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千零一夜》孟莞尔

8、第 8 章

　　夜幕垂临的时候，那个传说中喜欢玻璃球的病人正式入住311病室。
　　苏予本以为她来的时候会带着大兜小兜的玻璃球，叮叮当当地走进来，然后坐在自己的床上陶醉地玩玻璃球，甚至爱抚地给它们讲故事。
　　没想到走进来的女孩，完全不符合她这个脑洞。
　　二十多岁，同样也是齐肩短发，看上去要比苏予成熟了一些。她也穿着蓝白相间的同款病号服，由一个护士护送进来，没有带任何东西，两手空空。
　　她也不像传统的精神病人那样目光呆滞，而是略带怯懦地打量着这个屋子，同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苏予，似乎在判断这个同病房的病友是不是能够友好相处。
　　看起来，似乎有点偏内向。
　　虽然提起精神病患者，苏予的心里还是有些打怵，但是她觉得这些病人患病就已经很可怜了，旁人不应该表现得排斥，而更应该是包容。
　　于是她朝那女孩暖暖地笑起来，友好地打招呼：“你好，我叫苏予，以后就是室友啦，请多关照。”
　　那女孩儿看过来，有些怔愣地盯着苏予大大的杏眼，似乎舍不得移开目光。
　　许久，她才喃喃地道：“你好……我，我叫陆清文。”
　　是个很文静的女生名字，苏予暗暗想。诚如程曜所说，不具有攻击性，应该也很好相处吧。
　　…………
　　没想到第二天，还在睡意朦胧中的苏予，忽然觉得耳边有些咕咕哝哝的声音。
　　“你，真的好美……”
　　隐约听见女人的低喃，声音带着些沙哑，还有无可言喻的欲望。
　　苏予猛然睁眼，正对上半张女孩子放大无数倍的脸，还来不及看个清楚，一股湿热的气息覆上她的眼睛——
　　我，靠！
　　什么情况？
　　陆清文在在在，在亲她的眼睛！？
　　“你你干什么！”苏予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试图推开她。
　　只可惜陆清文整个人正压在苏予的身上，身量又比小丫头大了不少，加上被子的束缚，苏予完全挣扎不得。
　　“你疯了？起来啊！”苏予叫起来。
　　“你的眼睛，真是太美了……”陆清文面上露出贪婪一笑，接下来，她做了一个让苏予险些发疯的动作。
　　她伸出湿热的舌头，一点一点舔上她的眼睛，从左眼开始，然后到右眼。她不放过任何一丝一寸的肌肤，甚至努力用舌头撬开她的眼皮，贪婪地，试图接触眼窝下面那两颗晶晶亮亮的球体。
　　苏予拼命闭紧双眼，双手拼命的胡乱挣扎，脑子里闪过昨天程曜的话。
　　恋物癖，喜欢玻璃球？
　　是不是她住院，太久没见过玻璃球，所以见到状似玻璃球的眼球才会兴奋地发狂。
　　那她会怎样对待自己的眼睛？挖出来，拿在手里把玩？揣进怀里？还是，吃进肚子里？
　　小丫头脑中浮现出一幕幕恐怖的画面，越发觉得毛骨悚然，眼睛上的湿热黏腻让她简直作呕。
　　她拼命挣扎，一只手胡乱摸到一个圆圆的开关，她心中一喜——呼叫铃。
　　“我真的好爱你。”那边陆清文停止了亲吻，柔弱的声音却说出了一句让苏予崩溃的话来：“和我永远在一起吧，亲爱的。”
　　“我的妈呀！救命啊！”小丫头一边狂按床头的呼叫铃，一边拼命挣扎：“别挖我眼睛啊我求求你了。”
　　果然陆清文双手伸向苏予的双眼，大笑起来：“宝贝儿，我这就带你回家……”
　　“碰”得一声，311病房的门被几个护士大力推开，见此情形，陈护士眼疾手快控制住陆清文的双手，周护士一把拉开陆清文，剩下的几个护士按住她的手脚，掏出兜里的注射器，稳稳向陆清文注射了一剂镇定剂。
　　陆清文挣扎几下，然后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小丫头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胡乱地抹了把脸上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泪水的液体，看了眼地上的陆清文，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哎？你这是怎么了？”跑出老远，迎面正碰上从323病室出来的程曜，见小丫头头发蓬乱，一脸的泪痕，不由拦了她：“哭什么？”
　　苏予见是程医生，不自觉地抽噎的更大声了，她抓着程曜的衣袖，问道：“杨医生来了吗？”
　　“杨哥昨天晚上大夜班，在医院里住的，没回去。”程曜诧异地看着她，想起昨天杨医生说以后会带她一起查房的事情，正想解释：“杨哥今天有……”
　　话还没说完，小丫头已经放开他的衣袖，朝主管医生办公室那边跑去。
　　“喂！”程医生弱弱地在后面喊了句：“杨哥今天上午有门诊，不查房……”
　　…………
　　主管医生办公室门口，杨珩正推门出去。
　　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忙着单手穿衣，套他那件医生白服。电话那头蔡院长正嗡嗡交代着什么，他昨夜没怎么睡，有些疲惫，偏偏今天串班串到了他的门诊。
　　就听见一个略带哭腔的小丫头的声音：“杨医生！”
　　他抬头，朝声音的源头望过去，苏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小脸哭得像花猫，眼睛红红的，像是被谁抓挠过的样子。
　　杨珩诧异：“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这次黎氏的投资可是个大项目，绝对不能搞砸……”电话那头蔡院长的语气有些不愉。
　　“是，我在听。”杨珩应了一声，换了一只手拿电话，另一只胳膊套上白大褂的第二个袖子，这才算把衣服穿好了。同时他用眼神示意苏予等一等。
　　顺便用空余时间看了看腕上的表，已经七点四十了。
　　苏予急步走过来，站在他身边泪眼婆娑地拉了拉杨珩的衣袖，抬头望着他。
　　“老师，我知道了，下午的讲座我会用心准备的。”杨珩低头扫了身边的小丫头一眼，见她似有话要说，便对电话那头匆匆结尾：“我今天上午有门诊，先不说了。”
　　“怎么还出门诊？你现在应该专心准备讲座……”电话那头的蔡院长略带不满，只可惜杨珩没有听到，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嘟嘟的忙音。
　　“有事？”他一边问，一边再次低头看表。
　　现在门诊的病人应该已经在等了，八点医生准时上班坐诊，排在第一号的病人就会敲开诊室的门。
　　他和苏予商量：“我现在要去门诊，要不你先回病房等我，我下了门诊就来找你，好吗？”
　　“不好不好！”一听说要回病房，想起陆清文那张恐怖狰狞的脸，苏予吓得脸色发白，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回病房，我也不要再住那间病房了！杨医生，你给我换一个屋子。”
　　说完，她又想了想。就算换一个屋子，病友岂不还是精神病患者？她有点害怕地吞了吞口水，又改口道：“不不不，我也不要和病人住在一起，可不可以给我安排一个单人的屋子？”
　　换屋子？
　　杨珩第一反应是二十五床出现了什么问题，竟把小丫头吓成这样。可他又实在赶时间，于是掏出手机来预备给程曜打电话：“这样，我先让程医生跟你回病房看看，等我下了门诊再来找你，行吗？”
　　“不行不行！”眼看着杨珩又要把自己往病房推，她一刻也不想在那间屋子多呆，情急之下一把抱住杨医生的大腿，坐在地上：“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