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河晏清》初禾要努力

27、第二十七章

　　元艾虽早预料到初来大理寺，卷宗库那种禁地大约是自己还不能贸然造访的，总要处理些分内事务才能一步步获取大家的信任，却没想到一上来就接手了右卿大人李唅都毫无头绪的无头女尸案。

　　大理寺中，首位自然是正卿大人，在傅南晞被任命之前，李唅一直便是大理寺堂堂正正的二把手，说起来他与他爹户部侍郎的身份都可论平起平坐，没错，就是之前在初雪宴上轻薄元艾的李季之父，他与李季正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李唅向来瞧不上自家兄弟这些玩世不恭的模样，也瞧不起父亲的庸碌无为，是个颇为心高气傲的主。

　　原本傅南晞的凭空任调就已经让他很不爽了，从二把手的位置被挤到一个小跑腿，论是谁心里都得失衡一下的，可傅南晞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全华京都看在眼里，他再有气也只能往心里憋。但皇上似乎真把大理寺当成了菜市场，什么都往里面加，这个新来的女官又算是怎么回事呢？李唅很生气，于是元艾就得倒霉，这么诡异的一桩疑案让她来调查，分明就是在为难她。

　　“要不，我帮你与李大人说一声，他其实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午休时，傅南晞不放心地来探望元艾，果然她已经是一头乱麻的状态。

　　一边整理着手头仅有的资料，一边眼皮也不抬一下地回复道：“不用，他摆明就是看不起我，若我还百般推辞，以后怎么在大理寺做人行事？对了，这个案子真得绝了，少卿大人可曾见过只有五页资料的重案吗？”

　　抖抖手中薄如蝉翼的纸，元艾还有些心情开个玩笑。

　　她所言也不无道理，傅南晞仍是不放心地加了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或者要其他人帮忙我都可以转达。”

　　“好，有少卿大人这句话足矣。”元艾边应着傅南晞，边专注于手头的这几张纸片。

　　这些都是关于尸体和现场勘探的结果，以及周遭百姓的口供。这宗案子离奇就在于打更人一炷香功夫前经过案发现场时还干干净净，只不过是短短时间便横躺了一具无头女尸，由于尸体缺少头部，死者身份仍还在刑部近期失踪人口中排查。

　　她翻出华京地图，在案发现场标注了一个红点。

　　这里是关雀门，城西唯一的出口，四周荒无人烟罕有人迹，居住在附近的只有三户人家，均从商，关雀门有他们的仓库便将住宅安置在此。

　　“无头女尸是第一次出现，可猜测这是嫌疑人第一次作案，一般首次作案抛尸总要在熟悉的活动范围内，作案者以为这里区域辽阔可以掩盖痕迹，其实范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缩小了。”傅南晞从一旁凑上来，将指尖落在了三户人家的名上。

　　颇为惊诧地看了一眼他，元艾有些不可置信：“你怎敢笃定？”

　　傅南晞笑着拿过了另一张纸，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案发当地没有斑驳凌乱的血迹，他点着这张纸说道：“说明尸体是之前被处理好才运来抛弃的，谁会背着这么沉的东西半夜走如此远呢？”

　　元艾只有佩服：“不愧是少卿大人，按你说范围又能缩小了，这三户人家中一家主人是个瘸子，终日只能坐在轮椅上。”

　　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疑虑，却难以去抓住些什么，傅南晞皱皱眉，总感觉哪里有一丝不对劲：“先不要太早下定论，这三户人家近来的仇家或者纠纷都调查一下，若不是变态杀人狂，行案总归要有动机的。”

　　“好。”经过傅南晞这一番指导，原本凌乱的案件一下条理清晰，元艾不免觉得信心大增，看向傅南晞的眼里也不由带着一丝敬佩，“皇上委派你来大理寺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啊，李唅处理了半个月，还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和你比差远了。”

　　傅南晞浅浅一笑：“非也，李大人做事谨慎，判案讲究证据，他是不会认同我这般推测的。”

　　“哼。”门口传来一声冷哼声，二人抬头，却发现李唅不知在此站了有多久了，两人之间的谈话也不知被他听去了多少，“若是强加推测就可以断案，要证据有何用？本官看大理寺上下每天坐在椅子上冥想就好了。”

　　傅南晞早知这李唅与自己不对付，平日里也都是躲着他些，没想到今日迎面撞上了，只好无奈接住他的话：“这些傅某也不过是在北塞所学，判案自然不可能只有一条真理。”

