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事》zhongcheryl

39、第二十八章

　　这个世界随处可见可怜的人，没有谁比谁更不幸，只有看谁跨过去了谁还在原地。我们知道世界从来并不美丽然而又因此而美丽。
　　乐浮觉得人心是最飘渺的，正如那天边的云，你根本不知道下一刻它会飘向何处又或者是否消失不见了。幸好，她是个知足的人，有很好的朋友，有琐碎却简单的工作，还有即将诞生的新生命，一切都很很好，纯粹的快乐最是难得。而那些已经随风而去成为点点的往事同样很美丽，没人能否定在痛苦前的幸福更值得回味珍藏。所以，乐浮现在终于如释重负，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真正的快乐，心里某个角落总是不能释怀。可现在，原来不快活的不只有你一个。那个跟着太阳风轻云淡般朝她走来的男子，尽管岁月仿佛模糊了他的面容，可那份感觉是不会轻易淡去。
　　"乐浮，怎么发呆了？"安绮轻轻拍拍乐浮的肩，见她歉意一笑就知道乐浮的坏习惯发作了--发呆。不过她看着乐浮这几天面容娴静了许多，好似一下子又长大了。安绮挺挺腰，肚子大的可怕，让她很费力可心甘情愿。
　　临近产期，医生叮咛了许多，乐浮每天都会陪着安绮出去散步好让生产时更有力气。东西都提前收拾得差不多全都放在同个行李袋，等到要住院时不会以至于慌张遗留东西。电视剧都说怀孕的妈妈或多或少都会有情绪的问题，例如会突然暴躁，脾气不好等等。可是安绮还是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而肚子的宝宝也乖得很，除了初时有点不适外，一直都很安静。也许连他都开始知道要心疼自己的母亲了。
　　这一天，趁着天气晴朗，乐浮像往常一样陪安绮到公园散步。
　　老街不仅仅只是一条街而已，其实它大得很，因为是旧城区，很多原居民都喜欢把这一带亲昵地叫作老街。而街心中间更有一棵百年大榕树。乐浮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不禁仰头望着那细细碎碎的阳光穿过布了岁月痕迹的树叶空隙，照在她脸上。她半眯着眼，只觉得眼前的那树干很粗，很大，莫名的会心酸。它一定经历过许多许多的风霜，但依然屹立不倒，坚强的活下去。这也许就是大自然的奇妙。
　　“最近老是在做梦，感觉好象不好。”安绮靠在椅背上，有点担忧的说。
　　乐浮带着笑意摸摸那圆滚滚的肚子，抚慰她：“医生说宝宝的情况很好，你不要自己吓自己。而且，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你呀，只要负责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公主或者小王子就可以了。其他的我和小果会帮你搞定。”
　　“谢谢你们，如果没有拟合小果还有街坊邻居，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安绮想起自己到现在还不敢跟在家乡的父母交代，心里不知怎的就是很不舒服，很害怕。然而一想起肚里的宝宝又似是生出无穷的勇气，鼓励着她，支撑着她一直往前走不后悔。
　　乐浮隐约明白她心里的忧虑，“不要怕，你长得那么漂亮，宝宝一定会更可爱，到时候，你爸爸妈妈也会疼惜他的。不然，生下后，你再告诉他们，给时间让他们接受，我们也好继续照顾你。林奶奶说女人月子一定做好，否则老了后就会浑身病痛。所以呀，你还是乖乖在这里休养好才回家乡去。”
　　“嗯，我知道的。”安绮点点头，她真的很感激乐浮和小果，在自己困难的时候谁不希望身旁有人支持扶助，而她则是很幸运认识到这一帮很好很好的人。
　　乐浮见安绮满脸洋溢着幸福，心里也替她高兴。最近这段时间，本地的报纸和网站都有报道叶世康的婚事，连带两人的婚纱装也出现在各大网站排行榜上。大家怕安绮看见会伤心都尽力瞒着，不过，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该看见的怎样也避不开。然而安绮却是淡然的瞟了一眼，轻轻道，婚纱倒是挺名贵的。可不，网上吹嘘得多厉害，什么名设计师，又镶了多少钻石等等。但，安绮一直表现得毫不在乎，这让乐浮既开心又担心。她很害怕安绮怕不好在人前流露而在背后一个人郁在心中，对自己和宝宝都不好。可既然安绮自己不提起，乐浮也不想触及这个话题。幸好的是，宝宝就要出世了，大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小公园里有很多老人家在下棋，跳舞什么的，也有小朋友在沙池里构造自己的梦想，感觉温馨极了，乐浮有时候也会突发奇想，这不就是一个大家庭吗？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平凡但幸福。
　　当然，如果车少点就好了。因为老街存在很久了，很多渐渐消失的东西都可以在这里再找到，所有会有很多住在外边或者不远的人过来购置，因而也来了很多车，有的是私家车也有的是所谓的黑的。车来车往的，总是让人担忧。
　　两人走到一半，乐浮忽然拍拍自己的脑袋：“最近记性真是的，竟然把披肩忘在椅子上了。”
　　安绮听她那么一说才忆起早上出门时围在身上的披肩刚刚放在椅子上，她同样好笑的作势打打自己的头：“你不说，我还真忘了的！”
　　于是乐浮就让安绮等下，她回去拿回披肩。安绮点点头，露出浅浅的梨涡：“我在这里等你。”
　　乐浮耸耸肩，转身快步走回刚刚坐下的椅子。果然，一块深紫色叠好的披肩安静地躺在椅子上。她拾起那披肩，露出一个笑容，旋即转身朝安绮扬扬手，示意手中的深紫色。
　　安绮见到那一抹紫，不禁浅笑。
　　乐浮慢慢向她走去，此时一个小皮球滚过安绮脚边，停在离她两三步外。安绮侧头一望，原来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的球掉了，那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看球又看看安绮，似是十分无助。
