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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逃跑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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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木桶中的水轻轻搅动,泼洒了一些在地上,做出洗澡的动静。又跑到床前解开行李,将那男人的东西丢掷在地上痛快的踩了几脚,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到房间后窗边,奸笑着打开窗子。
客栈后院是一片青草地,眼下正是初春时节,淡淡的青草香气混着幽幽迎春花香扑面,我深深吸一口气,四肢百骸都舒爽起来。
窗棂不高,我不顾形象手脚并用的折腾了半晌才爬上去,捶了捶沉如灌铅的双腿,暗自在心中骂了那男人一句,不过,念在马上就能获得自由的份上,我很矜持的很快收起脑中不够淑女的措辞,颤巍巍的略略掀起裙摆,准备往下跳。
这样的高度放在以往,我眉头都不会皱一皱,可是如今被那绑匪连灌了两个月牵制体力的汤药,走两步路都像拖着块千斤大石,若是从这里跳下去,不晓得会不会跌破脑袋。
士可杀不可辱,我这正直二八年华貌美如花的少女(--|),遭受了近两个月的非人囚禁和精神折磨,虽然那绑匪也是个赏心悦目的翩翩美男子,却抵不过他恶劣的三陪趣味——陪吃陪睡陪上茅厕,咳咳,当然,他不可能跟进去……如此行径,他的美貌便再也不能阻碍我追求自由的决心和勇气(--|)。
念及此,我把心一横,一咬牙就要往下蹦,好巧不巧,身后的门却突然被叩响,我大惊,难道那男人发觉不对劲要进来查看?
不要脸!我愤懑的想,要知道此刻我本应在洗澡啊,如此我便要收回之前说过的话,这男人明明是四陪好吗!可现在该怎么办,被发现的话,这次逃跑一定又泡汤了。
来不及多想,我慌慌张张的屈膝跳下,不想脚下却踩到了长长的裙摆,一个失衡就直直的往地面栽去,完了完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定要破相了。
正暗暗叫苦,一双大手却已稳稳的搂住了我的腰,带着我在原地转了半圈,天晕地转之际,一袭棉白衣角划过余光,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我暗暗叹了口气,终究是逃不过。
他扶我站好,我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哈:“今天天气真不错,迎春花都开了呢。”
男人挑眉看了看我这身装束,幽幽道:“下回要逃跑,记得换身利索的衣裳。”
他的声音很好听,因为近日有些受风寒的缘故,微微带了些鼻音。我使劲儿咬牙磨了磨,阴恻恻的问他:“你不知道本姑娘在洗澡吗,还过来看,真是色中饿鬼,不知廉耻!”
男人好看的凤目微微敛着看我,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此言差矣,我见今日迎春花开的正好,正在这处赏花,不想你却跳窗而出,莫非你是想在此处洗浴么,若真如此,我自是应该回避。”
“你!”我暗暗顺了口气,好,为了以后的逃跑大计,我忍。
看他衣袖间还沾了些嫩黄的迎春花瓣,应该不是说谎,可刚刚又是谁敲我屋的门呢?
我往后看去,透过窗子正见小二满脸通红的站在屋里,见我转身忙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原来二位在呀,这位相公说,让小的过来将这桶收拾出去,二位忙,呵呵……”
看小二这一脸暧昧的表情,我纳闷的往房间瞅了瞅,却见水渍衣衫遍地,像是打了一场激烈的仗,这……的确很难叫人不想到某个少儿不宜的场景。我一脸黑线,他不会是以为我们大白天的在这儿洗鸳鸯浴吧……突然又发觉不对,什么叫这位相公叫他过来收拾东西?这三陪人士明明知道我刚进屋,若我真要洗澡,恐怕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脱。难道这男人早就料到我会借着洗澡的机会逃跑,故而在这里埋伏着等我?
男子笑着不说话,那笑容此刻看起来要多可恶有多可恶,他一定是故意的!
灯光如豆,我闷闷地坐在房间一角的椅子上,那三陪却悠闲的坐在桌前,凑着油灯微弱的光看着一卷书。
“喂,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放了我。”我不知道第几次问他这个问题。
男子面前的灯光晃了晃,他放下书卷,伸手捏了捏眉心,似是有些倦意。
“我说过我不叫喂。”
我哼哼道:“我知道你是谁。”
“哦?”男子诧异的抬头看我,“说说看。”
“你姓裴名三,裴三。”三陪,哈哈。我起身装模作样的摸着鼻子“推理”:“你能从阿凉手里把我掳走,可见是有几分真功夫的。你衣衫简朴,一路上的花销却是大方,那么你的收入应该不菲,而且有意隐藏身份踪迹。这一路过来,你对很多地方都很熟悉,不需要打听就清楚客栈在哪里,以及从哪儿买药。你一定是个常年跑江湖的人物。”
裴三饶有兴趣的听着:“接着说。”
“一般的劫匪无外乎是为了钱,你不像是缺钱的人,而且你从未写过什么信威胁我的家人,所以,你一定不是为了钱。还有,我们一路往北,马不停蹄,你一定想去某个地方,带我去做什么事,或者见什么人。所以,你应该是个杀手之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正琢磨着,却听他在身后闷闷的笑:“你以为,我受谁所托,又想做什么呢?”