　　虽然看不惯傅南晞，但是碍于丞相的面子李唅还不想与他交恶，只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身旁的元艾：“既然元大人方才认为此案简单，那不如就半月吧，本官相信半个月内大人定能结案。”

　　这和大理寺的制度有关，但凡在少卿面前说定了结案日期，到期未破的是要接受一定惩罚的，说到底也是自己暗地诽谤对方在先，元艾也只好无奈道：“下官何时说过此案简单？又何时答应了半月结案？若是少卿大人记恨下官多言了几句，那下官向大人道歉。”

　　李唅甩袖，并未将这句抱歉接下：“元大人若是怕了，那不如早点辞官回家吧。”

　　这番话彻底将元艾的怒火激起来了，她并未发作，只是直视着李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李大人，那我们不如打个赌，倘若下官半个月结案，还望大人日后莫要再为难下官，倘若未结案，下官自己辞官打道回府。”

　　“元艾。”傅南晞没想到她会下这么赌注，皱着眉出声提醒，却还是晚了一步，李唅大笑一声眼神满是不屑：“好，本官等大人好消息。”

　　躬身以请，元艾的口气也不容置喙：“那大人慢走不送。”

　　待李唅走远，傅南晞终于担忧开口：“半个月着实有些勉强，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为何如此冲动？”

　　元艾调整着情绪，将心底的怒火压了下去：“若是让李唅看扁，以后在大理寺也得处处被他强压一头，想做什么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虽然知道元艾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此行一定有自己的缘由，但是傅南晞始终放心不下，他这般的在意也让自己吃了一惊，大概心底也不希望元艾离开大理寺，或许……是不希望她离开自己？

　　“我来帮你吧。”他叹口气，坐在桌前仔细研究起几张纸片来。

　　“好。”元艾笑开，她发现离开了墨府后傅南晞便像是自己及时雨一般，任何困难都有他帮自己分担一半。

　　于是两人在案前就案情展开了各种各样的推测。

　　墨府内。

　　与大理寺内尚且还算轻松的气氛不同，此刻暗道中站满了从四面八方奔来汇报消息的密探，他们井然有序地在黑暗中站定，眼神都紧紧锁定中央这个拥有绝对权力的男子，这是他们的大人，也是他们的神，只要他淡淡一句话，他们可以随时上刀山下火海。

　　墨失澜丝毫没有被压抑的氛围影响到，不紧不慢地翻着手里密探们的回报，越翻下去唇角的笑容就越冷一分。

　　厚厚一摞情报，最终被他摔在一旁的长夜怀里。

　　“他这些年竟然暗地里操作了这么多。”墨失澜冷冷道，凤眸中满是凌厉，“看来上次是有备而来的，那铲除本官后下一步呢？登基皇位？”

　　这样大不韪的话，就如此轻易地从墨首辅口中而出，他表情冷峻，是很多年都未曾有过的认真。
　　“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长夜请命，他第一次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也是被骇到了，这次的对手着实过于强势。

　　思索片刻后，凤眸中再无半分感情：“顺着这些人，一点一点把他的手脚给废了。”

　　“是。”长夜领命，正准备带着密探们去执行命令时，又被身后人叫住了。

　　“艾儿最近如何？”闻言一愣，长夜还以为上次之后他不会再过问二小姐的事了。

　　挥手让密探们各归其位，长夜回道：“她近几日在处理关雀门无头女尸一案，只是……说不上来的感觉，此案非同寻常。”

　　墨失澜坐回了自己的红木雕花太师椅，此刻已合上眼静思，状似无意地一声表示知道了。

　　就在长夜以为再无吩咐打算退下时，椅上的人又道：“再多派两个人去保护她，关雀门倒是有个厉害的角色。”

　　经墨失澜这么一说，长夜才想起还有这号人，忙问：“那需要提前告知二小姐一声吗？”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方才还杀伐果断的首辅大人一碰到关于二小姐的事情，再度变得如此犹豫。

　　“罢了，她说我不放手让她去做，既然已经到如此地步，就让她自己去闯一遭吧。还有，半个月后就要迎新年和准备皇上生辰宴了，到时候全城会有烟花表演，那时趁乱将卷宗库给点了吧。”

　　“是。”长夜应了，而墨失澜这次是真得闭目养神了，再无任何安排，于是他悄然地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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