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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   楼听雨静坐在白雪阁门前,偶然有闻讯前来吊唁的仙士,她也只是看一眼,并无表情。

      她将脸埋进臂弯里,不争气地开始掉眼泪,那张饱受相思之苦的脸蛋又眼见地小了一圈,哭的喘不上气时,便仰起头让眼泪倒流回去,她看着天际白寥寥的阳光,心头一酸,惨淡地牵了牵唇角。

      “晓星尘你个骗子.....”

      有吊唁的仙士从厅堂里出来,便看见楼听雨哭的伤心,那人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她颤抖的身躯,拘礼道:“这位姑娘,你没事儿吧...”

      楼听雨举袖胡乱擦了擦眼泪,回首便映上一张清丽出尘的脸蛋,那人身姿窈窕,却穿着一身灰白色的宽袍,墨发高束头戴簪珥,原来是个带发修行的比丘尼。她扭过头去摆摆手:“多谢这位仙士,我没事儿。”

      女仙士细细瞧她一番,发觉她身上戾气重,不像是修行炼仙的玄门修士。她没有多言,只是双手合十,安慰她道:“姑娘节哀,白雪阁惨案轰动一时,但事已至此,生者切勿过度伤心,浑让亡者黄泉不安。”

      楼听雨乏累地闭上眼,“多谢仙士宽慰,白雪阁一事我深感同情,但我此来白雪阁是来寻人,不知仙士可曾知道晓星尘道长的下落?”

      “晓星尘?”女仙士沉吟片刻,“你说的是明月清风晓星尘?”

      “是。”楼听雨殷切点点头。

      女仙士摇摇头,长长叹了一声说不知,“我只听闻晓星尘亲上白雪阁,救下负伤的宋岚之后,再没有他的消息。”

      这句话让楼听雨彻底泄气,最后哭的出不了声儿,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了。女仙士给她舀了一瓢水润喉,一眸忧伤地看着她,叹息着摇头。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和合,缘起时起,缘尽还无无,不外如是。”

      女仙士说这话时语气里有淡漠的哀伤,有看破红尘的洒脱。楼听雨眉心聚集愁云,听了这话,心思更重了。

      “仙士有过喜欢的人么?”楼听雨问。

      女仙士打了个抖,惊慌地摇摇头说没有,“修行中人该六根清净,不该沉沦俗世情爱。”

      她笑了笑,脸上终于雨霁天晴,“仙士闻言后双目发晴,瞧你仍蓄着长发,应该并未彻底入禅,是有牵挂的人吧。”

      女仙士唔了声,没承认也没否认,眼睛早将心事暴露无遗,嘴上却硬,“姑娘受情爱烦忧,身心俱疲,愁思缠身,为了一个男人浑浑噩噩,当真值得?”

      “仙士于佛门修行,心思应该比我通透,情爱本就是如此,冷暖自知,何来值不值得呢。”

      楼听雨提起佩剑,朝她鞠了鞠,便转身离开。

      女仙士捻了捻掌间的佛珠,兀自摇摇头,黯然叹了一声。

      *

      晓星尘失踪,楼听雨伤心难过,但她并不死心,掘地三尺也誓要将人找回来。秋天过去,他没有回来,那她就去找他。

      楼听雨回了栎阳修整,将养了十几日才勉强把精神养回来。她经常站在廊庑下看着庭院里的落花发呆,看着那花冢越堆越高,心也慢慢零落成泥了。

      宋琰怕她触景生情,连忙打发人来打扫,“干嘛吃的,院子堆这么多的残枝败叶也不打扫,云上居白养你们么!”

      几个家丁前仆后继地拎着扫帚打扫,楼听雨没说话,只是默然地回了房间。

      玉簪拿了一些好看的首饰给楼听雨挑拣,她拿起那件金丝镂的剑穗,抚了抚道:“道长给我的那个剑穗,是丝绸镂的,原本也是有淡淡光泽的。”两人分别,楼听雨天天抚着那个剑穗睹物思人,剑穗都被抚的没了光泽纹理。

      玉簪很担心她,“这样下去可不好,你这样我和宋管事怎么放心让你出门寻道长啊?”

