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首席(金色之弦同人)》千叶梓

8、第 8 章

　　“哎？土浦君？”
　　星期四的下午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音乐教室的日野，看到土浦也在的时候几乎是吓了一跳。
　　“你也答应参加王崎前辈的音乐会了么？”
　　“是啊，那天前辈突然跑来拜托我，反正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答应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土浦好笑地看着日野一脸“这绝对不可能”的表情，这个家伙还真是有什么事全部都会表现在脸上。
　　“真的有那么奇怪吗？我来参加合奏？”
　　“哎？不是！只是……”
　　日野又是一时的词穷。她印象中的土浦一定不会同意参加合奏，因为他一向不喜欢音乐科的那些人，她是在难以想象要他和音乐科的人一起演奏音乐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确实，我原本也不想要加入这样的合奏。不过王崎前辈亲自来拜托，也不好意思拒绝吧，毕竟他也帮过我们不少。”
　　土浦说着。这并不是实话，他参加合奏完全是因为想要和日野一起演奏。最近她的样子就像缺少了阳光的向日葵，他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没有用，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给她鼓励，想要让她振作。虽然知道可能只是徒劳，他还是想要用音乐来安慰她，用他自己的音乐。
　　“嗯……也对呢。这场演出，对王崎前辈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吧？”
　　以日野的单纯自然是不会明白土浦真正的用意，看着音乐教室里的其他人，一个个都是音乐科最瞩目的人物，虽然有过音乐比赛的经历，但自己和土浦两个普通科的学生在这样的人群里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或许自己根本就不该答应参加这样的合奏呢？日野这么想着，不禁又回想起那一天的场景。王崎前辈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她一跳。
　　“王崎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不是应该在维也纳么？” 记忆中的自己由于太过的惊讶表现得相当失礼，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丢人。
　　“我回来办一些事情，日野同学，我要在这里办一场音乐会，我需要你的帮忙呢。”
　　依然微笑着的王崎直入主题地说出了他的请求。其实是和他一起在维也纳学琴的同学得了重病，需要筹集治疗和继续学习的费用，所以他想要在这里举办筹款的音乐会。据他说，在维也纳留学的日本学生这次全都特地回国为他筹款，应该全都会参加这一次的音乐会。
　　“那……前辈为什么还要找我呢？”
　　日野非常的不理解。既然会有那么多的高手参加，一定是非常高水准的演奏会，又为什么要邀请她呢？
　　“嗯，因为那个人也是星奏毕业的，也算是你们的前辈，希望这样的可以让他感觉到更多人对他的关心。而且……”
　　短暂的停顿后，王崎的话让日野再也没有办法推委。
　　“日野同学你的琴声里有一种独特的张力，是别人都没有办法做到的，我非常希望能让他听到你的琴声，也许这样可以给他一点信心也说不定。无论如何，我都是希望他能够早点好起来，日野同学，你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是吧？”
　　极致诚恳的一番话说得日野完全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她一直都是这样，不懂得该如何拒绝别人。就是这样，才更容易把自己陷进麻烦的境地里吧。
　　“不知道，王崎前辈想让我们演奏怎样的音乐呢？”
　　日野说着，看了看教室里的其他人。已经快要到约定的时间，王崎所邀请的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毕竟是正式的演出，而且会有知名的前辈加入，作为学生很难得到这样的机会。
　　周围的人似乎都很兴奋，也在想着会是怎样的乐曲。
　　“啊，这样重要的事情，不知道王崎前辈会不会邀请月森君呢？”
　　“是啊是啊，他应该要参加的吧？好期待呢！”
