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长安》单小八

5、师道：传道授业收钱也

　　武忆方和包子两个人就在这种贫瘠的环境下互相教学，一个擅长照搬理论，一个熟悉基本功，试学前三天，两人都有获益。对于武忆方，包子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几乎看不到武忆方是个女儿身这一点，下手格外的恨，武忆方被打狠的时候不自觉也会撒娇，却被包子更加强硬的“锻炼，”训斥其“懒”、“不努力”之外，多了一句口头禅：“你不想见你娘了？”每每听到这话，一股狠劲儿便从武忆方心里涌上站马尾而发麻的四肢，半月下来，武忆方都觉得自己纤细的胳膊粗壮了许多，一次吃饭吵架之时，生气之余竟然还掰断了一根筷子，包子看后大喜，笑眯眯给她夹了根粗壮的公鸡腿儿，武忆方咬牙切齿的啃完，丝毫不见一个月前矫揉造作出来的大家闺秀样，整天气囊囊的喊包子要喊她当师傅，包子对此很是不屑，两个人就师徒名分问题吵了好几天，终于做出了个决定，她练基础功的时候喊包子师傅，包子学剑法时喊她当师傅，两个人吵吵嚷嚷的站在大厅里练习之时，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粗高的大汉破门而入：“包子，快，给你胡爷爷拿坛上好的高粱酒来，再给我来三斤羊肉，要沾韭菜花儿，再拌盘豌豆苗，来碗油泼面！”
　　包子连理都不带理：“十三哥说了，不做生意，您把之前欠的十八两银子还了再说！”
　　胡大汉长得很是凶恶，络腮胡抖动的像团蓬草，一吼一叫震得武忆方心肝儿直颤，“不就欠了你们十八两银子吗？老方都没找我开口要过，你个小兔崽子还给我上脸，学什么不好，学老水那副德行，一大男人扣扣搜搜的像什么样子！”
　　包子突然暴怒：“胡大哥，你再骂句水姐试试看！”
　　胡大汉声音低了八度，嘟囔着像只老兔子：“我又没说老水什么不好，就让你别学那副娘们气！赶紧做饭去，这次我给钱！”说罢，掏出一吊钱放在桌子上，自己去酒柜拿酒。
　　包子气结，无语。武忆方盯着两人，等到包子进了厨房，方才“噗哧”一声大笑起来。
　　老胡方才注意到那个半靠着柱子，笑的鸡贼的小姑娘，盯着她看了半晌，看的武忆方心里发毛，方才慢慢悠悠冒出一句：“怎么看也不像老方的种，这瓜皮净栽到女人手里了！”接着又继续自斟自饮。
　　武忆方来了兴致，“方无憾连这都告诉你？”
　　胡大汉喝了杯中酒，“哦，原来他叫方无憾？”
　　武忆方更疑惑：“你不是认识他吗？怎么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胡大汉把玩着酒杯，“行走江湖，名字重要吗？”
　　“那你跟方无憾，不对，这样不礼貌，就是我那个方爹爹怎么认识的？”
　　胡大汉笑的含蓄中透露着猥琐，鹿一样的眼睛咕噜一转，“这个不能告诉你，你太小了！”
　　武忆方更加好奇了：“为什么啊？”
　　胡大汉开始赶人了：“什么为什么？能有什么为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总之，从那以后，你方爹认了我当大哥，你得叫我一声伯伯知道不？知不知道尊敬长辈！啊！坐一边去，少打扰我喝酒！”
　　武忆方三下两下就没了兴致，包子端出一盘水煮羊肉，配了碗野韭花酱，放在胡大汉面前，胡大汉见武忆方不说话了，想逗逗她：“我刚进来的时候，你在蹲马步？”
　　“嗯啊，大叔，你也会功夫吗？”武忆方惫懒的答道，心里忽然升起另一个念头。于是话一转，又带着积极的兴奋。
　　“大叔你觉得包子哥哥刚才练的剑法怎么样？”
　　“不怎么样，聪明取巧，但不是男人该练的，女娃娃练又太过狠辣，太狠的女人不招人喜欢！”
　　“那叔叔你说什么武功最好？”
　　“那还用问，你胡叔叔我的武功最好！”
　　“胡叔叔，你···”武忆方带着疑惑的小眼神，看得胡大汉血气上头，凝神运气，掌风运过，旁边的板凳闻声破裂，看得武忆方直拍手叫好！
　　“胡叔叔，你太厉害了，拜求胡叔叔尊姓大名啊，小女子此生不知胡叔叔大名，以后会抱憾终生！”
