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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发烧 ...

  •   全一峰没有想到跟季教授的第二次见面是这样一个场景。

      季廉也没想到。

      在全一峰的记忆里,上一秒他才把车开回到已经阔别四天三夜的小区楼下,正想着熄火开门下车,下一秒,他就看到一个惊恐的脸庞映在那不知道何时裂出了几个交叠辉映的大蛛网形状的车窗外。那个脸庞有点眼熟,但表情过于扭曲,而且那人双手还举着一个圆筒状的金属重物,眼瞅着要向车窗砸过来,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而这气不知道是吸得过猛,还是动作太大,他差点没缓过劲来。

      瞥见全一峰眼睛睁开的那一条缝的时候,季廉手中的垃圾桶堪堪地停在了离车窗就那么一毫米的地方。车窗内那双平时也不怎么睁大的眼睛里,仿佛投射出一道狭长刀光。季廉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他那口气是真的冷,毕竟已经快晚上10点了。

      今年这倒霉的四月怎么还这么冷啊,季廉抽空在心里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槽。

      “你,”尽管浑身难受得很,全一峰的反应速度明显还是比季教授快了一又四分之三个小泥鳅,他艰难地用手肘把身体往上撑起一些,开口打破了眼前诡异的沉默。

      然后,季廉仿佛被解开了穴道一般,跟全一峰异口同声地说:“你没事吧?”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季廉把垃圾桶放回路边,然后鬼使神差地抬手扣了扣车窗,扣了扣这裂出了华丽哥特风花纹的车窗。“咔擦!”的一声响,玻璃碎片应声散落在副驾驶座上,交错地辉映着路灯的光芒。

      全一峰那一双十分立体的单眼皮几乎包不住快夺框而出的眼珠子。

      尴尬的气氛一度使场面差点失控。

      季廉在这样的人生玄幻时刻,发现他对自己的神秘力量一无所知,十分茫然。

      但全一峰的震惊没有维持多久,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的冷风冻得他浑身发抖,意识很快又迷糊起来。他终于发现自己应该是发烧了,刚刚肯定是昏迷了过去。他在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掌心覆上自己的额头,然后就又失去了知觉。

      消毒水的气味让半梦半醒的全一峰猜测自己是在医院里。不过这姿势真是憋屈啊,他这么大的个头,几乎是陷在一把又破又矮的椅子里,大长腿委委屈屈的蜷在一旁,浑身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如果不是手上正插着针管吊着点滴,他简直要立马站起身起来大大地伸个懒腰,缓解一下全身上下每一个关节的不适。

      而且,周遭还有延绵不断的小孩的哭闹声!

      他猛地睁开眼睛。不对,他怎么就在医院里了?!

      这时,余光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那人一手端着一个纸杯,手腕上还挂着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医院装药的袋子,另一只手正拿着电话。全一峰听见他对着电话说:“嗯,我今晚可能要很晚才回去,你早点睡觉哦……门不用反锁,我自己开就行。”

      嗯,果然是一言难尽的季大教授。

      “你醒啦?”见到全一峰已经醒了过来,季廉挂掉了电话,将盛着温水的纸杯递给全一峰。由于输液室里已经人满为患,季廉没有座位,他在全一峰跟前半蹲下来,打开塑料袋,把里面的药片和冲剂一样样拿出来,按着什么顺序逐一摆在椅子旁边狭小的桌面上。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头晕吗?”

      全一峰在第一次遇见季廉的时候就发现,这人只要表情不是那么扭曲的话,那张脸长得可是相当地耐看啊。特别是那双嘴唇,可能是上唇比下唇稍稍薄了点,两边唇角自然上翘的弧度,让他平时看起来就自然而然地略带笑意,很是好看。

      只是全一峰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两次见面,他都会以那么骇人的方式出现。看着季廉摆弄着边上这些药袋子药盒子,他心里莫名地生出了想伸手摸摸眼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的冲动。肯定又软又暖和,仿佛是这几天里他慌乱的生活中唯一柔软的地方。

      发烧果然是会烧坏脑子的,幸亏输液管子拉扯住了他的冲动。他有点庆幸地想。

      季廉没有从全一峰的失神中看出些个奇奇怪怪的心思,反而是有点担心地把手掌覆上他的额头,关心的问着:“貌似已经退烧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全一峰感觉有一阵细小的电流从额头直窜上天灵盖。作为一位虽还未到而立之年但已然资深刑警、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的大好青年,他的骄傲让他稳住了自己的气息,镇定的回答道:“我现在精神得可以吃掉一头牛。”面对季廉诧异的眼光,他补充道:“好吧,只是手脚有点发软。”

      “那就好。来,先把这些餐前的药吃了吧。”

      全一峰刚想跟季廉说谢谢他把自己送到医院,就见到他右手上缠着的纱布。“你的手,没事吧?”

