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尘窨

1、chapter1

　　1
　　霓虹闪烁时，横滨这座港口城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细雪在夜色中纷纷扬扬，恃风扬威。没有人知道第一片雪花从哪里来，但没有人认为来自海上。

　　港口Mafia总部大楼

　　背对都市的一侧落地玻璃窗折射着暗夜中的流光，星星点点。

　　“是初雪啊。”送走参加干部会议的下属后，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关上灯，立于窗边，默然看着海面上因为风雪几近隐形的货轮，双瞳眯起——即便是初雪，也未免来得太早了些。
　　身后烛光亮起，长桌另一端传来咔滋咔滋的声音，森鸥外回首的瞬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拉长声音哄桌子另一边的少女——
　　“爱丽丝酱~太晚了！不要吃炸鸡了！会发胖的，我的小爱丽丝酱！”

　　太宰从电梯口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拷问班的方向——如往常一样，连通往地下室的道路都漆黑而阴沉，没有活人的气息。

　　木屐声从身后传来，伴着另一位干部尾崎红叶的声音——
　　“呀，太宰，最近很关心奴家的工作嘛。”

　　不必回头也能想象到大姐头振袖掩口的模样，太宰耸耸肩，漫不经心地回应：“刚才红叶姐说想增加拷问班的人手——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问我哦。”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论起拷问的艺术，体术优越的那个小鬼真比不上你。”红叶从太宰身后擦肩而过，回头若有所思地一瞥，“他去元町公园附近执行任务，现在说不定偷偷去了公园后门那条路上的酒馆，明明还是个小鬼。”
　　元町公园么？是两人第一次一起执行任务，寻找兰堂的路上经过的那个公园，太宰瞬间便回忆起十五岁那年的事，眼中少有地闪过一丝温柔，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便被一如既往的狡黠替代——
　　“这么轻易透露同伴的行踪，真不像是红叶姐的风格。”
　　话多者先死，是港口Mafia不变的真理。

　　“哎呀，奴家怎么觉得，太宰你很想知道呢。”尾崎红叶唇角勾起，赤色眼影添了几分妖冶，不等太宰的回应，自顾撑起纸伞，径直走出港口Mafia大楼。

　　木屐声消失在风雪中，太宰站在大楼门口，向飘雪伸出缠着绷带的手臂——
　　寒冷和黑暗，无需契约的完美搭档。
　　死在这样一个雪夜，也很浪漫呢。此刻要是能坠入东京湾该有多好！最好有人能跟他一起‘殉情’！这个人最好还是个小矮子……
　　意识到意识的失控，太宰轻叹一声，走入风雪中。

　　2

　　“好冷啊。”
　　“怎么突然下起雪来。”
　　……
　　路上行人步履匆匆，不时有人吐槽毫无预兆的降雪。

　　帽子压着中长金色卷发的少年忽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发现并不是因为受寒后继续踏着松软的雪走向门头闪着灯光的酒馆——不到半个钟头，地上已经有了积雪，不知道今晚该不该来酒馆。
　　刚收拾了一帮小喽啰，没一个能打的，连操纵重力的异能都用不上，单靠体术就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他们的首领死在密室，莫非是知道得罪港口Mafia的下场后吓得自杀了？
　　不知道红叶姐为什么派他去，好歹他跟太宰并称“双黑”，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也罢，谁让他在加入Mafia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效忠那个将这座城市视为一切的男人了呢？森先生让他跟着红叶姐，红叶姐的能力自不用说，对下属也是出了名的好。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条青花鱼已经成了港口Mafia最年轻的干部。他承认太宰的谋略，在开头就能看穿一切的洞察力，但在他眼里那条青花鱼不过是个天天吵嚷着要自杀的幼稚鬼——最近青花鱼更过分了，还要找人‘殉情’，而且提起‘殉情’计划时看他的眼神让他发毛。

　　即将走到酒馆门口，中也忽然停下脚步，走到台阶旁，将三花猫身上的雪拂去，用外套将它裹了起来——
　　“是流浪猫么？也太小了吧。”中也心想，要不要抱回去养大？但如果让人知道大名鼎鼎的黑手党爪牙养奶猫会不会被人笑话？
　　可是……好可爱啊……

　　“那个……这是我的猫。”
　　身后传来柔弱的女声。

　　正要把头埋在猫毛里的中也回头，看到脸颊通红的少女指着他怀中的猫。

　　“它叫小咪。”戴着夜莺头饰的少女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似乎有些畏惧一身黑衣的中原中也，哪怕他们年纪相仿。

　　“啊？哦。”没办法，中也只得将奶猫还给少女，看到少女怯怯的抱紧猫咪的模样，挠头说，“快回家吧。这么晚你不该来这种地方的。”
　　对上少女愈发惊恐的眼神，中也不自在地扭过头：“我是说天太冷，早点回家吧。”

　　“家……”少女突然喃喃自语，目光涣散。

　　“你的家人会担心你的。”察觉少女的失神，中也眉头皱了起来，“喂！你没事吧。”