      楼听雨摇摇头,把那个金丝剑穗放回锦盒中,“你不懂,你又不曾爱过。”

      “瞧着你这样,我宁愿一辈子都不懂,何为情爱。”

      楼听雨启程已经是初冬时分,她穿着一件白狐斗篷,衬得气度温柔不少。她什么包袱都没有带,只拎一把断天,便要踏上寻找晓星尘的路。

      “行了。”楼听雨在门边上告别宋琰和玉簪,“等我找到道长就回来,苦着张脸蛋做甚?说你呢玉簪,你这样可没客人了。”

      玉簪破涕为笑,勉强扯了扯嘴角,“是,姑娘安心去,云上居有管事儿的和我呢。”

      宋琰拢着手,目光忧愁地看着楼听雨,“姑娘路上小心,薛洋那厮,可得抵挡着点。”

      楼听雨点点头,裹紧了斗篷,迎着寒风迈出了门槛。玉簪不舍地要追上去,却被宋琰拉住,他摇头示意,“不要拦她。”

      “要我瞒她,我心里不安的很。”玉簪痴痴望着楼听雨愈走愈远的身形,焦急道,“管事儿知道晓星尘负伤眼盲,为何不告诉楼姑娘?”

      “我不说,也是想给她希望。”随而,宋琰又叹了叹气,“晓星尘何等人物,高风亮节,傲骨不屈之人,他不会愿意以一副伤容病驱面对她的。”

      玉簪不解,“可楼姑娘是真心喜欢道长的,不会在意。”

      宋琰耸耸肩,“这是他们的事儿,咱们不过是局外人罢。”他拍拍玉簪的肩膀,“你可别学她,一入情爱魔障,就是万劫不复。”

      从初秋到隆冬,时光流水一般地过去,楼听雨自栎阳出发一路找寻晓星尘的身影,走走停停,路上不曾停歇,虽是途中辛劳,但她依然怀揣希望坚持着走下去。路途上听到了许多关于玄门中的消息,不夜天城夷陵老祖坠崖身亡,四大世家围剿乱葬岗;而后金光善因病过世,由其子金光瑶继位,薛洋则成了兰陵金氏的客卿。

      楼听雨倒不吃惊,当初她就听到道上消息,说薛洋能从不净世大牢里出来,就是有金光瑶的包庇和保护,如今金光瑶成了金氏家主,又怎么可能不提拔昔日盟友呢。

      虽都是干杀人行当的,楼听雨实在是看不上薛洋这等手段阴狠不入流的,相识时只觉薛洋功夫了得,谁料他自此之后缠上了楼听雨,只要是她的生意薛洋都要掺和一脚,把生意抢到手了,临了还要挑衅一番,楼听雨气的是肝儿疼,十分不待见薛洋。

      她还曾好奇薛洋为何这般死缠烂打,他只是轻飘飘道了句,“你和我认识的一个姑娘样貌有个三四分相似,一时兴起罢了。”

      楼听雨不和他计较,也不和他纠缠,但对薛洋的手段也是一点不心慈手软,该出手也出手。找寻路上,楼听雨也做回了赏金杀手的生意,盘缠不缺,路才能走的更遥远。辗转江湖,日子过的还不错,女罗刹重回于世,昔日闻风丧胆名声又在,短短几单便招惹上不少仇家。某日雨夜,楼听雨在驿站歇脚,午夜就遭仇家暗杀,好在她身姿灵巧,功夫了得,躲开了隐在屋顶的几个□□手的刺杀,连忙翻身从窗台逃走。

      楼听雨将手里的断天倒了个手放回剑鞘里,她轻功甚佳,步伐轻快,踏过地上雨水堆积的水洼了无痕迹,她借着夜色和雨势隐藏身影,不料仇家追的紧,她根本找不到脱身的方法。树林里黑灯瞎火,不见丝毫亮色,雨势渐大,楼听雨左穿右跑,在树林里迷了路。

