了。
　　程糯其实看出苗头来了，影视基地就在市里，却天天这么晚回来，有时候甚至夜不归宿，拍大夜戏这种借口也就骗骗小孩子。平时早上能在床上多赖一分钟就多赖一分钟，草草收拾收拾就出门的人，一下子精致起来，闹钟定的比平时早一个小时，洗头洗澡连眼妆都画上了，美其名曰剧组要求带妆上岗，反正程糯是不信的。
　　程糯旁敲侧击问了几次，结果徐静好这么迷糊的一个人，硬是没让程糯套出一句话来，编不下去，就打滚撒泼，程糯也就没办法了。
　　都是成年人，总要对自己负责，谈情说爱终身大事，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好多嘴，事情也就作罢了。
　　没想到，最后会闹成这样，程糯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但是真的是无计可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越想越心烦，程糯从睡衣兜里把那粒安眠药拿出来，就着最后一口红酒吞下去，希望今晚好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