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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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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猝死常招致国家动乱,这种事情屡见不鲜。病来如山倒,任你是市井中引车卖浆之徒还是执掌山河的天子,皆是无可逃避的。
皇帝驾崩后的第二天,刘太后就在朝议堂召集文武百官,商讨确立新君之事。两位皇子中选定谁为新君,无论对于皇室成员抑或是朝廷百官来说,自身权势都会有巨大的变化,这点众人皆是闭着眼睛哼曲子,心里有谱的很。所以,刘太后此番召见,朝野上下无人心中不绷着一根弦。
卯时三刻,刘太后和湘王均还未到,百官皆是神色紧张,静穆沉古的紫檀木椅子却叫他们坐立难安,一个个眼巴巴的望向内堂,等待最后谜底的揭晓。但众人之中也不乏面容松弛,气定神闲的,比如常晋尧,比如庞德忠,再比如常鹤言。
常鹤言眯着眼睛扫了扫这些泥古不化、中规中矩的大人们,分明都如坐针毡焦虑的要死,却碍于体面,拼命调整脸部表情,模样实在可笑。常鹤言为人本就疏狂,常文博又告病假未出席,如此好笑的事情他便自然不会憋着,这回也丝毫不受拘束,靠着椅背轻笑出了声。
原本端坐的大臣们纷纷把目光集中到常鹤言身上。常晋尧目不斜视,看着一众大臣微微笑着,用手轻轻捅了捅常鹤言的胳膊,提醒他这是在朝议堂。
常鹤言瞥了常晋尧一眼:“你捅我做什么?”
常晋尧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低声道:“我倒问你无端端自笑个什么,鹤言莫要忘了大哥的吩咐。”
常鹤言轻哼一声:装腔作势。
不多时,堂外传来一阵太监的通报声:“湘王到~~”众臣慌忙整理官袍,起身迎接。常鹤言亦是早想瞧瞧这深居简出的王爷到底长了个怎样好看的脸。
太监话音刚落,李晟渊便行至朝议堂门前,他身著绣麒麟紫袍,腰间佩山玄玉系赤色组绶,一双斜吊的凤眼弯如朗月,目若黑玉,肤色细白,面容清雅绝尘,眉宇间依旧带着几分妖韶之气。在众臣俯身行礼时,李晟渊款款走入堂内,划过一丝幽香,常鹤言闻这味道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甚是疑惑。
众臣还未及起身,刘太后和赵皇后也一并到了,刘太后在正上位坐定,皇后坐在左侧,两人面前皆垂着帘子,湘王坐在右侧。百官又是一阵行礼。
礼毕,众臣纷纷起身就坐,常鹤言抬头往上位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这堂上坐的湘王正是前几日与自己有过两面之缘,还顺带调戏了一回的那个美人,常鹤言的额头顿时冷汗直冒,心下暗想:这朝议堂的紫檀木椅子当真是不好坐。
李晟渊眯着眼睛别有深意的看了常鹤言一眼,便转而环视朝廷大臣们,缓缓开口,声线清远:“诸位大人,皇兄突然驾崩,真是令人悲痛万分。然纵使悲痛,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遗有两位皇子,母后和皇嫂都想听听诸位大人的意见,再来选定新君。诸位大人认为,由哪位皇子来继承皇位比较好呢?”
朝议堂中一片沉默,没有人敢冒头。众臣如今皆是深在云雾之中,湘王和刘太后到底谁掌握着大局,形势还不明朗。因此现在是密封船下水,若是贸然开口无意中冒犯了哪位,稍有差池怕是横来灾祸,乌纱不保事小,脑袋移位事大。所以还是慎重为妙,干脆沉默,见机行事,方为万全之计。
刘太后见众臣皆是张大人看王大人,王大人看赵大人通通串通好了似的沉默不语,便向正襟危坐、面容沉着的常晋尧问道:“学士大人,依你之见,哪位皇子即位比较好呢?”