本姑娘貌美如花,想做什么还需要点明吗(—|)?
我抖了抖,甩掉脑中的不良想法:“总不至于你千里迢迢把我抓过来,是为了将我卖给哪家七老八十的好色员外做小妾,或者江南某条花街柳巷当头牌吧?”
裴三轻笑出声:“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毕竟要论做头牌……”他拉长了语调,仔细端详了我的脸一番,才接着道,“你似乎还差些火候。”
我瞪了他一眼,表示十分不服,可是若不是这种原因,便只剩一种解释了。
我自认是个遵纪守法心地善良的姑娘,平日也不会得罪什么人。可我那个爹却不是什么好人,丧尽天良的事情做得多了,难免遭报应,只可惜报应不爽,全都落在了我这个倒霉闺女头上。
“难道真是我爹造孽太多的缘故么?你该不会是跟他有仇吧?”我愁容满面的瞅着他,“只是我爹儿女成群,多一个少一个估计他也不甚在乎,你抓了我,若想用我威胁他,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裴三收敛起笑容,顿时便生出一种严肃的压迫感:“令尊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犯下的杀孽恐怕多到自己都记不清了吧,倘若这世上果真有修罗地狱,我倒是很好奇,他究竟会身处哪一重?”
果真被我猜中了,看他的样子,果真是跟我爹有血海深仇,说不准那刀下亡魂就是他的爹娘亲人,那么根据刚刚我的推测,他一定苦心修炼了许多年,卧薪尝胆等待复仇的机会,眼下,约莫就是这个机会吧……那么,他抓了我,到底是……杀了我?折磨我?折磨我够了之后再杀了我?
天哪,我爹到底捅了个什么样的臭篓子砸到我身上来了?我抚额,唉,算啦算啦,我爹虽然没怎么关心过我,但好歹我挥霍他的家财挥霍了十多年,父债女偿,也不枉他给我起的名字里带着的“孝”字。
晚间,照例是我睡在床上,他睡地板,虽是初春,天气却还是凉得很,倒也难怪他的风寒一直没好,反而越演越烈,半夜都能听到他压抑的咳嗽声。
第二日,他在小镇的医馆里补充了些药材,我身为一个好心肠的姑娘,硬是拉过大夫给他看了看风寒,顺道跟大夫唠了好一会儿嗑。大夫另给他开了付药,我都细心的将药收好放到马车上,那大夫上了些年纪,一个劲儿的在后面感叹:“多好的媳妇儿啊……”
裴三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只能耿了脖子道:“怎么,你以后再敢晚上咳嗽扰了本姑娘休息,我就让大夫开副药把你毒哑巴了。”
马车行了一日,我被颠的七荤八素,简直要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傍晚的时候,终于投宿到了一户山脚下的农家。
农家有一对老夫妇,常年没接待过客人,见我们来,十分热情的做了些饭菜,裴三出手阔绰,那老爷爷收了银子十分高兴,当即把养了多年的一只公鸡给杀了来吃。
老婆婆问我们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裴三都一一答了,最后又问我们名字,他笑笑看了看我,答道:“裴三。”
我咽了咽碗中的米饭,只当没听见。
“裴夫人生的真是漂亮,真是让我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了,我瞧夫人年纪尚小,今年多大了?”老婆婆锲而不舍。
佯称夫妻也是裴三的主意,说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孤男寡女一同上路,我俩长的又不像,难免惹人起疑。我倒是想惹人起疑好沿途留下线索,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最后还是不得不屈从在裴三的淫威之下。我恨恨的咬了口鸡肉,这老婆婆手艺不错,就是略微有些腥。
“十六。”我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裴三转头淡淡看了我一眼,我对上他的目光,不晓得他眼神里传达了什么意味。
“想我十六岁的时候,都是孩子他娘了。”老婆婆回忆起往昔的岁月,感慨连连,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她年轻时如何如何。
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我没心思细听,一心只想养精蓄锐恢复体力好再次计划逃走。身旁的裴三却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插上两句,老婆婆兴味更浓,对裴三赞不绝口,从我的角度看去,两人隔桌相看泪眼,直像是觅到了半生无缘相逢恨晚的忘年知音。
老爷爷从厨房端出剩下的鸡汤给每个人分了,我正要一鼓作气全部喝完,淡淡的腥味忽然上浮,勾起了白日颠簸难耐的眩晕感,胃里顿时一阵翻腾,我忙捂了嘴,跑到屋外吐了起来,一番折腾下来,晕车的症状总算缓解了不少。