　　清楚地听到周围的女生无比期待地讨论着。那个名字就这样再次被想起，毫无防备地。日野明显地感到自己的肩膀剧烈抽动了一下，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吧。这样想着心里瞬间塌落一大片，像是整颗心都被掏空了一般，空落地无法弥补。
　　“……喂，你还好吧？”
　　日野一下子黯淡下来的神情自然是没有办法逃过土浦的眼睛，他小心地问道，刻意压低的声音里仍然充满了无尽的担忧。
　　“怎么，最近还是没有和他见面么？”
　　“……嗯。”
　　日野点点头，略带些自嘲的意味。她也想过要去向他道歉，可是每次去音乐科教室的时候他总是不在。是太忙了，还是在故意回避她呢？自己犯下的错，真的让他无法原谅么？
　　“我没事啦，土浦君。”
　　看到对方担心的样子，日野勉强挤出笑容，但却只能够让土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说没事什么的太假了，你的样子。”
　　“……是么。”
　　日野低下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笑容居然变得那么不自然了呢。
　　这个时候，教室的门被打开了。王崎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乐谱，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王崎直接了当地开始讲述关于演奏会的事情。
　　“首先非常谢谢大家愿意帮忙参加这次的演奏会，时间就定在下个周日。练习的时间可能会有些紧迫，所以要辛苦大家了。”
　　日野安静地听着，努力地迫使自己不再去理会心里那一大片空白。或许这样才好，能够有些事情全身心地投入，忙到昏天暗地的时候或许就没有功夫去胡思乱想。或许就不会那么难过。
　　“这样的曲子，我还真是不擅长啊。”
　　土浦看着乐曲，在键盘上简单地比划着。照着王崎的安排，他和日野，王崎，还有另外两位前辈一起合奏，曲目是探戈舞曲《por una cabeza》，高贵华丽而又极致动人的乐曲。华彩的外衣中包裹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愁绪与忧伤，期待，失望，愉悦，悲伤，幸福，痛苦，种种的情愫被糅合在一起，复杂而饱满的情感，想要真切而到位地诠释，的确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土浦同学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的乐曲么？”
　　王崎站在日野身边，小提琴拿在手里。周围的人也都开始了练习，各种乐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竟形成异常和谐的和声。
　　“是啊，所以，很没有头绪啊，该怎么表现。”
　　“学长为什么要选这首曲子呢？”
　　日野好奇地问道。探戈舞曲，拉丁风格的曲风，并不是古典乐作品，几乎从来没有在演奏会上出现过，王崎前辈居然会选择这样的曲子，好像很不符合他的习惯。
　　“这个啊，这是那位同学最喜欢的曲子。”
　　王崎笑了笑，神情中流露出些微的忧伤。
　　“这首曲子对他来说又一个很特别的故事。这也是他特别请求的吧，希望能在演奏会上听到。虽然说，并不是非常适合演奏会的整体风格，但也希望可以满足他。”
　　“这样么……”
　　日野再次将视线移回到乐谱上，猜测这作曲者在乐曲中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
　　“对了，你们还不知道这首曲子名字的含义吧。”
　　王崎放下了琴，语气像是要讲述一个故事。
　　“ 《por una cabeza》，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一步之遥’，所描述的就是……”
　　这个时候，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突然而来的声音不和谐地打断了大家的演奏，所有的声音突然同时停止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那个方向看去。安静突然而至，如此的不合时宜。站在门口的少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突兀，在无声与众多目光的注视中，神情中也难免露出无法掩饰的尴尬。
　　日野愣愣地看着他。教室的门口，一抹熟悉蓝色淡淡地存在着，光芒一般的明净耀眼。就像此刻空气一般静止着，却是在瞬间就让她乱了心跳。
　　月森站在教室的门口，似乎也有些发愣，推门的手仍然僵在那里。从他眼睛里的诧异可以看出，他并不是预期要来到这个地方。
　　过了许久，月森才缓缓地开口，语气中全然的疑惑，和莫名。
　　“……难道……我走错教室了么？”
　　“啊，是月森君！”
