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残酷世界与软弱的我》黄昏已至

99、早有预谋（七）

　　我变得无法思考。
　　不是因为害怕。
　　一双暗金色眼睛俯视着我，巨大的体型差让他的视线充满压迫感，犹如箭矢让心脏产生被猛烈击穿的悸动。
　　这世上有人连眼睛都会说谎，也有人无论发生什么眼神始终如一。
　　慎重起见，我还是决定先进行确认，“你是……艾伦？”
　　凭空出现的巨人眼神中透露出困惑，单凭一双眼睛，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艾伦的脸。只要想到他就是眼前的巨人，我的内心竟然没有一丝恐惧，反倒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在心底疯狂滋生，带动越发高昂的情绪攀上山谷顶。
　　好像有点明白韩吉小姐见到巨人时的心情了。
　　我没有真正目睹过三年前的惨剧，只在埃尔文先生的办公室里看过根据经历者口述画成的智慧巨人画像。显然新登场的巨人既不是身高超过60米的超大型巨人，也不是将玛利亚之墙撞破的铠之巨人。
　　长着尖耳朵的巨人点了点。
　　“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又点了点头。
　　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放松的余地，我打从心底地松了一口气。有了可以留意其他事情的余裕，我简直要因为自己的状态羞耻而死。
　　我！竟然！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是躺着的！
　　忍耐着羞耻心对精神的折磨，我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一边背对着艾伦爬起来。
　　对，我要冷静下来，我和艾伦的体型相差那么大一定会产生视野死角，就算他现在正在头顶盯着看也肯定只能看到一颗黑色的脑袋，看不到我的脸。
　　只要我看不到他，刚才的事情就可以假装没有发生。
　　双手撑在艾伦的掌心，软硬适中的触感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某种冲动掺杂在睡意中涌上脑袋。
　　可恶，好想躺下睡觉。还有这个比定制大床都要大的平面，好想躺下滚来滚去。和艾伦相比，斯芬的毛茸茸输得好彻底！
　　“？！”
　　侧腰被轻轻碰了一下，陌生的触碰让我的心又被提到半空。
　　惊恐地看过去，旁边是根几乎和我腰一样粗的食指，更后面是巨大的虚握成拳的手，只要张开手掌轻轻一拍就能让我变得血肉模糊。
　　但我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艾伦在试图和我交流。
　　但就算再害怕，我还是没办法忘记刚才尴尬的事情。
　　“抱歉，有点犯困了。”也不能完全算是演戏，我揉着眼睛转过身去，心中的小人已经将具现化成长条纸片的某段过去剪断，干脆利落地踢开。
　　我尝试站起来，双脚因为不停颤抖再加上不适应脚下随时变动的“地面”，才站起来又往前摔，还是艾伦弯曲拇指给我当了扶手才勉强站稳。所以我决定坐在艾伦的掌心面对他。
　　艾伦巨人化后的脸虽然恐怖，但看久了竟然意外地……有种诡异的帅气感？
　　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审美正在重组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皮克西斯司令总说要是被巨人吃掉，希望吃掉自己的会是一个超级美的巨人。不知道皮克西斯司令看到艾伦会作何感想？会符合他的审美吗？
　　“好厉害，竟然真的变成了巨人。”我抬头看向艾伦，不由得感叹。
　　两者之间的差距一旦超出某个范围，现实和虚幻的界限也会一并被模糊，眼下又正是最适合沉浸在梦乡的时间，我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误闯入了充满奇思妙想的绘本世界。
　　也许艾伦和我抱有同样的想法，只是打量坐在掌心的小小人类已经不足以满足他的好奇心，又学着刚才那样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却在和我还有一点距离的位置犹豫着停下。
　　哪怕拥有能够随意进出调查兵团的特权，我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有过近距离接触巨人的机会。
　　按住心脏在碰碰乱跳的胸口，我鼓起勇气伸出手触碰艾伦的指尖。用力张开手直至指缝感受到了轻微疼痛的程度，能碰到的仍仅仅是巨人手指指甲边沿下方的一小块皮肤。
　　巨人皮肤上自然也有纹路，比普通人类大了将近十倍的体型也放大了这些人体细节，不用仔细观察就能看到一道道复杂交错的浅浅凹陷，能明显感觉到皮肤的不平整。
　　艾伦挪动手腕又靠近了些，指尖若即若离地我的左脸轻轻磨蹭。说是左脸，更准确来说是以左边脸颊为中心的附近一片，与普通人类皮肤没有太大差别又有点特别的触感时而不经意地从下颚划过脸颊，偶尔碰到额角又迅速地贴着耳朵滑落。最开始的确有点紧张，毕竟艾伦要是一不小心，我的脑袋就会“咔嚓”一下被折断，但慢慢地无论身心竟然都微妙地放松了下来。
