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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手机机主 ...

  •   破晓时分,季靖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转移到了普通病房。作为重要证人,由警员在病房外轮流守护

      半天的惊魂令人异常疲惫,全一峰只是出去端了壶热水的功夫,回头季廉已经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看着熟睡的大小季,全一峰觉得心头有一片变得非常柔软。直至此刻,一种差点失去的后怕才弥漫上心尖。不知道是不是他师傅事情的缘故,他感觉自己心里仿佛特别想抓住什么。

      屋里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还有细小的风声,从留着通风的窗缝里钻进来。

      全一峰脱下外套给季廉披上的动作已经刻意放轻了许多,季廉还是醒了过来。他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全一峰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声音有点沙哑地说:“我不冷,你穿着吧,别着凉了。”

      “弄醒你啦?”全一峰接回外套,重新穿上。

      季廉揉揉眼睛说:“没,我也就眯一会儿。”

      “你回家睡会儿吧,这里会一直有人看着的。来,我送你回去。”全一峰把手机和车钥匙揣进外套口袋,拍拍季廉的肩膀,看着他红彤彤的兔子眼说。

      然而季廉却执意要跟他回警局。

      彭秋英在被击毙之前向季靖透露的那些信息太耸人听闻,虽然季廉已经在情绪稳定后的第一时间跟全一峰他们粗略说了一遍,但即使不考虑抓捕彭秋英同伙的急迫性,单是失踪男孩儿的生死,就已经牢牢地牵动着他的神经。

      全一峰看得出他的懊恼,懊恼自己没有从彭秋英的口中套出失踪男孩儿的下落。所以尽管看着季廉满面倦容,恨不得将人硬塞进车里载回家去休息,全一峰也只能不动声色地任由他跟着自己回了队里。中途还不忘陪他临时配了付眼镜。

      所幸,虽然彭秋英已经不能再开口供认罪行,但他留下来的手机却大方地向警方透露了前主人曾经的踪迹。

      半天下来,李允彬将彭秋英的手机翻了个底儿掉。手机卡显然不是使用本人身份证认购的,非常新,很有可能在第一次犯案后才改用。里面的通话记录少得可怜,李允彬排除了几个广告推销号后,就只剩下一个陌生号码。

      号码登记的身份信息显示机主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太太。联想起平日里时不时见诸各类媒体的老头老太太们,诸如什么为了一袋白送的大米外加一句嘘寒问暖,就把骗子迎进家门,最后掏起腰包来比亲妈还亲,又或者被一场老专家声情并茂的演讲唤起了热血沸腾的革命情怀,拿出攒了大半辈子的养老钱哄抢什么包治百病的纪念手表等等,李允彬看着眼前这两个手机号码的机主信息,内心简直毫无波澜。

      下午全一峰他们往城西新区出发的时候,季廉终于是没跟着去了。原本一个临时外部顾问就没有一定要出外勤的道理,只是今天的季教授特执着特难搞,全一峰好不容易把人哄到他办公室睡下,还在队里放了话:今儿谁个不长眼的要是敢吵醒季教授,就等着他回来收拾。

      “峰哥,你说这万一待会儿有电话打进来,谁来接呢?要是对方听到不是彭秋英的声音,立即把电话挂了,允彬技术再厉害也来不及定位呀?”方芳一边坐进车后排,一边对副驾驶座上的全一峰说。

      同在后排的李允彬正抱着手提电脑十指翻飞,见方芳上来,赶紧把旁边的大大小小设备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他拍拍其中的一个小仪器说:“不用担心,有这个呢。”

      “这是啥?”方芳探过脑袋好奇地看看。

      “变声器。是不是很酷?”李允彬用手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一脸嘚瑟地说:“真相只有一个!”

      方芳随手拿起一叠文件纸拍了他一脑瓜:“叫你cos我男神,欠揍。”

      “方芳姐你要对我好一点。要是把我拍傻了,这世上你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么爱你的人了!”小李子有时候果然非常欠揍。

      方芳正作势再打,只听见前排传来全一峰的声音:“好了别闹了。虽然季教授帮我们把彭秋英的声音调好了,但他的同伙近期也不一定就会联络他,所以这次的走访还是很关键的。一会儿方芳跟我过去,允彬继续紧盯对方手机号码,对方一旦开机就马上定位,王富就在车上待命。”

      “是!”

