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点壹|清清和边草》山海观

33、第 33 章

　　林光坐在飘窗旁边，窗帘拉着，房间内只亮着一盏壁灯。

　　几下敲门声后，管家走了进来，用带着浓烈口音的英语说到：“林先生，飞机已经安排好了，明早起飞回中国。”

　　“好的。”

　　“您真的什么都不吃吗？”管家看了看桌上完整如初的饭菜。

　　“我吃不下。拿走吧。”

　　“医生下午3点还会过来的。”管家过来端起盘子说。

　　“嗯。”

　　管家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今天阳光很好，需要我拉开窗帘吗？”

　　“不用，谢谢。”

　　“好。我先出去了。”

　　管家的脚步越走越远，然后传来关门声。

　　林光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由内而外地腐烂。他记不起最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最近腐烂的速度逐渐加快，快到让他完全承受不住了。

　　和白丹青的关系暴露后，他依然在继续上班，反正那些流言蜚语，那些暗地里打量着他企图把他从上到下扒光的异样眼神对他构不成任何伤害。

　　说到伤害，许千秋喝多那晚说的话确实句句戳心，但林光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脆弱的小男孩儿了，并且在他的内心深处，甚至觉得许千秋说的并没有错。

　　说他为了钱出卖□□也罢，说他是白丹青圈养的小宠物也好，他是不会离开白丹青的，除非白丹青主动让他走。

　　他是在人生最黑暗最低谷的时候遇到的老白，和老白那些情人相比，自己能拎得出手的就只有学习能力了，但说到底自己远没达到商界精英的地步，老白其实根本不需要自己来为他赚钱。他不明白老白到底看上了他哪里，也没有问过，反正老白这么多年对他一直很好，给了他各种机会以及别人根本想象不到的股权。

　　老白说过，钱是这世界上最不值一提的东西，林光呆在老白身边是为了钱，但老白从未因此对林光有过任何的不尊重，并且这10多年里老白几乎没对他黑过脸，两人相处的大多数时候只是一起说说话、喝喝茶、下下棋，或者听老白用别人听不到的京腔骂骂街。

　　林光大概知道老白喜欢激烈而热情的xing关系，在这方面他并不擅长、也不可能有什么长进，而老白从没向他提过任何变态和过分的要求。

　　还想怎样？感情对你来说早就不重要了不是吗？你在和老白的这段关系中没有选择权，把那些痛深深埋在心里吧，你早就已经是Ray Lin了。

　　大约在半年前，他在一次慈善活动上遇到了Barry，Barry在一个非政府组织工作。活动结束后Barry表示有话和自己说，而林光根本不想听。他对许千秋身边的人突然跳出来表示自己有话要说这事儿一直心存阴影。

　　“许千秋当年为了你自杀，差点死掉你知道吗。”Barry这一句话将林光死死钉在了原地。果然，又是另一道阴影。

　　“他当时在悬崖边整理东西，已经准备往下跳了。前一天晚上我们在同一个地方扎营，喝了点酒，我知道他因为一些感情纠葛而很痛苦，他说自己因为被爱人抛弃而无法自拔，试了各种方法都行不通，没有一条路能让他走出去，因为本来通往未来的每条路上都有他爱的人，失去了那个人，每条路便都是死路。”

　　“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因为这么愚蠢的事儿而自杀太可惜了，所以我一定要劝住他，于是我问他。”

　　“你现在恨那个抛弃你的人么？”

　　“恨！”

　　“那就跳下去吧，算是报复他了。你是因为他而死的，这个罪名会背在他身上、折磨他一辈子，到死都无法挣脱。还有什么遗言留给他吗？需要我帮你拍视频吗？”

　　“看，你犹豫了，所以你其实还爱他是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不忍心变成他的精神负担、心理阴影，就逼着自己活下去吧。”

　　林光看着Barry，他的脸色很难看，但表情还算镇静。

　　Barry继续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他身边，我们是朋友，也是固定的xing伴侣，我知道他这一路走过来有多艰难，但所幸他走出来了。我只是没想到，被他那样爱过的你竟然是这种货色。”

　　“许千秋确实因为你的那些丑闻受了些打击，但我相信他这次也能挺过来，我会在纽约等他的。至于你，人总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祝你孤独终老独自在家数钱的时候内心是快乐的。”

　　Barry说完，无比厌恶地看了林光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林光当时就有点撑不下去了，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本事修炼成百忍成钢的罗汉，有些痛他根本无力承受，然后他本来就出了问题的健康变得更加糟糕。

　　医生和白丹青说大概是之前的视频和裘苏自杀的事对Ray的打击太大了，他这人自尊心强，脸皮又薄。

　　“Ray，你休息一段时间吧。”白丹青满脸担忧地说：“离开这里，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儿，除了工作，你还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这事儿，林光好像从来都没有过，他从来都是无比无聊以及无趣的。