　　王崎迎上前去，惊讶之中明显地还带有欣喜。
　　“……王崎前辈？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
　　“抱歉啊，我也是临时借的教室，想要和各位同学一起准备演奏会。干扰到你上课了么？”
　　“不，不会，我也只是想练习而已。”
　　月森说着，一眼扫过教室中的人们。目光与日野交会时眼底不由地泛起波澜，但仍然没有停留。
　　“说来还真可惜呢，月森君。”
　　王崎也曾邀请月森参与演奏会，但是因为他在准备留学的事情，所以没有办法腾出时间。
　　“如果月森君也可以加入的话，那一定会更加完美呢。”
　　说着不免遗憾地看向日野。他原本想要听到的是这两个人的合奏，那一定真正可以演绎出这首乐曲的神髓。
　　“不能帮上忙真是抱歉，前辈。”
　　月森说着，并没有看日野，像是刻意躲避视线一样。
　　“那，就不打扰前辈练习，我先告辞了。”
　　月森说着准备转身离开，却再次被王崎叫住。
　　“等一下，月森君。”
　　“嗯？”
　　“既然来了，就听听我们的演奏吧，我和日野同学，土浦同学的合奏，很想让你给点意见呢。”
　　“……我么？”
　　月森犹豫了一下，看着前辈几乎是拜托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办法拒绝，于是跟着他一起，走到了钢琴边上。

　　终于又一次，听见他的声音了呢。
　　不安地看着月森慢慢走近的日野，在这样想的时候，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的欣喜还是难过。和月森已经有多久没见过面了呢？几个星期，简直过得像一千年那样漫长。时时刻刻地想着，无法形容自己是多想见到他，多想听到他的声音。可是从刚开开始，他的视线却一刻都未曾在她身上停留。
　　他还在生气么？还是没有原谅自己么？
　　不停想着的日野，深深低下头不敢看就站在她身边的月森。于是她没有看到月森走到她身边后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的目光。
　　“那，我们就演奏刚才试过的那段，可以吗？”
　　王崎说着，再次将小提琴架到肩膀上。日野慌张地举起琴，手的颤抖几乎要失去控制。
　　音乐响起。带些慵懒的开头，紧接着华丽的旋律充斥空间。月森一直安静地听着，在乐器的和声中他轻易地辨认出日野的琴声。不完美的，单纯的，极致清澈的音色，那一瞬间他无法理解自己的感情，心跳漏了某些频率，还有那些突然涌出的情感，都被琴声一起带去了他不知道的某个地方。这是多美的声音，他好像已经有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那一时刻的他，也许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声音，又多么的依恋。
　　短暂的乐曲结束，不完整的旋律，却已经有了动人的征兆。月森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如此的陶醉其中。此刻的他似乎已经不受思考的控制，不去管此刻的他应该说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而是顺着某个意识的指示，坦白地面对自己真是的感受，径直地走到日野的面前。
　　“你啊，还是老毛病。”
　　月森说着，握住她的左手，将手指转向琴头的方向。
　　“已经不是第一次纠正你了吧，左手的手型，很成问题。所以，音准才会不好。”
　　日野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一时间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些与他一起练习的日子，就像是演奏结束不安地等待着他的评价。
　　“记住了吧，要保持这样的手型，音准没问题了。”
　　这样说的时候握住她的手更加地用力，像是想要让她记住一样。熟悉的触感在左手上面扩散。一样的冰冷，却在此刻似乎没有了那样的寒意。隐约间在掌心中间，竟能感到一丝温暖在慢慢地跳跃。
　　是幻觉么。月森的手，也可以是这样温暖的么。
　　日野忍不住想起那个夜晚，拭去她的眼泪的他的手，也曾经有着暖热的温度。
　　却也是那样短暂而易逝。
　　迅速松开手的月森，与王崎交谈几句后便又匆匆离开，没有再对她说什么，背影依旧是那样的冷漠。
　　突然之间，又变得好遥远。
　　----我只是想要感受他的温暖，哪怕只是一点也好。
　　再次低下头的日野，心中盘踞着漫长的严冬。

　　十二月，白昼越来越短暂。并不是太晚的时间，已经是华灯初上。窗外流光飞影，光影的流转让夜色中的街道更加显得更加迷离。眼前的一切让人几乎无法相信，就是在不久以前的这个时候，大地还是一片柔软的橙黄色，明亮得好像夜间永远不会到来一般。
　　而此刻，夜晚长得好像永远过不去一般。
