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千零一夜》孟莞尔

2、第一章

　　记得那天她被带上印有“博仁医院”的医用专车的时候，场面很乱。
　　有穿着黑衣服戴大檐帽的人，也有穿白衣戴口罩的人。她记不清是谁架着自己，又是谁给她戴上了手铐，将她拖进车里。
　　混乱中，她看到黎之勋一双得意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神采奕奕。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直到她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低声说：
　　“苏予，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的爷爷，他太喜欢摆布别人了。”
　　“可我不是木偶，我有自己的思想，我不能任人摆布。”
　　继而，他狂笑起来：“苏予，你尽情的恨我吧，你越恨，我就越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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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
　　一声惊呼，苏予猛然从噩梦中惊醒。正端着托盘推门进来的小护士陈芮被她吓了一跳。
　　“你醒啦？是不是又做噩梦了？”陈芮放下托盘，见小丫头额上因为惊吓已渗出细密的汗来。她掏出消过毒的手帕，贴心地替她擦去。
　　“该吃药咯。”
　　随即，这个穿戴着白衣白帽的女孩，朝苏予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颜。
　　苏予叹了口气，点点头，揉着脑袋坐起来。
　　四周依旧是熟悉的洁白——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天花板，洁白的被褥，就连窗框和小桌柜都是白色的。
　　还有，眼前洁白的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家医院的所有东西都要弄成白色，看得久了，难免会产生视觉疲劳，甚至是有些刺眼。
　　陈芮熟练地转身，从印有苏予名字的小药瓶中，倒出两粒青绿色椭圆形的颗粒。她将药递给苏予，又递上半杯温开水。
　　苏予乖乖地接过，仰头喝下。
　　陈护士道：“张嘴，我检查一下。”
　　苏予依言张开嘴，像个小孩子一样任她检查：“啊——”
　　看到药片全部下肚，陈芮这才满意地收了托盘，笑起来：“我们小苏，真乖。”
　　苏予坐在床上，表现的的确十分乖巧，她朝陈护士甜甜一笑：“小陈姐姐辛苦啦！”
　　“不客气。”陈护士端起托盘，像往常一样笑道：“乖乖等着吧，一会儿给你送早餐。”
　　“嗯！”
　　直到陈芮推开病房的门，背影消失在视线内。
　　那一瞬间，苏予满面的笑容荡然无存。
　　她像发了疯一样冲下床去，顾不上穿鞋，光着脚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屋内的卫生间，然后对着马桶“哇”的一声狂吐起来。
　　直到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个干净，苏予整个人已经有些虚脱。她按下抽水按钮，转身打开洗手台上的水龙头，捧了几捧冷水扑在脸上。
　　她确信，她没有病。
　　是黎之勋为了一张印有“婚姻无效”的证明，强行将她送进来的。
　　可是医院里，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说的话。
　　她哭闹，他们就给她打镇定剂；她逃跑，他们就把她绑在床上；她绝食，他们就用针筒将米汤灌进她的胃里。
　　渐渐的，吃的亏多了，她也就学乖了。
　　在这里，反抗和哭闹并不能得来任何人的怜惜，相反还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痛苦。只有乖乖听话才是博仁医院患者的生存之道。
　　水流还在哗哗作响，苏予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原本直长的墨发，已在入院那一天被人剪去了，身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也是他们给换上的。
　　在重症一科，所有人的证件、手机和物品一律没收，病人们不允许穿自己的衣服，甚至包括内衣。
　　蓬乱的短发沾着几缕水渍，湿漉漉的黏在额上。卫生间内没有梳子一类的硬物，她抬手，拨开额前的乱发，用手拢了拢，露出一张精神不济的面孔。
　　她的脸色实在有些难看，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苍白，眼下是两条淡淡的乌青。
　　或许是因为药物的原因——那些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她不是每次都逃的掉的。
　　有护士在的时候，或者是赶上医生查房，她来不及吐掉，也实打实的吃了不少。
　　不知道正常人吃那些药，会有什么副作用？会不会变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