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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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薛子衿
中午是一点半，我躺在花坛旁的石板磴上，微微眯著眼，身旁来来往往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只是偶尔会有几个女孩子偷偷歪头打量我。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耀眼感觉的人，在这里当时不是为了耍帅什麽莫名其妙的理由，说出来有点怪，我就是喜欢躺在这里晒太阳。别人怎麽看我不去管，既然不在乎那些羡慕喜欢的眼神，我也不想理会那些诧异讨厌的目光。有人用“我行我素”形容我，可我并不喜欢，我只是随意，没什麽个性，更不用提那些流行的颓废非主流一类的形容词了。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许瑞夸张地揪住我的头发，叹曰：“你丫就是一爱晒太阳的懒猫！”把我拽起来後，他就赖在我那块风水宝地了，摇头晃脑的叫：“昔日伯牙为子期断琴，今日你就为我让位吧。”我真不明白他是怎麽看上我这块地儿的，不过我没问，潜意识里我就是这麽一个凡事得过且过的人。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妹曾送我一张大字，上书一“懒”。要不是这字销路不好，凭她那潇洒自如的柳书，我真能发比小财。
正当我闭目冥想时，感觉头顶阳光仿佛被遮了一块，皱皱眉，我知道我的小憩计划是泡汤了。
“哈，我就知道在这儿能逮著你这小子。”许瑞的笑脸在我面前放大。
“不是说好了十二点学校门口见吗？怎麽跑这儿来了？你们课不上了？”我记得他们最後一节有课。
“为了我完美的大学生活，我当然不能落下翘课的队伍啊！”
“您是指定落不下，绝对是一领头羊。”我无奈，起身，给他腾出块地方来。
“得了，别挪地儿了，咱走吧，中午人多。”
“行行行，爷您慢点走。诶，别拽我走这麽快啊……”
秋天的太阳真是恶毒的厉害，尤其这海洋气候的青岛，我蹲在台阶上，第101次抱怨天气。我是喜欢晒太阳，不过绝对不是在这晒太阳。街上人潮涌动，汽车的鸣笛，街边的叫卖，人们的交谈，混合著汗水的空气一波波向我袭来。抬头看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把一整块蓝天分割的支离破碎，也把海上清爽的海风遮挡的无影无踪。再一次为大城市的命运苦笑，是进步，是禁锢，谁说得清。
叼著嘴里鲜嫩的鱼片，侧头看看许瑞那花痴。嘿，这人比人，气死人！看他那乌黑发亮的眼睛，这又是那个倒霉摧的被他给看上了。
“子衿，你看你看，那个抱滑板的帅哥怎麽样？”许瑞用下巴示意我看一个街头打扮的少年。
“喂，花痴，你有恋童癖吧？这还是个毛头小子，也就十二岁。”
“拜托，大哥，不是我有恋童癖，是那些腐女们喜欢这种清纯小兔子感觉的。给个建议，怎样？”
“还不错啦，眼睛有点不灵动，皮肤也不是那种白皙透明的，身材还可以，就是有点驼背。”
“没事，这些都可以修复，我是问你他那颓废的气质。你觉得怎麽样？”
“不是吧花痴，你是想要清纯的还是想要颓废的？”
“当然是清纯。这期全画古代美少年，你让我怎麽整那种颓废的？”
“那你就别惦记他了，他是清纯不起来了。”我喝口啤酒，作总结，开始瞄下一个目标。
说起来比较郁闷，许瑞那花痴每个星期都要出来一两趟，美其名曰采风，其实就是看帅哥。他给几家杂志做插画，有言情的，武侠的，当然最多的就是现在流行的耽美文杂志。
不管什麽杂志，对他要求都有两点：一 男的二好看的男的。许瑞擅长人物描写，他的素描水准绝对不低於任何一个美院学生。他笔下的人物仿佛都有属於自己的灵魂，表情和神态不是刻板的麻木，而是丰富多姿，或许这就是他插画做的成功的原因吧。不过我比较困惑的就是他并不擅长画女人，或者说他很少画女人。最开始我一度怀疑他天生是个GAY，可後来得到的答案却那麽让人无奈。
我撇撇他的画纸，上面大体描摹了几个人物的脸庞身形，包括刚刚那个“清纯颓废的男孩子”。我喝完最後一口啤酒，正宗的青岛干啤，美美的拍了他肩膀一下：“花痴，咱今儿也看够了吧，你收集的也快差不多了，别在太阳底下蹲著了。”