　　音乐教室里此刻只剩下日野，土浦和王崎。小提琴和钢琴的和声华丽着蔓延开去。因为是作为压轴的曲子格外地受到重视，日野主动提出留下加练。毕竟，对于她来说，也许只有不断地练习才能够让自己稍稍安心一些。
　　乐曲终了。华丽的余韵浅浅地扩散着，并最终归入沉静。
　　“嗯，技巧上应该已经没有问题了。”
　　王崎放下琴，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放心的意思。
　　“但是，现在这样感觉很苍白，乐曲的感情完全没有演绎出来。”
　　“真是抱歉，前辈，我真的不擅长演绎这样的曲子……”
　　土浦抱歉地说，对他来说这是第一次尝试舞曲，又是情感无比复杂的曲子，的确让他有些为难。
　　“不，问题不在你身上，土浦君。”
　　王崎说着，转过身去面对着日野。
　　“日野同学，这是你的问题，小提琴的演奏太过生硬，完全感觉不到里面有包含着什么感情。”
　　“……对不起，前辈。我知道我的技术不够好……不过我一定会努力地练习，知道……
　　”
　　“不是，日野同学，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看着日野失落的样子，王崎的语气温和了起来。
　　“日野同学，你的技术非常优秀，没有任何问题。现在的问题在于，你没有投入感情。”
　　“……”
　　“我知道，也许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你也是第一次接触这首曲子吧？对了，刚才没有说完，这首曲子名字的含义。”
　　“por una cabeza？”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
　　“这首乐曲的作者，想要描述的是两个相爱的人，因为种种原因无法走近彼此的那种状态。好像已经非常接近了，但似乎总有一步的距离，永远没有办法跨出，永远没有办法超越，于是永远没有办法真正地靠近。”
　　“……”
　　日野听得几乎有些发愣。一步之遥，这样渺小却似乎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这样近在咫尺却又是无比遥远的感觉，这样参杂着愉悦与悲伤，无法梳理无法离析的感情，没有人比她更加熟悉。一直以来的困惑和不解，此刻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旋律就是这样才会伤感，就是这样才会如此令人揪心。
　　“音乐之美，其实并不在于作曲家有多高明或者演奏着有多贤能，而是在于演奏者和聆听着所赋予它的意义。一首乐曲，是以什么样的意义被演奏出来，又以什么样的意义进入听者的心中，决定了它的悲欢，它是希望或是绝望。所以说音乐始于词尽之处，也繁盛于词尽之处。音乐之所以美好，之所以能令人动容，就是因为它能淋漓尽致地完整展现出一个人的心灵。日野，想想看，当你听到这个旋律的时候，你眼前浮现的是什么呢？在你内心深处，徘徊与流泪的又是什么呢？安静下来，读读你自己的心。然后你就会知道该如何去演绎这首曲子。”
　　王崎没有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像是开导一般地继续说着。
　　“日野同学，这首曲子虽然是探戈舞曲，但是最重要的仍然是小提琴的演绎，所有的愁情和缠绵全都是由小提琴来表现，所以在合奏中，你是最重要的一个部分，你明白么？”
　　“嗯。前辈，我明白了，谢谢你。”
　　日野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不寻常的光泽。
　　“我们再来一次好吗？再演奏一次，这首曲子！”
　　“土浦君，可以吗？”
　　王崎微笑着转向土浦，他似乎也正等待着日野的这句话。
　　“演奏多少次都可以。”
　　双手再次放上键盘的土浦，假装没有看到徘徊的眼泪。日野的，还有自己的。

　　十二月的末尾，又一次到了尽末的时刻。
　　还是一样的冷，风的力度在皮肤上留下刀刻般的疼痛，灿烂的日光也无法带来任何的暖意，只是让这个像是被冰包裹的世界多了些许明亮的色彩。
　　这样的天气，的确是做什么都没有干劲。
　　月森独自在公园里走着，没有带小提琴，在满目萧索的景象中身影格外地孤单。本是应该好好练习的双休日，却不知为什么完全没有办法集中精神，连基础的练习曲都没有办法好好地拉完，错音接连不断，甚至看乐谱时都会看差行。对他来说是完全失常的状况，甚至可以说是不可原谅。但是今天他却很莫名地不想多追究自己，只想放下一切出去走走，整理一下极度混乱的思绪。
　　冷风在周围肆虐着，强劲地从衣服的缝隙灌入，彻骨的冷意侵袭全身。月森下意识地将外套裹紧。他不喜欢这样的寒冷天气，好像全世界的生机都被带走了一样，他在想也许自己的异常就是这样的天气造成的。
