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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队长 ...

  •   相比起由兴吴大案而起的这场飓风,在临舟市民被刮得晕头转向、目瞪口呆之时,临舟今年的初冬来得悄无声息。

      忙到虚脱的刑警大队队员们,超负荷的连轴转中,在停歇的间隙里期盼着逃出生天的曙光。

      这天,大伙儿抓住深秋的尾巴,敲开霸道总裁的别墅大门,跑到全老大(他妈)家来了一场闹哄哄的烧烤,假借着庆祝李允彬归队的名义。

      “是即将归队,”方芳一边跟大伙儿解释着,一边从李允彬手里接过又一批串好的鸡翅,架到烤炉上,“谨遵医嘱,起码要下个月才能正式归队呢。”

      “哇塞,这么快就这么护着了。”有人一语道破天机,赢来大伙儿的一片哄笑。

      “就护着了,就护着了,怎么着?”方芳面无惧色,举起手里一束鸡翅,像极了战斗女神,“不服来战!”

      又是笑倒一片。

      季廉拿着两杯热饮走了过来,走到李允彬的座位旁边,递了一杯过去。他拍了拍李允彬的肩膀,像导师,又像战友,“辛苦了。”

      李允彬手捧热茶,从座位上仰望着季廉。他回想起就在不久前跟传说中的一众大神并肩作战的那些日日夜夜,心中仍澎湃不已。

      “随时听候科林大神的召唤!”

      季廉看向李允彬的满含笑意的眼神,如果全一峰不是深刻理解里面所蕴含的对新生代的希冀,那几坛子的飞醋得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溶化掉。

      全一峰转向凌菲菲,他们两人一同双肘倚靠在后院走廊栏杆上,手中的两个啤酒罐碰了一下,“菲姐,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你也知道辛苦啊?个臭小子,”凌菲菲白了他一眼,“捅出天大个篓子,我整整半个月没回过家了,你倒好,竟然还有脸请病假开溜?甩手掌柜当得很麻溜嘛。”

      全一峰就着手中的啤酒罐向凌菲菲低头作了一揖,“菲姐,说到公关和善后的工作,除了我师父凌队,您绝对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擅长的。说实在话,有时候我觉得你在这些方面比季局还要厉害些。”

      跟全一峰接触了这么些日子,凌菲菲也熟悉了他这种嬉皮笑脸的不正经外表,“臭小子,你是想说我滑呗?”

      “可别,菲姐,滑的人我没少见,但把这股滑劲儿用在对的地方的可是凤毛麟角。要不是您,估计这会儿我已经被案件的后续工作给淹死了。又是商业巨头,又是社会名流的,光想想就头疼。上面悬着监管的无数把利剑,下面巴巴地闪着千万吃瓜群众雪亮的眼睛。我嘛,只是个查案的。”

      在长辈面前一贯满嘴跑火车的全一峰,正贫得起劲儿,但一想到菲姐的那封辞职信,不由得越说越暗淡了下去。

      “我只是申请调岗,又不是离开市局了,这沮丧着脸是干什么?”菲姐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用肩膀推了他一把。

      “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队长一职,你实至名归。说句心里话,之前接到调令的时候我自己也蛮意外的。你担任代理队长的那段时间,成绩有目共睹。年纪是轻了些,但资历可不浅,在情在理,这个队长都该是你的囊中之物。好了,现在我终于可以把这个重担还给你了,简直一身轻松、神清气爽。”

      两人又碰了下酒罐子,全一峰倒是又迅速恢复了一惯的吊儿郎当,“那可不一定啊,季局的心思,不好猜。不过只要不妨碍查案,副队这个岗位我倒挺乐意待着的。”

      凌菲菲扭头看着眼前这片占地超过半亩地的别墅后花园,正午的暖阳照耀得人懒洋洋的。她相信全一峰说的是真心话,队长还是副队长,他挺不在乎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不了回家伸手接矿?

      “你说你一堂堂富二代,怎么就那么没追求呢?”

      全一峰半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金色树梢随风摇曳的样子,慢悠悠地说:“追求什么?怎么追求?像吴家的两兄弟那样,做更大的项目、贷更多的款、赚更多的钱,为一个什么玩意儿“会长”争个你死我活?呵,还真都死了……还是像吴杰那样机关算尽,算计全世界,最后把自己算计进精神病院。呵,好歹是个特级病房……不过等判下来,得挪窝了。”

      “你呀,年纪轻轻,说话像个好头儿似的。”凌菲菲嘴上这么呛着全一峰,自己心里头也明镜得很。

      无论是平头百姓为一套150万的房子大打出手,还是亿万富豪为一摊150亿的生意众叛亲离,其实能有什么区别。人有我无的嫉恨、明刀暗枪的争斗,都是老祖宗几十亿年前就给刻进了基因里的珍贵遗产。