“嗯，确实差不多了，那等我收拾一下。”许瑞开始收拾他那一叠纸。
“下午我们去哪？有计划没？”
“不是回校？”许瑞明显诧异了一下。要知道，我很少主动要求出去玩的，我喜欢赖在学校里。
“我想四处转转，难得今天出来，下午又没什麽事。”
“好，那我们去……呃……去哪儿啊？”
“去台东那边吧？有家新开的店，招牌冰淇淋贼好吃。”我摸摸鼻子，想了个去处。
许瑞没再说什麽，背起画板跟著我去打公交车。
台东是青岛新型繁华的所在，年轻人通常喜欢聚在这里玩闹，所以这里不仅有数家大型商场，还有各具特色的餐饮店。Black Cloudy就是一家新开的西餐厅，第一次去，我开口就是黑云，同去的朋友说哪儿有黑云啊，这肯定是乌云，我搔头，挺尴尬，到最後也忘了问老板是黑云还是乌云。
我和许瑞选了靠窗的一边坐下，和他一起似乎总是靠窗，即使是环境幽暗的西餐厅，我仿佛都能感觉阳光透过重重暗红色的窗帘映射在他那明朗的笑容里。
“子衿啊，你看看你这小资作风，又是拿铁咖啡，又是草莓松饼，悠闲喝下午茶的名门少爷啊！”
“少废话，这麽多吃的堵不住你的嘴，你不小资，这麽能吃。”我示意他看面前吃完的空盘子。
“哎呀，我可是辛苦了一中午啊，别这麽刻薄，才一客牛扒，一份意大利面而已。”
“你中午干活的是眼睛好吧？”我翻个白眼，看帅哥还嫌累。
“看看，薄情寡义了吧？你不是刚跟山西泡过醋缸吧？”许瑞叼著鱿鱼圈，一脸的痞子样。
“花痴，再乱扯我削你啊。”我无比郁闷的动用经典台词，不知道他是不是插画画的太多，脑子线路搭错了，有时暧昧的调侃我两句，让我很没辙。我不是怕跟他贫，可跟他这麽暧昧的贫，我就会想起那个梦，那个他，即使在白天。
“诶，薛子衿，我问你一个问题。”许瑞突然认真的看著我。
“好，你问。”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以前是不是深深爱过一个女孩子？”
“……没有。”我试著镇定。
“别骗我了，你绝对爱过，而且这段感情还是很深的那种。不过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他又恢复了一贯嘻哈的表情。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於是低头吃冰淇淋。淡淡的香草味弥漫在口中，我却找不到原来的甘甜，口中只有浓浓的苦涩。许瑞猜对了，我深深深深的爱过，许瑞猜错了，我爱上的是一个男孩。这让我怎麽回答。
从 Blank Cloudy 出来，我们沿著街道静静地走。夕阳点点光热平铺在我们身上，街边喧闹著，我们却沈默著。我不知道许瑞想到了什麽，我的脑子里只余下一抹白色风衣的背影。墙上是涂鸦，色彩斑斓，在台东，我真正喜欢的不是商场里哪些品牌，也不街边那些小吃，只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涂鸦。涂鸦是政府组织刷的，街面上的墙壁都流畅地涂满了，在这种黄昏时刻，有一种让人眩晕的美感。
“其实，我爱过一个人，深深深深的那种。”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却坚定。我感觉到许瑞看了我一会儿，我没转头看他，我眼光停在一处深蓝的涂鸦上。
我再次开口，轻轻地：“你呢？也曾有一个女孩驻进心底吧？”
“我……我不知道我是否爱她，当时的我很迷恋她，等她走後我也平静地接受了。”许瑞的声音有几丝我并不熟悉的沈重，我看向他的眼睛，迷茫，困惑。
“她去哪儿了？”我继续问，平常我不是一个喜欢追问的人。
“国外，当时我们都在北京上学，高二时她出国了，家里移民。”许瑞仿佛陷入了回忆。
“你们一起的时候一定很快乐吧？”
“呵，是啊，那时候很开心，我们都很开心。”
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麽，这是许瑞第一次在我面前展露出悲伤，以前的他是那麽明朗的站在阳光下。我突然觉得我们挺像，都固执的把自己保护在壳里。他用他的灿烂微笑，我用我的懒散随性，我们的壳都像鸡蛋，看起来很坚硬，其实只要轻轻一碰就碎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