　　当然，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忍不住再次想起日野，现在的她在做什么呢？有好好在练习么？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虽然几乎不曾见过面，却是越来越频繁地想起她，现在他已经不再去回避这样的思绪，因为已然无法回避，无法抑制。他觉得自己几乎忍不住想要去找她，想要再次听到她的琴声。那天，他简直有些庆幸自己跑错了教室。再一次听到那个琴声的瞬间，他几乎要感动到乎无法自制。虽然选择离开来掩饰自己可能出现的失控，但代价却是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在被深深的遗憾和想念所折磨。
　　---为什么我会那么在意她呢。
　　无数次地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却始终无法给自己一个回答。
　　究竟是无法回答，还是自己不敢面对真正的答案？
　　月森轻声叹息，也许自己从来就不曾这样迷茫过。
　　独自向前走着，因为寒冷的天气公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树木光秃的枝干突兀地分割眼前的天空，这样的画面即使在阳光下也仍旧沉闷地灰暗着，好像没有任何的生机。远远地，月森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向他的方向走来。
　　“这位是……乐器店的南先生？”
　　对方走近，是南乐器店的店主，手中拿着一叠像是宣传单的东西。
　　“哦？这不是月森同学么？”
　　对方看到他，脸上显出惊喜的表情。
　　“居然在这里遇到你，还真是很巧啊！来练习的么？”
　　“不是，只是随便走走。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想要在公园发音乐会的宣传单，但是这里似乎也没什么人的样子啊。”
　　“音乐会？”
　　“月森同学难道不知道么？就是王崎先生办的为同学筹款的音乐会啊，我原以为你也会参加的呢。”
　　“……那个音乐会，是在今天？”
　　他突然想起来，王崎前辈也曾经来拜托他参加这个音乐会，只是因为要准备留学的事情所以没有办法帮忙。那天，遇到日野的那天，她也正是在准备这个音乐会的演奏吧。
　　“是啊，就是今天，就在公园的演奏厅里。日野同学和阿梁也会参加呢！你有兴趣去看看么？”
　　说着递过一张宣传单。最醒目的地方是这样的介绍，小提琴演奏者日野香穗子。
　　月森长久地注视着这个名字。此刻的他也许只有一个念头，他想听到她的琴声。

　　音乐厅里，暖色的调的灯光柔软成一片，温暖而温馨的氛围，和外面的世界简直像是两个季节。
　　音乐在这样暖意之中流淌，更为柔美，更为动人。不大的音乐厅几乎座无虚席，每个人都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之中。
　　此刻在准备室里，日野却是越来越忐忑不安。虽然说有过校内比赛的经验，但是在这样的音乐厅里面对这么多陌生的观众，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难免的紧张，随着上台的临近逐渐加重，几乎要到让她喘不过气的地步。
　　“日野同学，紧张么？”
　　王崎感觉到她的不安，微笑着给她鼓励。
　　“嗯，有点……”
　　“不用紧张，你在星奏学院的比赛里表现得就很好，就像那个样子就可以了。”
　　“谢谢前辈，我会加油的。”
　　“记得我上次对你说的话么？音乐的表现不是技巧，而是情感的流露。安静下来，听听你的心。把最真的心表现出来，就是最美的音乐。”
　　“……”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前辈，准备好了么？该你们上场了。”
　　“我们走吧。”
　　日野回过头，土浦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是她所熟悉的笑容，温暖的，带有定人心的力量。
　　“嗯。”
　　走上舞台的一瞬间，像是一道炫目的光闪过眼前。日野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不断地想着王崎曾经说过的话。
　　“一步之遥”，好像已经非常接近了，但似乎总有一步的距离，永远没有办法跨出，永远没有办法超越。
　　想想看，当你听到这个旋律的时候，你眼前浮现的是什么呢？在你内心深处，徘徊与流泪的又是什么呢？
　　---没错，我想表达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感情吧。这样的一步，是多幸福，又是多绝望。
　　这样想着的日野，将小提琴架在了肩头。从容地，神情地，音乐开始尽情地倾诉。
　　---月森君，我是这样地喜欢着你。能够在你的身边，那是多幸福的事情。