      都是人性。

      “菲姐你还在为……嘉东那个案子自责吗?”全一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没有人可以保证在工作中不出现任何差错,谁都一样。”

      “不是,你想多啦。你也知道,最近这一两年对于我个人而言,各个方面都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我需要一点个人时间,好好思考一下。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吧?就是……”凌菲菲用手掌在自己的眼前笔画了一下,“就像是所有的经历杂乱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不想就这样,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就继续往前冲。”

      全一峰点点头,“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那边正式上岗之前,我得好好享受享受我的超长假期。回过头来想想,我才发现参加工作之后的这十几年,我竟然一次长假都没有过过。连当年的婚假,都在第二天就坐着红眼航班赶回了队里,我自己也要佩服起我自己来了。”

      “敬工作狂。”全一峰又跟凌菲菲碰了碰酒罐子,转换了话题,“菲姐,你觉得季局是个怎么样的人?”

      凌菲菲看了他好一会儿,“为什么这样问?”

      全一峰看向院子里正跟李允彬聊着什么的季廉,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凌菲菲的反问,“季廉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可爱的人,就像从天而降的天使一样。”

      “行啦行啦,没事虐什么狗。”对于全一峰的花式秀恩爱,回归了单身狗关爱协会的凌菲菲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适。不知怎的,现在的大龄男士,好母老虎这一口的倒也意外地不少,反正凌菲菲身边不乏追求者,可见她的个人魅力不小。

      “怎么?在老丈人那里遇到障碍啦?”

      全一峰和季廉这一对平时低调得很,但也没有太刻意遮掩什么,所以身边日常来往最密切的同事也都心照不宣。全一峰突然那么一问,凌菲菲自然而然想到了这方面去,“家里给季廉压力了?”

      “还不算吧,虽然季廉跟他爸一向不太对付,但那是历史遗留问题。”

      “那不就行了嘛,你俩都这么大的人了,又各种独立。只要跟家里关系不弄得太僵、太狗血,说句真心话,这年头,谁还管得着谁呢。”凌菲菲这话说得有底气,毕竟她自己就是谁也管不着的一员。

      “他妈妈心脏不太好。哎,我都给你带偏了。”全一峰这才顽强地把话题拐回自己预设的路线上,“我的意思是说,你来市局这四个多月里,跟季局相处下来,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工作上的?”有点出乎凌菲菲意料之外。

      全一峰点点头。

      “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凌菲菲在脑海中简要回顾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说,而后又补充道,“对下属稍微有点过于不苟言笑。”

      全一峰不置可否地呷了口啤酒,“听说他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不怎么爱开玩笑。”

      “你从哪里打听回来的八卦?”凌菲菲打趣道,“方芳不会神通广大到这程度吧?”

      “一位老前辈那里。”

      “哦?”这可勾起了凌菲菲的兴趣。

      “季局是部队转业到的市局,进来的时候还很年轻,从刑侦大队的侦查员到副队再到正队,当上队长那一年才28岁。”全一峰慢慢呷着啤酒,把听来的故事跟凌菲菲缓缓道来。

      “哇,那真是开了挂的人生。”凌菲菲不由感慨。

      “之前的大队长是一位姓黄的,因为屡立奇功,快要升了。黄队自己一手提拔的大弟子有两位,都是当时的副队,季局是其中之一。两位副队旗鼓相当,无论是自身实力还是在队里的声望都不相上下。”

      “那他最后是凭借什么接了班?”

      “那时候,大概二十八、九年前,有一个叫严彪的通缉犯,是个在全国范围内四处流窜的亡命徒,从在老家盐州犯下第一起命案起,已经在不同省市犯了五条人命,作案手段极其残忍。各地主管部门极为重视,但凶手一不为财二不为色三不为仇,纯粹是个以杀戮为乐的高智商恶魔,作案随机性强,行踪毫无规律,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束手无策。正巧就在黄队长升迁之前,这个通缉犯逃进了临州,还被当时的季副队掌握了行踪,最终一举将其抓获,才让这场轰动全国的大追捕落下了帷幕。”

      “这个案子……好久以前的事了。对,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有点印象。没想到,原来是在这么个巧合的时机发生的。不都说七分拼三分命么,季局这也算是实力和运气兼备了的。”凌菲菲突然又想起些什么,“不过,你说的另外一位副队,我怎么好想没在队史资料里看到过?”

