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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镖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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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终究是强求不来的……”
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浑身布满伤痕,满目幽怨的看着那个立在屋中一身明黄的男人。
而一旁缩着的,是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翠莲从睡梦中惊醒,她猛地睁开眼,满脑子都是母妃临死前的样子。
又做噩梦了。
“怎么了?”这几日楚黎修缮屋顶很累,晚上很困,疲着声音问道。
翠莲翻身,看向闭着眼楚黎,因为带着倦意,他原本凌厉的眉眼缓和了几分。
楚黎下意识大手一捞,把翠莲抱进怀里,沉声:“做噩梦了?”
鼻尖突然挨上他滚烫的胸膛,翠莲有一些不适应,但还是很快告诉自己两个人是夫妻,这是正常的。
“嗯。”她轻轻出声。
横贯在胸前的一条粗壮手臂又紧了紧,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翠莲的颈部,有些痒痒的,翠莲看着两人紧密的睡姿,心里的空洞竟渐渐被填满,她闭上眼睛,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见楚黎困的厉害,翠莲压下心头残留的恐惧,安安稳稳的在他怀里睡去。
只是,后半夜,门外又传来声音。
“笃笃笃。”
又传来了敲门声。
楚黎烦躁的睁开眼,披上外套,大步踏出去,气冲冲的走到门口。
边拉门闩边骂道:“我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又来敲老子大门,有完没完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远去。
楚黎顿觉不对劲儿,赶紧拉开门闩,扯开大门,看着一个人影蹿远,没入黑暗。
楚黎抬脚就追,追出去百米,也没追到人。
他挂念着家里大门还敞着,有些不放心翠莲一人在家,只好又折回去,可他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事。
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敢在他门口动手脚。
“黎哥!”
楚黎刚准备抬脚往回走,就看见披着厚衣服的吴乾迎过来。
“黎哥,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干啥呢?”吴乾问道。
“我还问你呢?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楚黎看着吴乾,皱眉道。
吴乾脚步明显比平日要快许多,他大步往前走,无奈道:“我娘又犯病了,这不是来找宋大夫去瞧瞧。”
楚黎知道吴乾他娘有喘鸣病,素来身体不好,不耽误他,也加快了脚步。
“这个点把宋叔喊起来,他能乐意吗?”楚黎问道。
“宋大夫人好,自然可以。”
楚黎想起每次宋荀见了自己就跟自己欠他钱一样的脸色,嘴角抽了抽。
娘的,自己怎么得罪他了。
“而且刚刚我迎上青云村的吕鸣,他说刚从宋大夫家出来,估计这会宋大夫还没睡下。”
二人急匆匆的往回走。
刚到家门口,楚黎就看到披着衣服的翠莲。
吴乾匆匆打了招呼,“你回吧黎哥,不用担心,我先走了。”吴乾急匆匆去了宋家。
翠莲迎上来,轻声问:“怎么了?”
楚黎怕她担心,只说是吴乾他娘又病了,要宋大夫过去一趟,没再提其他的,然后便扯着翠莲回去睡了。
楚黎伤口好的差不多,又要出远门,临行前,他再三嘱咐翠莲晚上有人敲门千万不要开。
翠莲乖乖应下,楚黎这才放心离开。
“在家好好待着,”楚黎拍了拍翠莲的后脑,也不等她问,又主动交代,“没几日就回来,最多不过半月。”
楚黎面上不显,心里却乐呵呵的看着翠莲帮自己活忙。
翠莲已经习惯了他经常出门,熟练的帮他收拾好包袱,也没再多说什么。
临行前,楚黎看翠莲小屁股抬都没抬一下,只低头绣花,也不出门送送自己,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出门去。
*
邕江城的一家驿站中,楚黎跟七八个青壮年站在一处,听着立在他们对面的人说话。
“这几天来的贵客十分重要,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否则,这次的饷银一分钱都甭想拿。”
说话的人亦是一个彪形大汉,身上还有着刺青,三四十岁的模样,对着楚黎这一行人训话。
“胡老大,既然这次这么重要,那岂不是饷银也多?”