　　胡大汉摆了摆手:“什么尊姓大名的，太讲究了，你胡叔叔不过是个粗人，在当年江湖赫赫有名的天魁阁人物榜上也就排了个第八而已！人称运风刀胡青罢了！”
　　“我，武忆方，拜在运风刀胡青门下，生是胡门人，死是胡门鬼！”武忆方突然跪下，吓得胡青筷子都掉了！
　　胡青跳了起来，端着自己的羊肉和酒去了另一桌坐，武忆方端起桌子上的韭花酱，赶紧又跑过去跪下，把韭花酱举过头顶，十分虔诚。胡青又起身，挪到另一张桌子上，武忆方又跟过去，气的胡青吹鼻子瞪眼，直喊：“包子！包子！包子你死哪儿去了！”
　　包子端着豌豆苗和油泼面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看着武忆方极其狗腿的跪在胡青面前，觉得自己的脸皮仿佛不够用了，没法直面这一刻。
　　“你跪他干什么，赶紧起来，别丢人了！”包子喊武忆方，武忆方不为所动。
　　“没看见我在拜师呢，我要学武，我要给我爹报仇，我要救我娘，以后好好保护她！师傅在上，再受我一拜！”武忆方又对着惊骇不已的胡青拜了下去。
　　包子小跑过来，将面和菜放在桌子上后，拉跪在地上的武忆方：“你娘十三哥已经去救了！你还拜师干什么!我教你的就够了！”
　　“已经半个月没有消息了，就算方无憾能救出我娘，我跟我娘今后又要怎么办，他跟那个女的不是夫妻吗？武家已经没了，我没有家了，还有我爹，就那样死了，就算他跟我不亲，我也是他养大的，我要给他报仇！”武忆方越说越激动，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框发红，泪水静静地流。胡青别过头去，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包子声音一下降了下来：“你跟谁学也不能跟他学呀！他就是骗吃骗喝的，你还真信他！”
　　“我不信他我还能信谁呢？你吗？”武忆方泪水扑朔的仰望着包子，眼神绝望而哀恸，包子忽然才明白，这些天她的折腾、沉默、若无其事都是紧紧勒住了自己惶恐、难过、不安，心里一梗，又说不出话来了。
　　胡青却大发脾气，一脚把包子踹倒了一边：“敢说你胡爷爷我是骗子，瞎了眼吧，我还跟你说，我教定了！”接着对着武忆方说：“来，磕头，三个，我就收你这个徒弟了！”
　　武忆方大喜过望，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正要起身，却听见胡青一声：“慢着！我可提前说好，我可没多少时间教你，我忙了还得打铁、闲了得去大财元、风月楼，我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教你！”
　　“那你能不打铁或者去大财元或者去风月楼吗？”武忆方问的真诚！
　　“我可以不去打铁，但不能不去大财元或者风月楼！但是不打铁我怎么去大财元和风月楼！”胡青思考了一下，看老方的飞鸽传书，这小丫头还是长安大户人家出来的，什么都不懂，还是说清楚为好！“不打铁，我怎么赚钱呢？小丫头，这世道，没钱可不行！”
　　“这个，在长安城里至少值一千两银子，你不打铁了，每天教我三个时辰，教够三个月，这个就归你！”武忆方从脖子里拿出一颗玲珑珠，硕大的东海明珠被雕成镂空，里面是刻花的金凤，从明珠里探出头来，还衔着一只冻石雕成的牡丹花，精美绝伦！看得胡青两眼发光，连连答应！
　　“小丫头，不愧是长安来的，豪爽！有你师傅我的范儿！”胡青大大咧咧的从武忆方手里拽过那颗珠子塞进口袋里，武忆方又上前从他口袋里翻了出来，拿着这精细的荷包装起来，然后才递给他：“你小心点，很贵的这个，这是我小时候长公主赐的。”
　　胡青更喜不自胜，乐呵呵连连应道，肯定肯定！
　　包子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武忆方将一千两送给了水姐口里的这个混吃混合的泼皮无赖！心里有座昆仑山，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