　　我又想起了斯芬变成狼人时的毛茸茸。那个……总觉得完全输了呢，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话说，这不是能很好地操纵巨人的身体吗？艾伦到底还想从埃尔梅罗二世老师身上了解什么？
　　我抱住艾伦的食指，终于捡起了正事，“艾伦，我记得你说过，埃尔梅罗二世老师跟你说，想要变成巨人必须拥有强烈的想要去做某件事的想法，你是为了救从树上掉下来的我才变成巨人？”
　　巨大的身体一怔，我好像还从这张巨人的脸上捕捉到了一点点如梦初醒的恍惚。
　　“啊——”
　　艾伦张开嘴，里面只有黑漆漆一片。除了简单的发音，他没有说出任何能作为信息的词语。
　　“如果是担心会被其他人发现……我在刚才进来的时候顺便设置了结界，只要不把结界打碎，没有人会看到我们。”我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于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还是说变成巨人之后就没办法说话了？”
　　金色眼睛的巨人点了点头。
　　“那现在能变回人类的样子吗？”
　　这次他改为摇头。
　　为了更加接近艾伦，我放开他的食指勉强站了起来，“不行？为什么？”
　　得到的回复依旧是沉默地摇头。
　　“你也不知道啊？”
　　我捏着下巴思考解决方法，看着艾伦乖乖回答的模样，有部分思绪不受控制地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我们来联系弗拉特他们吧，既然你刚跟他们说过话，应该还能联系上的。”
　　还好最先找到出口的是重要的一方。我拿出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往戒指内部注入魔力。左手最中间的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一枚戒指，和现在正在使用的戒指一样，都是我用来和斯芬他们联系的工具。
　　说起来我借给艾伦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还没来得及让他还回来呢。难道说戒指本身就设置了某种可以达到物归原主效果的魔术？
　　我摇摇头决定暂时将这种不合时宜的求知欲抛到脑后，集中精神继续眼下的事情。
　　但是……
　　很遗憾，戒指并没有投影出斯芬或者弗拉特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我只好叹着气重新坐下，懒散地靠在艾伦为了不让我掉下去特意微微拢起的手指，脑袋正好枕在他的大拇指内侧。
　　“抱歉，不知道他们那边什么情况，还是联系不上。不过至少还有三个小时才会天亮，而且我也在附近布置了结界，应该没问题的。等下再试着联系一次吧。”
　　身体和心灵累积下来的倦意促使我把脸埋进这种绝佳的触感，还有恰到好处的温……不行！再继续沉溺下去会变得想睡觉的。
　　“话说回来，竟然突然说什么‘一起到墙外去’，你到底背着我和他们聊了什么？”我站起身指着艾伦质问。
　　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来气，睡意也被压下去了几分，“协助实验具体是怎样的实验？你不是会受伤吗？那肯定是不行的啊。”
　　艾伦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接着又慌慌张张地像是为了否定什么而夸张地摇头。就像我靠着他并拢的手指休息，艾伦也靠着树林里高大的树坐了下来。
　　刚才还觉得微妙有点帅气的脸，这下完全被笨蛋要素占满了。
　　“对哦，你现在不能说话。”
　　距离很近，我果然还是战胜不了心中的恶魔走到手掌边。
　　艾伦以为我还要再做点什么，配合地凑过来，近在咫尺带来的视觉冲击真的不一般。
　　但是，我变得更加跃跃欲试了。
　　我向艾伦伸出手，笑着拍了拍他的鼻尖，“嗯，好乖好乖……”
　　肚子被艾伦用鼻尖轻轻一顶，我脚步不稳地后退了几步，倒在柔软的掌心。反应过来的艾伦在用他的方式发出抗议。
　　可能觉得还不够解气，艾伦又故技重施地戳我的腰。想要站起来逃跑会被恶趣味地绊倒，就算不计形象地在手掌上滚来滚去躲避攻势，只要我挪开身体艾伦立刻又会紧追不舍地跟上来。
　　“哈哈，对……唔、不起，对不起。”
　　“虽然我的确从刚才开始就想试试看……”
　　到最后我干脆不再挣扎，疲惫地躺在艾伦的手心随便他戳个够。艾伦可能也逐渐觉得无聊了，收回右手不再往我身上戳。
　　我发现自己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地从友人突然变成巨人带来的恐惧中解放出来。
　　无意识地长时间保持高度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随之涌来的倦意侵占了四肢百骸。又是空中漫步又是结界，魔力消耗果然不是一般的大。
　　我疲倦地闭上双眼，叮嘱道，“抱歉，让我睡一会，十分……不，五分钟之后叫醒我，我们再和斯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