      她不时回头张望追杀的仇家,心里焦躁更甚,再回首抬头间,似乎在雨声中捕捉到丝缕钟罄声。

      楼听雨只想赶紧摆脱这群不速之客,将长剑背在身后,愈发加快了脚步,她故意绕开不走近路,躲到不远处的废弃禅院的南墙根下,从墙角根那被杂草生长的狗洞钻了进去。

      她紧紧靠着墙角,无奈叹了口气,感慨自己何等威风,竟有一天这么狼狈。这厢才感叹完自己遭遇可怜,那边就传来啪啪地拍门声。楼听雨打了个冷战,大气都不敢出,捂住嘴巴一动不动。

      她隐在暗处,依稀看到一个衣衫褴褛手握竹竿的小姑娘撑着破伞前去应门。那姑娘身材瘦弱,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手里的竹竿不安地敲着地,溅起雨花来,应该是个眼盲之人。

      “你...你们找谁?”

      为首的男人是个手拿窄背长刀的壮汉,居高临下地看着身前的小姑娘,又复抬眼张望,“有没有一个背长剑的女子来过?”

      “不曾。”小姑娘摇摇头。

      壮汉将长刀扛在肩膀上,又问道:“你不是眼瞎么?若是从哪个墙窜进来,你也未必会知道吧?”

      小姑娘不甘地拿竹竿杵地,皱眉道:“我虽然看不到,但我耳朵好使。而且大哥你看,这座禅院破旧已久,四处漏风,有没有藏人一目了然啊,又何须我看见呢?”

      壮汉会意点点头,觉得有些道理,他打量周围,道:“就你一个小乞丐在这儿?”

      “你自己不会瞧么?”小姑娘颔首对这那壮汉道,侧身让开一个身位,“你不信自己进来看。”

      壮汉探头张望,禅院里香火不再,只有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立于正堂,他们干惯杀生行当的忌讳宗教,甚至很是虔诚地信佛。如今场面,身沾血迹,手提长刀,实在不好贸然闯入惊扰佛祖。他只好就罢,带着弟兄们退出了禅院,临了对小姑娘道:“打搅了,给你两个窝窝头,算是答谢了。”

      小姑娘绽了笑脸,伸出手去接,“不谢,也不送了。”

      楼听雨支起身子来看了眼,确定那帮人已经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累瘫地靠在墙上。

      “原来他们找的是你啊。”

      还没等楼听雨回过神来,一把伞就在她头顶出现了,她蓦然抬头朝小姑娘拱了拱手,“谢谢你小姑娘。”

      “不客气。”小姑娘朝她伸手,示意她起来,“我叫阿箐,小姐姐你呢?”

      “楼听雨。”面对别人的好意,她没有拒绝。她借力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的泥土,跟着她往正厅里走去,“就你一个人在这儿?”

      阿箐点点头,将伞放在廊庑下的柱子旁,摸索着墙壁往里走去,“和我同行的还有一个哥哥,但他一般都夜里出门,所以就我一个人。”

      楼听雨哦了一声,将剑放在地上顺势坐下。阿箐给她倒了碗热汤,伸手摸了摸楼听雨的手臂,她惊呼一声,“你流血了?”

      她垂首看了看手臂上,还真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应该是急忙逃窜时被弓箭划伤的。楼听雨摇摇头,兀自暗叹从良归善之后功夫都大不如前,实在羞愧。

      “没事,没有大碍。”

      阿箐点点头,又道:“难道楼姐姐你也是修仙的么?”

      “不是。”她转念又问,“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和我同行那个哥哥也像你这样,身上总有些大大小小的伤痕,所以才以为你是修仙的。”阿箐将竹竿放下,坐在楼听雨身边,小姑娘声音甜甜糯糯的,她也不曾厌烦,与她聊了起来。

      “你那个哥哥大晚上的不回来,夜猎去了吧?”楼听雨抿了口汤才道。

      阿箐点头笑道:“对啊,哥哥好厉害的,他的剑嗖嗖的,特别快。”

      楼听雨沉默,看着破碗里清汤寡水里映衬着的自己的眼睛,鬼使神差道:“我认识一个人,他的剑,也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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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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