      这时,全妈妈提着一大篮子刚从烤箱出炉的小饼干走进了院子。新鲜奶油饼干的香气霎时充盈了整个后院,院子里忙着烧烤、聊天和打闹的大人小孩儿们全都聚拢了过来。

      全一峰也走了过去,从母亲大人手里领了七八块打赏,往回走的时候经过季廉身边,没话找话地凑到季廉耳边低声说:“你今儿都冷落我半天了。”

      季廉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你刚刚跟菲姐不是聊得正欢嘛,我干嘛没事老粘着你。”

      “咱妈真偏心,连给你的饼干都特别好看些。”

      季廉拿这个突然犯幼稚鬼病的家伙没办法,从小篮子里拿出一块就往全一峰嘴里塞,免得他不知道还要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来。不料全一峰趁没人注意,竟然就势连饼干带手指一并含进了嘴里,臭不要脸地舔了一圈才放过季廉可怜的食指。

      季廉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惊世骇俗的混世魔王,心里小猫人的脸“刷——”地红了个透,小脸蛋整个儿比那红彤彤的水蜜桃还要馋人得很。

      全一峰从季廉那里讨了个大便宜,心情颇佳地回到走廊上。仿佛刚才是出去充了一趟电,这才攒够了能量,继续先前的话题。

      他说:“另外的一位副队,之所以现在大队里的人都没有听说过,是因为他被局里抹掉了全部的资料。包括他的个人资料,连同他最后经办的案件资料一起。”

      “全部抹掉了?”凌菲菲对这个绝不寻常的陈年“八卦”毫无心理防备。

      白日里还暖阳高照,夜里却忽的下起了暴雨。初冬时节临舟的雨夜,电闪雷鸣,实属罕见。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凌菲菲家的大门外响起。

      开门的瞬间,凌菲菲有种时间认知错乱的感觉。因为,此时站在她家门口的是她的前夫邓彬。水滴顺着垂在邓彬身边的直柄雨伞疯狂地往下淌着,他几乎浑身湿透,头发、袖口和裤腿都在滴着水,全身上下似乎只有被护在胸前的一个黑色公文包依旧是干的。

      这幅景象,多少跟从前邓彬无数次下夜班回家的样子有点点相像。

      “有什么事吗?”凌菲菲问,语气中是不屑隐藏的探究。

      “菲菲,这么晚打扰你,你别生气。”邓彬略显局促,“我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需要马上给你看看。我……能进去说话吗?”

      凌菲菲把邓彬让进客厅,给他拿了条干毛巾,还倒了杯热水。

      邓彬把公文包放在崭新的茶几上,捧着温暖的杯子稍稍环视了客厅一周,仿佛屋里的每一件陌生的家具和摆设都在审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这是我今天在院里拿到的一份头颅CT。”邓彬在房子主人的耐心耗尽之前,终于开了口,准备说明来意。

      凌菲菲接过邓彬递过来的一沓CT片,对着一旁的立灯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邓彬也没指望她一行外人能有所发现,直接解释道:“这是中心医院的一位病人今天下午刚拍的。这位病人在特需住院部待了有半个多月了,今天中午出现了不明情况的昏迷,所以给他做了CT。他入院的病因不在脑部,所以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我只是刚好今天值班才看到了这些CT片。”

      邓彬抽出其中的一张,用手指指向上面的一处,“你看这里,颅骨这里有一处骨折的痕迹。”

      说着他又抽出了另一张,跟刚才的那张相比,似乎是同一个部位的不同角度的影像,“这其实是一个圆孔状的骨折,结合周边的组织形态,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很有可能是一个由中弹造成的旧伤。”

      “中弹?”凌菲菲终于从邓彬的叙述里听到了一个似乎跟自己本行相关的信息。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来找你的原因。”邓彬从公文包里翻出另外一沓文件,这一沓从材质上看要比刚才的陈旧许多,纸张泛黄变脆,甚至上面的部分文字都已经模糊不清,“这个案例实在是太罕见了,虽然我只是多年前在文献资料里读过,但印象十分深刻。所以刚才当我看到这些CT片的时候,我几乎是立即联想到了这个案例。这些是我在医院的档案室里吃了半天灰才找到的资料。”

      仿佛是知道凌菲菲一个外行对于这么专业的医学数据无从下手,邓彬又从公文包里抽出了笔记本电脑,“你可以直接看这个,这个是我对于这个案例所做的立体图形,是当年自己私下做着来玩儿的,比较直观。”

      凌菲菲看着画面中这个三维立体的脑部图像,上面连子弹射入造成的弹道痕迹和最终停留的位置都清晰可见。凌菲菲对于邓彬作为一名脑科专家对于脑壳的痴迷一点都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案例本身:“子弹打进脑袋里都没死?”

      “对,这就是它的罕见之处。枪伤在我国已经属于较罕见的伤害,更何况是被子弹打破了颅骨进入颅腔还活下来的。所以我的印象才会那么深刻。”邓彬把CT片举到屏幕的旁边,“两相比对下来,我对自己的猜测很有把握。”

      过了好一会儿,凌菲菲的视线才从屏幕移向那沓泛黄的文件。她拿起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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