可叹那老婆婆一脸激动的抓着我的手,颤巍巍道:“这是有喜了,我年轻的时候怀孕也这个样子,吃什么吐什么,可是必须要多吃一些,孩子也是要吃饭的。”说着又往我碗里夹了好几块鸡肉。
我欲哭无泪的抬头望天,那老婆婆还要伸手来摸我的小腹,骇的我连连往裴三那里躲。
“她这做娘子的粗心,你这做相公的怎么也不多留心一些,这症状一定是有了,你们都不知道,万一哪天不小心伤到孩子怎么办。”
老婆婆絮絮叨叨的教训裴三,我躲在他后面,却见他哭笑不得的应付着老婆婆,又贴心的替我夹了块鸡肉,道:“娘子身体本来就虚弱,如今有了孩子,更是辛苦,的确要多补一补。”
他狭长的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意,直恨得我牙痒痒。
因为老婆婆家比较简陋,只余了一间小屋,屋子狭窄,勉强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便再无多余的空间。
裴三坐在桌旁:“你睡吧,我坐这儿就好。”
我自然不会让他跟我同榻而眠,眼下是他抓了我,我也不会客气,便大大方方走过去躺下睡了。
半夜的时候似乎刮起了风,屋外的风呼啸而过,听起来格外森凉。
依旧是低沉的咳嗽声,我睁开眼,看到桌前趴了个削瘦的影子,应该是睡了,心中闪过一丝不忍,想了又想,走过去将行李中厚重的披风取来替他披上。
这件披风是十四弟送我的生辰礼物,上好的狐皮,摸着柔软的衣料,突然很想念他,想念我那个恶行累累的爹。
他们知道我失踪了,一定会很着急吧,不知道会不会拿阿凉撒气。想着,突然觉得我居然还在心疼这个可恶的罪魁祸首,简直不能原谅。正要把披风取下,却听黑暗中传来男子的轻叹:“我又吵醒你了?”
我松了松手指,没有答话。
他感觉到了身上的披风,对我道:“多谢。”
“你抓了我,阿凉一定会被罚得很惨。”我在他身边坐下,“我爹是个心狠的人,绝对不会饶过他。”
裴三没有说话,窗外的风呼呼的刮着,这茅屋似乎经受不住这样强劲的风,屋顶处吱吱的响着。
半晌,他突然咳嗽起来,压抑着声音,却十分急促。我摸索着点上了油灯,拿过桌上的水杯,十分好心的给他倒了杯茶。
灯光亮起,他的面容有些苍白,表情却是淡淡。他接过杯子:“我不会放你走的。”
我暗暗抓紧衣袖,真狡猾,不让我走居然还厚脸皮的接我的茶,哼哼,可惜就算不放我走,我也是要走的,我有我的家人,他们在等我回去。
裴三抬手将茶杯送至唇边,长长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眼睛,我看着他的面容,暗自感叹他这样俊美的皮相,做杀手简直可惜了,若是送给二姐姐,只凭一张脸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了。而我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二姐姐,一定能换来那整卷我心心念念的王羲之真迹,只是以后得防着二姐夫,他是大理寺卿,不知道会不会寻个我行为不检的由头将我关进去扒层皮泄愤。
正胡乱的想着,他端着茶杯的手指却是一顿,修长的手指以好看的姿势定在半空中,我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裴三缓缓抬眼,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此刻却泛着暧昧不清的笑意:“合欢散?你这是何意?”
合欢散……这三个字将我所有的美好幻想生生炸个稀烂,口齿干涩了一个瞬间,见他还在看我,直惊得我跳起来澄清:“明明是蒙汗药,难道那庸医讹我?”
今早拉着他看大夫,趁着那老大夫抓药之际,用手上一只镯子换了一包蒙汗药,难道他老眼昏花给我拿错了?
话一出口,我才发觉自己已然暴露,只讷讷的胡乱诹道:“我……我见你晚上咳嗽失眠,才向那老大夫讨来的……”
“唔……”裴三唇边的笑意不减,“据我所知这合欢散比蒙汗药贵得多,你究竟跟那老先生说了什么,他竟如此舍得?”
我能说什么,为了不令那大夫起疑,我说……我说,我家相公在外面有了女人,我同他成亲三年都无所出,是以买包蒙汗药将其迷倒,以方便我上下其手(--|)。
这老先生未免太过热心,我狂汗:“许是,许是他老眼昏花拿错了药……”
“唔,这倒是有可能。可娘子一片心意,亲手给为夫倒茶,为夫怎能拒绝。”他手指一动,将茶杯往唇边凑了凑,作势要喝。
我忙扑过去抓住他的手,陪着笑:“别喝,你若是喜欢,我再倒给你一杯就是了,别一时冲动……伤了身子……”
真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不,拍死那老大夫,庸医!绝对的庸医!还好这裴三发现的早,万一他稀里糊涂的喝了,这月黑风高夜,谁负责给他灭火呀,那庸医负责么?
裴三的手指冰凉,他顿住动作,望着我浅笑:“这倒也是,娘子你已有身孕,为夫自然不会再对你做些什么。”他伸手打开窗子,将茶泼到了窗外,又意有所指的看了我一眼,“否则,伤了孩子就不好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