　　月森君，我想要向你靠近，无论是音乐，还是我们之间。我想要接近你，想要成为足以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我一直这样努力着，我一直以为，也许有一天，我真的可以。
　　可是为什么，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音乐突然激烈起来。钢琴砸出沉重的音符，紧接着是小提琴惆怅而缠绵的哭诉。音乐像是一个在说着故事的人，流着眼泪，讲述着自己心中的一切甜蜜与酸楚。
　　日野忘情地演奏着。她觉得自己好像和音乐融为一体了一般，完全地融化在旋律的绵延之中。一个一个音符，像是一个一个画面在脑海中浮现。鲜活，真切，如在昨日。
　　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金色的日光之下他的琴声那么清澈而明朗，宛如来自天堂的福音。
　　想起每一次的比赛，他是如同神明一样的存在。
　　想起他对她的质疑，还有之后他的道歉和关心。
　　想起他说过的，是你为我的音乐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想起他每次为她辅导，他为她的每一点进步而欣喜。
　　想起他对她的关心。细微的，却是那么温柔而仔细，让她可以幻想，会不会他也一样地在乎着她。
　　想起和他的每一次合奏，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演奏出那么动人的音乐。
　　想起他手的温度。经常的冰冷，却好像仍然有着温暖的本质。
　　想起他的微笑。想起他说，我果然还是喜欢看到你快了的样子。
　　想起他的冷漠。他对她说，从此以后，你的一切再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然后就这样离开她的世界。
　　曾经有那么多次，他们的距离已经那么接近了。可为什么永远无法再向前走一步，为什么永远相隔着这一步，这无法跨越的一步。
　　一步之遥，隔开的却是亿万光年。隔着无穷尽的暗夜，没有办法看到近在咫尺的光明。
　　---月森君，我的心意，我是多想告诉给你。
　　你能够明白吗。你能够明白我的心意吗。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呢。
　　这样想着的日野，绝望在胸口肆无忌惮地蔓延。太过汹涌的情感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再也无法抑制，眼泪划过脸颊留下闪光的轨迹，而音乐却是愈发地动人。
　　土浦看到了她的眼泪，像是太过强烈的光线，刺痛着他的眼睛，还有他的心。
　　乐曲终了。短暂的寂静之后，观众爆发出几乎可以掀翻屋顶的热烈掌声，经久不息。每个人都被这样饱满而深情的演奏所震撼，并且深深的打动。
　　月森坐在台下，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机械般地鼓掌。日野的演奏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震撼可以形容的了，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可以这样的厚重，这样的浓郁，这样的深入人心呢？为什么自己，居然会这样强烈地想要流泪呢？
　　被自己的困惑和难过的情绪折磨的月森，不知不觉中眼睛里红了一片。
　　---日野，我是怎么了？请你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而此刻，站在台上的日野，和其他人一起向观众鞠躬致意，脸上带着微笑，眼泪却还是无法抑制地不停落下。
　　“土浦君……怎么办……”
　　站在她身边的土浦，依稀听到她哽咽的声音。转过头看到的她，带着眼泪的微笑，是如此让人心痛。
　　“该怎么办……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真的……我……”
　　土浦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的他和她一样难过，可是却不会有人知道。
　　---日野，我和你之间，不也是一步之遥么。我们的这一步，才是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吧。
　　心痛得像要杀死他一般，但面对快要泣不成声的日野，他能做的却只有安慰。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余音回绕在大厅中中，隐隐约约的更像是哭诉。
　　带着每个人不同的悲伤，替每个人流着一样的眼泪，唱着一样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