　　“谢谢！”少女突然慌乱地朝中也深深鞠了个躬，快速跑开。

　　“真是的。”奇怪的少女，不过幸亏刚才准备吸猫的表情没被人看到，中也边想边走进酒馆。

　　少女抱着猫走到拐角，正撞上另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子。

　　“对不起！”夜莺少女慌乱地朝男子道歉。

　　“啊，真是可爱的猫咪啊。”太宰上前作势要抚摸猫咪。

　　“不要！”少女瞳孔放大，打落太宰治缠着绷带的手。

　　“哎呀呀。”太宰低头，看不到表情。

　　“对不起！”少女说着抱着猫跑远，背影消失在风雪中。

　　太宰摊开手掌，看到掌心粘上的猫毛如雪化一般消失不见，抬头看着少女跑走的方向，呼出的气化成一团白雾：“真是令人不安的雪夜啊。”

　　3
　　所谓搭档，嘴上互相嫌弃，但一方遇到危险，另一方可以毫不犹豫地以命相助。连对方呼吸节奏都了然于心的搭档前一刻还在吵吵闹闹，危机到来可以瞬间同仇敌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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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缓的小提琴乐在酒馆里流淌，永生白蔷薇花瓣点缀着木桌，中也一屁股坐在老位置上，向酒保指了指身后酒架上的酒：“我要那个，加冰。”
　　酒保顺着中也手指的方向看去，回头打量了一下中也，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那可是烈性的伏特加哦。”
　　“少啰嗦。”中也嘁了一声，不满酒保俯视的眼神——这个酒保是熟面孔，中也相信他也认得自己，只不过知不知道他Mafia的身份就不清楚了。
　　酒保一摊手，取下伏特加酒瓶，正要打开，却被清亮的声音打断——

　　“慢着，还是给他一杯樱桃汁吧，看他的个头明显是个未成年的小蛞蝓。”

　　“我成年了！”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中原中也没有回头，果断抄起身旁的吧台椅，反手扔了过去。

　　吧台椅外裹着一层红光，避开酒馆里其他客人，径直飞向声音的主人。

　　眼看吧台椅砸到脸上，太宰双手插兜，一跃跳到旁边的酒客座位上，躲了过去。

　　看来是预测到他的攻击，或者说故意激怒他让他砸东西过去——中也眉头一皱，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
　　红叶姐交给他的白天的任务或许只是前菜。

　　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酒客被突如其来的打斗惊到，慌乱中拔出腰间手枪，将枪口对准落到他身边的太宰。

　　果然老鼠的聚集地才会有猫，太宰唇角勾起，如猫一般“喵”地叫了一声。

　　不知哪个组织的杀手这么大胆子，中也眯起双瞳，一发从酒保手中枪□□出的子弹停在离瞳孔半指的距离——冒失的同伴刚刚发难，就如此果断地举枪，也是个不错的搭档，只不过，是他们的敌人。
　　众所周知，在横滨活下去的必要非充分条件，就是不能与港口Mafia的“双黑”为敌。

　　激烈的交锋过后，太宰与中也并肩走出酒馆。

　　“可恶，净是些喜欢将毒药藏在大牙里的家伙。”中也擦了擦帽子上的污渍，重新戴到头顶——显然对手知道港口Mafia拷问班的厉害。
　　太宰治一摊手，没发表意见。
　　“你知道对方的身份？”中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太宰，这个仿佛拿着剧本的男人是怎么做到如此气定神闲的？
　　太宰回避了中也的问题，转移话题：“我们出来时你的眼神还一直在酒架上。”
　　“啊？看到那瓶柏图斯了么？贵的要死。不过——”中也话锋一转，“等你自杀成功，我一定开一瓶89年的那玩意儿庆祝。”
　　“这个好办，你跟我一起殉情吧。”太宰再次发出邀请。
　　“我死了还怎么喝啊。”中也果断拒绝，丝毫没有察觉逻辑上哪里不对劲。

　　机车在风雪中受冻，过了一会儿才启动，中也刚握紧把手，便感觉后座有人坐了上来。
　　中也眼中有笑意，却哼了一声：“你还真不客气。”
　　“雪这么大，载我一程嘛，我们是搭档啊。”太宰在身后帮中原中也整理了一下黑色风衣。
　　“那你坐稳了。”中也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启动机车飞驰在无人的街道。

　　风声在耳畔呼啸，落雪与暗夜都散发着自由的气息，中原中也喜欢在深夜横滨无人的街道上疾驰，放空的时候他反而会无比清醒——荒神也好，人类也好，他知道自己深爱的什么，守护的是什么。

　　“不要碰我！”腰被手臂环住，如触电一般，中也突然吼了起来，声音在风雪中也格外清晰。
　　身后的人却将他抱得更紧，似乎并不是因为车速而慌乱。
　　算了，中也叹了口气，两人十五岁结识，搭档了三年，虽然总是被捉弄，但靠直觉与人交往的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讨厌这个人，他唯一能确认的是，并非因为人间失格是污浊唯一的解药。太宰很聪明，也很了解他，可他却看不透这个男人——黑暗到疯狂，又如不染一丝尘埃的白蔷薇。

　　没有跟身后的男人计较，因为怀抱是暖的，中也放慢了速度，心跳反而快了。

　　还是把这个磨人的家伙扔到海里比较好，这个鬼天气不把他淹死也能冻死，中也想着将机车骑到海边，然而停下后却久久没有下车。

　　“怎么了中也？再往前一步我们就能一起殉情了。”太宰治搭在中也肩膀上的脸露出微笑。

　　“喂，太宰，你见过结冰的东京湾吗？”就算是因异能强大，对潜在危险不甚上心的中也，也察觉到反常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