　　“要么你去国外转转，找些风景好空气好的地方，边养病边散心？放心，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林光也想不出什么其他要做的，于是便答应了。

　　他终究没能想到在这种边陲小城也能重遇许千秋。许千秋喝多了躺在马路上那天，他被叫出去帮忙，许千秋一看到他便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抱着他的腿就开始哭。

　　身边听不懂中文的管家吓坏了，而林光只是和管家说这人喝醉认错了人，但大家都是华人，他还是想帮忙，于是和管家一起架着许千秋在附近的小旅馆开了房，然后陪着许千秋直到他睡下。

　　许千秋虽然喝醉了但并没认错人，他说的那些话林光也都听清了。

　　许千秋翻来覆去地说着：“小光，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小光我爱你，我好爱你。小光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或者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像很久以前那样，就一天，让我好好抱抱你。我可以用我的全部来换这一天的时间，求求你……..”

　　身体里腐烂的地方又开始作妖，所幸医生很快就过来了。

　　林光的脸在外国人眼里也是非常俊俏好看的，医生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眼神居然有些惋惜和心疼。

　　“我能做的只有暂时帮他止痛，他回去后必须马上彻底做个检查。”

　　我要死了吗？恍惚中林光突然想到，我要是死了，大家就都能解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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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tm花了这么多钱这么多精力，Ray的状况反而越来越差？！你们找的都tm的是庸医吗？！业内翘楚？都tm是骗人的吧！”白丹青反手摔了一个花瓶，可怜的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个古董花瓶蛮贵的，老白的心腹Sam心疼的皱了皱眉说：“老白你冷静。我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怎么个不对法儿？”

　　“Ray去西班牙之前，的确恢复了一些，当时你在他身边，这你是知道的呀。”

　　“是！但怎么突然又严重了呢！那些gp医生是不是给他开错药了？”

　　“怎么可能！医生说他心理问题蛮严重的，我在想，是不是他在西班牙遇到什么事儿了？”

　　“没有吧，他没和我说呀。”

　　“他能和你说什么呀老白，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了解他。”Sam无奈滴说到。

　　白丹青思索了一下说：“那你去查查。他在西班牙的时候身边不是一直都跟着人呢吗。”

　　“我马上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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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丹青对自己一向自信，纵横情场几十年，从来都是他甩别人，别人从来不敢不爱他。虽然Ray Lin在感情方面不善于表达，但这小子从18、9岁一张白纸的时候就跟在自己身边，心里必然是爱自己的，心里总归是只能有他白丹青一个人的。

　　所以当他得知许千秋这个存在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有点儿懵了。

　　“那什么，这事儿你确定吗Sam？”

　　“我连高中都查了，他们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过……”

　　“好了你别说了。让我冷静冷静。”

　　白丹青在帝都的住处是个中式小庄园，他在后花园凉亭的石凳上坐了一下午，然后起身，步行至Ray以前住的小院。

　　Ray在帝都也一直都住在这里，以前他顶着白丹青远房表弟的头衔，住在表哥家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但他自己的小院子离白丹青的院子还是有点距离的。

　　在他们的关系曝光以及裘苏的一系列闹剧之后，白丹青本来觉得自己对Ray有些亏欠，于是让他搬到了自己卧室隔壁的房间，还一心以为这样可以让他心里踏实些，Ray也并没有拒绝。

　　现在想想，自己一把年纪，硬是活成了个sb。

　　白丹青推门走进Ray的书房，他知道Ray有一箱子很古早的私人物品，留学时从G市带到了国外，又从国外带了回来。他知道Ray的家事，觉得这些应该是Ray从老房子带出来的关于父母的回忆，因此也从没过问过。

　　书房有个柜子的门上了锁，白丹青叫人来把锁撬了开，果然在柜子里看到了那个小箱子。

　　“你们出去吧。关上门。”白丹青说到。然后他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

　　- Ray一家三口的合影
　　- 家庭相册一本
　　- 父母的死亡证明
　　- 50元□□
　　- 老式电话
　　- 两个书包
　　- 一副手套
　　- 一只钢笔
　　- 一条止汗发带
　　- 一些衣物
　　- 一卷用过的医用纱布
　　- 两张机票存根
　　- 3个小热水袋
　　- 老式绣花桌布
　　- 一些和父母有关的东西
　　- 一个一次性保温袋，里面有张快褪色的纸条，上面写着：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放心，因为你这人在这方面特别不自觉。你可以扔掉，如果不想浪费的话就吃掉。不管你是不是接受，我每天都会送。所以还是不要浪费了。btw, 做胃镜需要家长签字的你别忘了。p.s，是快递送来的。

　　白丹青咬着牙将那张纸条捏成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