黄苟最是机灵,他张口问道。
果真,听那胡老大严肃道:“事成后,每人三十两白银!”
“三十两?”在场的汉子们都摩拳擦掌,抑制不住的惊喜。
往常他们做好几票也才不过十两,没想到这次竟这么多银子。
“想必这次怕也会很危险。”吴乾站在楚黎身边,若有所思道。
楚黎没说话,他在想有了这三十两,刚好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家里的屋顶要修缮一番,这次刚好可以直接盖上瓦房,也好让小丫头不再担惊受怕。
而且还能剩下一些,倒也不耽误那边。
“铁黎,你过来一下。”胡老大看着为首的楚黎,冲他扬了扬头。
楚黎身强力壮,最是这里面不怕死不要命的,而且有勇有谋,胡老大很看中他,有什么事都会同他商量一番。
这一众的兄弟也都非常信赖楚黎,唯他马首是瞻。
楚黎随着胡老大过去。
胡老大再三叮嘱:“此次断断不可出现任何差错,这关系到咱们镖行以后的生意和声誉。”
楚黎见胡老大如此慎重,也明白事情的重要程度,不再松懈。
楚黎领着几个弟兄去拿棍棒刀枪等兵械。
“这次这么重要,竟然还要拿这些家伙事儿。”
黄苟手里拎着几壶好酒好菜迎面过来,看着兄弟们严阵以待,惊异道。
“里头可听说是个贪官,怕死的紧,许是咱们邕江城偏僻,跑这来避难罢了。”
有兄弟冲房门紧锁的屋子努努嘴道。
“啊?那出了事岂不是要坐牢的。”有些胆小的小声议论道。
楚黎听见,脸色一沉,冷声:“其余莫管,老老实实守好便是。”
“胡老大干这行多少年了,事情如何他肯定有分寸,再说咱们都是帮工的,有啥事也找不到咱们头上。”吴乾随手接过黄苟手里的酒菜,席地而坐,随手拽了个麻袋铺在地上,招呼兄弟们吃饭。
“早知道如今挣个钱得把头栓到裤腰带上,当年说啥老子也得考个秀才,这会儿还能在村里当个教书先生,日日有束脩拿,有空没空去财主老爷家喝喝茶。”他们中长得最高大魁梧的汉子,名唤黄牛,是黄苟的一个堂弟,他随手扯过一坛酒,大口灌下,感慨人生。
“可别放屁了,”黄苟不以为然,大喇喇的岔开腿。
“咱们这一行虽有风险,但来钱快啊,你看这次一镖,一个来月就能挣个三十两,你当秀才能有这好事?怕是干个两三年都拿不到这些钱。”
“这倒也是。”有兄弟听了黄苟一席话,点点头,“咱们干上一镖,若是省着用钱,一年都不用开工,天天在家游手好闲,喝喝花酒……”
“这话在理!”兄弟们哈哈大笑。
“出息。”吴乾连连摇头,“这行也就能干这七八年,不长久,不趁着现在攒点钱,我看你以后吃啥喝啥。”
“哎,说起秀才,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还碰上我们村一个秀才了,不也是跟着镇上的木匠做活,哪能成什么教书先生。”黄苟手里攥着鸡腿,吃的油光满面。
“哪个秀才?”
“就是我们青云村的吕鸣,前年就考了秀才。”
“秀才?怎么会在木匠铺子,随便找个书熟也能当个开蒙先生了。”有人纳闷道。
黄苟嗤笑道:“听说原先准备继续考进士的,后来听说他糟蹋了一个黄花大姑娘,让人打了个半死,落了残疾,被撵回来了。”
“丧良心,书都读狗肚子里了,实在憋得慌去醉春风找个姑娘去呀,祸害人家姑娘干啥。”
黄牛虽生的粗糙蛮壮,但却是最心软的,他为姑娘抱不平。
“我前天晚上还看到他了。”吴乾也想起这人,看向楚黎。
楚黎记得那晚的事,没言语。
“黎哥,咱还缺人不,今儿这吕鸣还跟我打听你,我觉得他可能也想干这一行。”黄狗随口问道。
话一落,楚黎眉心微凝。
“打听我?”