      季廉把药丸放到全一峰的手上,举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没事没事,只是刮伤了一点。那个,砸了你的车,不好意思啊。”

      “这都哪儿的话,我其实是该好好感谢你才是。要不是你发现及时,我这时都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呢。”全一峰想起自己开着空调在车里昏迷的作死经历,的确是后怕的,“诶对了,季教授你刚才怎么会在我小区里呢?”

      “你住那儿呀?我也是住那儿的。这就巧了,怎么以前就从来没遇见过呢。”季廉边说着边从另外一个盒子里倒出了两颗药丸。

      对于这个巧合,全一峰十分高兴。这时他想起刚才听到的那通电话的内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季教授是跟女朋友一起住?”毕竟他没有看到季廉手指上的婚戒。

      “我一个人住,”季廉说,旋即又改口道:“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记得那天跟我一块儿的小泥鳅吗?他现在暂住在我家,我打算等他适应了一些之后,再带他到警局报案录DNA,希望可以帮他找回他的父母。”

      “你就这么带着一个刚认识的小混混回家了?”对于季教授堪比宇宙黑洞那么大的心,全一峰有点担忧起来。

      “我家里除了房子本身还值两个钱,并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应该,也没啥不安全的……吧?”经全一峰的这么一提醒,季廉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大,语气中生出一些的迟疑,句尾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个轻轻的挑眉,表情生动得让眼前这人心头一动。

      “唉,我明天给你瞅瞅这小孩儿的事情。”说着,全一峰皱起眉挪了挪身体,仿佛能听到自己骨头咯吱咯吱的响声。

      “坐久了不舒服?”季廉搀扶着全一峰,把垫在他身后的外套理了理。

      全一峰很想回答说是很不舒服,超级无敌托马斯回旋三百六十度后空翻不舒服。不过他忍住了。他觉得作为一个大男子汉,因为从小每次来医院都是被老妈直接拽去特需门诊,而不习惯普通门诊里的环境这种事情,说出来实在是太矫情了,很有娘炮嫌疑,非常十分简直不符合他的硬汉人设。

      不正常,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全一峰感觉自己今天晚上的表现非常可疑,如果是平时跟队里同事在一起的时候,遇到类似的情况,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大伙儿互相嘲笑一通就过了,哪会像现在这样一个心思百转千回的。太不正常了。他很疑惑,非常疑惑地放任在药物的摧残下睡意渐浓的自己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季教授,而后者正捧着一碗外卖白粥,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队里都是老熟人,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平时没少借着这个由头坑他买单请客什么的。但大伙儿也是开玩笑的,都很清楚他早就经济独立了,否则也不至于一个旅游集团公司的大少爷住在他那个毫不起眼的老小区里。那样的小区简直就是他们这种工薪阶层的标配。

      是的,他老妈全桂芳,就是王晶晶实习的那个旅游公司的老总。

      至于为什么一个白富美放着自己老爸的公司不去,要跑到一个旅游公司去当什么实习导游,全一峰并没有任何立场表示不解或者不赞同。毕竟他自己就是那个因为老妈不同意他考警校而执意要当警察,还好死不死地当上了刑警的中二病重症患者。他潜意识里已经将王晶晶划归到自己的同类圈里,只是不巧中二圈本身就是一个互相看不顺眼的怪咖圈,所以他跟王晶晶火星撞地球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这个让人无语的共同点而得到任何改善。

      大概是在睡着之前想起了王晶晶,这几天案子相关的各个场景,翻江倒海般,一股脑涌进了全一峰的大脑里。当他大汗淋漓地再次醒来的时候,似乎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一把抓过还守在他身边的季廉的手臂,带着仿佛百米冲刺后的喘息说道:“我要见见泥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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