      这次走访的是那两位跟彭秋英手机扯上关系的机主都是老太太,因为是跟受骗群众接触,全一峰他们不好大张旗鼓,只是顶着个“社区警员送温暖”的旗号给老人家做防骗普法来了。

      第一个走访的老太太简直巨能聊,比丁法医还唠叨,不,唠叨多了,就是没有一句说到点子上。她拉着方芳,从老年人防诈骗扯到隔壁楼李大妈的老寒腿,从保护个人身份信息扯到居委会主任这么好一大姑娘,怎么38岁了还不结婚……

      蹲在楼道里的全一峰,有种回到了混街道派出所的青葱岁月的错觉。

      第二个老太太,也就是彭秋英手机里接收到的唯一一个非广告电话的登记机主,要稍稍好些。

      郭兰涛,六十七岁,住在同一个旧小区的一楼,独居,满头的银发,但看起来还很精神,而且不唠叨。

      这个小区的一楼自带门前小花园,方芳来敲门的时候看到老太太正在院子里修剪着一小片常青藤。方芳向她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来意,她才把两人让进了院子。

      “常青藤这种小家伙啊,好看是好看,但你得时时提防着,它坏了规矩要冒出头来的时候啊,要是你不及时除掉,很快就给你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老太太看着方芳好奇的目光,乐呵呵地给方芳科普道。

      花园朝南。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老太太让他俩坐在院子里的小圆桌旁,从屋里端出茶具,还要进去端点心,给方芳及时制止了。

      一通旁敲侧击的聊下来,他们也没得到太多有用信息,老太太只说之前身份证确实丢过一会,是去年底有一次要回老家探亲,快要买票的时候才发现身份证找不着了,才补了一个。至于是什么时候丢的,就说不上了。

      看来目前唯有小李子能指望了,方芳有些失望地想。

      “郭阿姨,您这一个人住,孩子们多久回来一趟啊?”全一峰在两人闲聊的时候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房子虽旧但整洁,唯独客厅门缝下露出的小半张纸牌引起了他的注意。纸牌露出的那一角很鲜艳,看那配色,应该是小孩子的东西。

      “我丈夫去得早,只有一个儿子,早些年出了车祸,一直躺在护理院。”老太太说着自己的遭遇,语气淡淡的。虽然看不出对方有多大悲喜,方芳还是连忙表示了一下歉意。没过多久,他俩就告辞走出了院子。

      “哎~警察同志!又是你们啊,怎么这么巧!”刚没走几步,背后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太熟悉了,刚刚才被这大嗓门折磨了一个半小时,余音绕梁,三日难忘。全一峰和方芳齐齐转过身去,看到下午第一个走访的老太太一脸惊喜地朝他们走过来。

      “仝阿姨您好啊,我们……”

      “你们刚是去了郭阿姨家吗?”还没等方芳把话说全,这位热心的仝阿姨就插话道:“我跟你们说啊,郭阿姨她可会过日子了,那花园都是她一个人打理的,多漂亮!”

      “可不是嘛,可好看了。仝阿姨您先忙,我们……”方芳想着赶紧告辞,免得一会儿她说起劲了就跑不掉了,结果偷跑没成功,被仝阿姨一把拽着袖子拉到路边,难得压低了点声音说:“可不是么。不过可惜没什么夫妻缘分,儿女缘也薄,孤零零一个人,身体还很不好。”

      方芳心想她今天的八卦缘倒是好过头了,仝阿姨是不是对自己一见如故?

      “这不,我们社区老阿姨唱歌的会议室就在她家楼上,上个月有一次唱完歌我想起家里鸡蛋刚没了,想着就近到她家借一个,结果我打开她冰箱,你猜里面都有什么?”仝阿姨一脸神秘地抬抬眉毛。

      “仝阿姨您这是擅自开人冰箱啊?”方芳有点吃惊。

      “瞧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邻里之间借个鸡蛋能说是擅自吗?不过那郭阿姨反应更夸张,以前她都客客气气的,那天竟然还大声骂了我!她平时待人可亲切呢,啧啧。”

      方芳被老太太的神逻辑雷焦,但一直置身事外的全一峰却插话进来:“阿姨您刚才说她冰箱里有什么来着?”

      “对了,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哦,冰箱,对,那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针剂和注射器!那什么,就是像医院注射科里面那些个玩意儿。那些针剂上都是看不懂的名字,你猜怎么着,还有写“镇静剂”的,估计她是病的厉害了,真可怜。”

      全一峰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刚才在郭阿姨家看到的那小半张卡片会那么吸引他的注意力。那是在方芳他们走访失踪男孩儿家长的时候,带回来的照片中曾经出现在小男孩书包里的一套儿童卡片!

      全一峰朝方芳喊了一声:“跟上!”,冲着郭兰涛家拔腿就跑!