“可别,咱可不要这种渣滓,再说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能做什么?”黄牛嫌弃道。
“哎呀,他倒也没说要来,只打听我最近做什么,我说在做镖,他就打听黎哥,我估计他是想让黎哥给他派个活干呗,反正都是乡里乡亲的,替他问一句又不碍事。”
黄苟一向性子大大咧咧,到是不在乎那些。
吴乾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他打听黎哥什么?”
“他就问我黎哥是不是也在城里,其他的倒也没在多说,我估摸着他这人素来心气高傲,可能是想来干活又开不了口呗。”
楚黎“砰”的一声把酒坛子落下。
吴乾也看过来,神色复杂的看向楚黎,吐出一句:“黎哥,那晚我去宋大夫家,宋大夫分明没起,我拍了好一会儿的门。”
难不成?吴乾注意到楚黎面色不对,他心里有个猜测,那晚见黎哥急匆匆追出来,显然是有什么事,不过他当时着急没来得及细问,不会是……
“黎哥!”吴乾猛的看向楚黎。
楚黎蹭的一下站起身。
“你跟他说我什么了?”他声音冷冷的质问黄苟。
楚黎素来脾气暴戾,但平日里跟兄弟们在一块到是说说笑笑,不曾红过脸,他很少见楚黎如此暴怒严肃的神色。
黄苟也意识到不对劲,赶忙道:“我就同他说黎哥你人在城里,至少会在这里会待上十天半月,让他有事趁早来找……”
越说,楚黎脸色越难看。
“黎哥,出啥事儿了?”弟兄几个也注意到不对劲。
楚黎面色阴沉,薄唇紧抿,丢下手里的干粮,健步如飞的往外去。
一听楚黎要走,胡老大冷眉竖起,坚决不答应。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你怎么能在节骨眼上给我找事,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这事很重要,若是出了差错,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楚黎眉头紧锁。
“老大,我素来没求过你什么,但这次我必须得回去一趟。”
胡老大非常看中楚黎,也知道他稳重,若不是有急事,肯定不会临阵脱逃。
但是,在这里的几人当中,谁都能轻易离开,但楚黎不行,他可是这些人中的主心骨。
见楚黎脸色难看的回来,吴乾忙迎上去,急切的问道:“黎哥,怎么样了,胡老大让你走了吗?”
楚黎面色冷峻的摇摇头。
“要不黎哥,我替你回去看看吧。”吴乾主动开口。
楚黎抬头看了眼吴乾,思索再三,他还是放心不下。
“乾子,我记得城西南路有一家镖行,你去那请三五个弟兄来帮忙一晚,价钱随他们开口。”
吴乾知道城西南路那家镖行,与他们做野镖的不同,那边是镖行,有正规的镖局,价钱自然要高许多。
“黎哥,咱就瞒着胡老大耽误一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那虎门镖行你也是知道,要钱特黑……”
没等吴乾说完,就见楚黎已经去牵马,沉声道:“不要再耽搁了,就按我说的去吧。”
说完,楚黎骑马就走。
从城里回家,就算是骑马,回家天也得黑了,黄苟是早上碰到那吕鸣的……
想到这里,楚黎拉着缰绳的手又收紧几分,整颗心都悬在一起。
白日里,刚好柳氏过来一趟,原本翠莲不会种菜种子,在柳氏的指导下,两人忙活了一天,把上次张大石给的那些菜种都种在院子里。
翠莲本想留柳氏用晚饭,但柳氏要回去给张大石他们做饭,也就作罢了。
楚黎不在家,翠莲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天色又晚,她忙累了一天,有些累,随便吃了几口,就睡下了。
“笃笃笃。”
深夜里,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