　　乐浮见安绮眯起眼不知小声对那可爱的小女孩说了什么，她手托住沉重的腰，缓缓走了两步再慢慢蹲下去想拾起那皮球。
　　乐浮觉得安绮的肚子本身大得跟个足球一般，还拿住个小球，岂不是两个球了。她好气的笑笑，加快脚步快点过去帮她捡起来好了。
　　后来，乐浮无论再怎么回想，她都记不起究竟那一瞬间是如何发生的？
　　乐浮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好象被最强的光刺了一下，然后，她仅仅是闭上了眼一秒都不够又张开。然而，就在那短得不能再短的一刹那中，她听到了一声如来自地狱般的“砰”，那是一种让人惧怕的声响，仿佛即将要带走什么似的。乐浮睁开眼，就看见安绮倒在地上几米之处正有辆凹了车盖的黑车冒着烟，而大片大片的殷红争先恐后从她大腹便便的身躯蔓延出来。
　　短瞬的沉默后，立刻交错响起惊叫声。
　　乐浮如像根本没有听见那些刺耳的尖叫，她拖着脚步，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她不明白的望着安绮，心里奇怪，安绮是不是累了，可是，也不能睡在地上，会着凉的。她想着，得快点把安绮带回家才行，不然会感冒的。
　　乐浮木然地拨开团团围住的人群，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安绮，声音跟往常一样：“安绮，安绮，我们回家了！”
　　可是，底下的人，没有回答。
　　“宝宝想回家了，安绮，你站起身好不好？”乐浮依旧自顾自问道。
　　旁边的大妈看不下去，连忙道：“闺女啊，你别急，救护车很快就来。你朋友一定没事的。”
　　大妈说得对，救护车真的很快就来。
　　乐浮在车上死抓着安绮的手不放，她眨也不眨的一直盯着安绮。她被放在铁架床上，氧气罩架在她面无血色的脸庞的上，是那么的苍白，唯有微弱的呼吸声才表明了她还在的。
　　Ambulance，乐浮此时蓦然想起这个单词，老师曾教过是aim+balance。有人生病，有人救助，有人老去，有人出生，是为平衡。可是，她不要再失去！
　　就在到医院的那一刻，安绮忽的睁开眼，无力但又忍耐着看乐浮，，手回握住她，嘴巴喃喃，好象在说什么。乐浮立刻把耳朵贴近氧气罩，只隐约听见两个字，而医生急忙忙把安绮推进急诊室。
　　乐浮马上颤抖地掏出安绮的手机，手好象不受控制，老是按错键，她气得左手拍打右手，终于不再抖，哽咽着按下电话薄，查找那个名字，幸而很快就找到了。乐浮急不可待的呼叫那个名字。
　　“嘟嘟。。。。。”
　　手机的另一头一直没有人接听。
　　她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小姐，刚刚进去那位病人麻烦你让她家属快点过来！”护士说。
　　乐浮下意识的点点，应：“快来了，他快来了。”拇指却不停的按下拨打键。
　　护士觉得她的情况不太对，于是又问：“小姐，你没事吧？”
　　乐浮没有回答她，双眼紧张地盯住手机屏幕，手上的动作不停，奈何那边一直没有人接听。她急得眼泪一点一点地溢出，“快点接啊，你怎么不接电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手机终于回以震动，乐浮激动得站起来，神情似是救世主要来了一样，她连忙接听，话筒里传出带着喜悦的呼唤：“绮绮，你终于肯打给我了，对不起，刚刚我被他们灌酒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绮绮？”
　　原本应是救命的电话此刻瞬间掉落在地上。
　　乐浮怔然看着医生走出来，对她摇摇头。
　　那一刻，天旋地转。
　　白色永远是这个世上最矛盾的颜色。你纯真的时候会穿它，你幸福的时候也会穿它，到了你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也会穿它。
　　乐浮不记得小果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只是两人就这样在医院旁若无人的抱头痛哭。除了哭，她们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那种茫然若失的无措，那种明明上一刻我们还高高兴兴相聚可下一秒这辈子再也不能看见她，触摸她。正如兴高采烈的应接新生命，谁知连你也失去了。很难接受，心里像被堵塞住，只能靠眼泪叙说。她们就是要大声哭，仿若这样会把安绮哭回来。
　　乐浮又再一次如此直接的面对死亡。她根本毫无办法料到会那么快那么措手不及的面对它。不是这样，不应该在她面前带走安绮的。
　　她心里满是悔恨，倘若不是她忘了披肩，倘若回去拿的是安绮，倘若被车撞的是她，那她也是心甘情愿认了，反正。。。。可是，怎么要是安绮？宝宝明明要出世了，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呢？
　　“虫虫，你不要这样，我很害怕！”小果抱着乐浮坐在床上，自从安绮死后，乐浮跟失魂般坐在床上，无声无息，饭也不肯吃，说话也不肯说。她知道是乐浮心里在责怪自己，不过，这根本就是个意外，谁都不想发生的。就算有错，都是那个司机的错，但是，即使判了他坐再久的牢，安绮和宝宝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虫虫，没有人会料到未来如何，所以，我们才应该更珍惜现在。你听我说，安绮走了，所有人都伤心，但是，她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的，她会伤心的。”小果恨不得此时用尽所有的伶牙俐齿。
　　乐浮怔怔望着小果，似乎对她的话有了反应：“是啊，安绮在天上看着我，我不能这样让她再不开心。不然见了面，她会笑我的。”
　　见乐浮不再沉浸在悲痛里，小果才放下心头大石，对于她的话并没有多大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