      看着两名警官突然疯狂地跑起来,仝阿姨急忙踉踉跄跄地跟在后头,连多年的老风湿都抵挡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只听“嘭——!”的一声,全一峰一脚踹开院门的模样,令还在十米开外的仝阿姨感觉那一脚直把她的三魂踹掉了七魄。等她哆哆嗦嗦地摸进郭兰涛屋里,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吓得竖了起来。只见那男警官同志竟然抓住郭兰涛的一只胳臂,把老太太反手按倒在地上!

      而那个小姑娘警官,怀里抱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孩儿,小孩儿脸色雪白,毫无知觉地被打横抱着。小姑娘急跑得气喘不止,差点把她撞翻倒地!

      仝阿姨吓得嘴唇直哆嗦,“哎呀哎呀!”地一边意义不明地叫着,一边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蹲下,对眼前的状况理解不能、更消化不了。大概过了那么一会儿,她听到急救车和警车的鸣笛交织着响彻整个小区,郭兰涛嘴角的血痕和手上的手铐仿佛只是从眼前飘过的虚影,直到小姑娘警官过来把她扶起,她的双脚才终于落到了实地。

      是夜,市局刑侦大队,审讯室内亮如白昼。

      “郭兰涛,你涉嫌拐卖儿童和故意杀人两项重罪,你的同伙彭秋英已经向警方供述了所有罪行,你老是交代吧!”负责审讯的是王富和方芳。

      嫌犯被带回警局的时候,季廉已经醒过来,此时他正和全一峰一起在审讯室隔壁的大玻璃后面看着审讯现场。丁法医双手插着大白褂衣兜,也不紧不慢地踱进了监控室。他朝全一峰和季廉点点头,眯起眼角打量着单面玻璃后嫌犯,说:“被拐男孩儿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已经由于注射过量镇静剂而出现了呼吸中枢麻痹症状,哪怕你们再迟个两三分钟,人就得归我管了。我这来,倒是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千年老妖。”

      虽然随着社会老龄化的到来,高龄犯罪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显然方芳还没能将那个乐呵呵的慈祥老太太和眼前这个冷血的罪犯联系起来。

      千年老妖郭兰涛看着王富和方芳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你们没有抓到什么同伙,我也没有杀人。”

      众人心里一惊。彭秋英在地下室被击毙的事情没有向任何外界透露过,那么识穿他们诈供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郭兰涛自己的逻辑思维!她门儿清得很,如果彭秋英真的被逮捕和供认了犯罪事实的话,他们警方就不可能只是装模作样地上门搞什么普法宣传。

      “而且,我给那个男孩儿注射镇静剂,只是因为看到他在昏迷的时候出现异常抽搐。这是镇静剂的一种常识性用法,是多年来照顾我儿子的时候学会的。可能我的量没有掌握得很好,这个怪我,但我不是故意的。”郭兰涛说完,抬头盯着墙角的监控摄像头发愣,不再开口说话。

      看来在能撬开郭兰涛的嘴巴之前,唯有从她身边获得的蛛丝马迹入手了。

      出租车凶杀案的告破和失踪小孩的寻回,让气氛紧绷的刑侦大队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审讯结束,时针已经指向凌晨1点。全一峰嘱咐大家今天早点回家休息,已经不知道熬了几天几夜的队员们纷纷作鸟兽散。

      全一峰自然是要开车送季廉回家的。季廉上车后跟他说下午的时候季靖醒来过,有一些脑震荡后遗症。虽然看样子情况没有料想的那么糟糕,但季廉还是想再过去守他一晚上。这个想法被全一峰一口否决:“季教授,要是连你都倒下,那下次我发烧的时候就没人送我去医院了。”

      理由比较牵强,但季廉似乎没有异议。

      把人送到家,互相道了晚安,全一峰便转身下楼。季廉打开客厅的大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靖的缺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自己的小房子竟凭空生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季廉有点心绪不宁地呆坐在沙发里神游天外,不知不觉地回想起刚才坐在全一峰的车上,音箱里歌手的低声吟唱。心里一阵莫名的低落,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又感觉身旁空无一物。

      五一都快到了,今年怎么还这么冷啊?

      昨天从地下室出来的那段断片儿了的记忆,突然恢复了过来。那里除了大片大片的殷红,剩下的全是全一峰的体温。那么暖,暖得让他忍不住反反复复地回想,从回想中汲取一点一滴的心安。

      “叮咚!”

      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打断了季廉的胡思乱想。他走近门边,刚想问是谁,就听门外传来全一峰的声音:“我觉得你需要一个人来帮你换药。”

      门打开,全一峰手里提着一袋换洗的衣物,看着正皱着眉却在笑的季廉,说:“然后我觉得,你不介意的话,我今晚可以来给你守夜。”

      季廉的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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