常晋尧起身拱手道:“回禀太后千岁,此等大事万万无法依臣等的意思而定,全凭太后千岁作主。”
“嗯。”刘太后紧闭着嘴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但显然对常晋尧的回答相当满意。
过了一会儿刘太后又把头转向庞德忠,开口问道:“那中堂大人的意见呢?”
庞德忠起身磕头答道:“依臣看来,二皇子天资聪颖,龙跃凤鸣,有先皇遗风,更适合即位。”
此言一出,堂内议论纷纷,众人虽知庞德忠站在皇后那方,但也决然想不到他竟大胆至此,明知二皇子是皇后所生,却敢当着刘太后的面公然这么回话。
李晟渊轻闭上凤目,嘴角浮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刘太后点着头,似是在认真思考:“嗯,中堂大人说的很有道理。”语毕又回头征询赵皇后的意见:“皇后以为呢?”
赵皇后道:“全凭母后做主。”
“既然皇后和诸位爱卿都将这个重大的事情委由哀家决定,哀家真是深感责任。但是国事繁杂,不可一日无君。因此,由二皇子择日即位,承先皇大统。”
刘太后一席话毕,众臣皆哗然,无不吓一跳。
赵家人则是面面相觑,受宠若惊,高兴的不知怎么才好。
常鹤言也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人影,便顿时有些明了了,上次在湖心亭瞧见的八成就是庞德忠。他大晚上和湘王“巧合“的出现在同一处,就是草包都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来也是,良禽尚且择木而栖,何况是庞德忠这种抹油的锥子,早早站定立场已是不可思议,他又怎么会笨到选了赵皇后呢?那李德忠真正的主子想必就是湘王了,他放出风声,让众人相信他站在皇后那一方,以博取皇后信任,之后再替她“出谋划策”,让其以退为进,先交出政权,方能让刘太后妥协助二皇子登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日后新皇亲政便一切都圆满了。赵皇后无深谋远虑的头脑,又加之爱子心切,自然便会答应。而另一方面,湘王出面以赵皇后交出实权为条件与刘太后交涉,刘太后一心想扶大皇子登基也是为了实权,既然想要的东西得到了,那么以何种方式得到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常鹤言看着赵家人一个个都是满脸得意之色,不由摇了摇头:这些赵家外戚还不知道,赵皇后手里唯一的牌正是他们,只怕现今的形势,是赵皇后以撤了赵家人朝中要职为代价换来的,只要新皇一登基,他们的乌纱也就掉了。到时候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何还能像这般笑得出来。
常鹤言又抬头看了看李晟渊,暗笑了一声心下想:这李晟渊果然厉害,如此一来两方面都安抚了,自己又兵权在握,反客为主是迟早的事,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嘣嘣响。
常鹤言既已猜出了其中的意思,知道这宫中姓李的不姓李的早在私下里达成一致,询问群臣的意见不过是走走形式,思忖着太后是决计不会叫他回话,便一直悠哉游哉,只等他们抓紧完事,好赶着日头上金龟楼逛逛。
这时一个身著绯色官袍的大臣站了出来,此人竹竿身材,长脸深目,面色黝黑,便是吴方道。吴方道有些不屑的看了湘王一眼对刘太后道:“启禀太后千岁,按长有次序,如今却让二皇子即位,这是否适当,请太后三思。”
常鹤言见吴方道一脸浩然正气的站出来,便是一阵摇头。常鹤言自然知道刑部尚书忠肝义胆,只是此时此刻吴方道还说这样的话就未免太看不开了,这岂不是摆明了谁的好都不讨吗?常鹤言又瞟了一眼常晋尧,见他还是一副天塌了都压不死的模样,便知道其中厉害常晋尧想必也早已是了然于心了。
刘太后皱了皱眉头,脸色略有不悦,正想启唇说什么。谁知开场白后便一直沉默的李晟渊却破天荒抢了她的话。李晟渊轻挑起眉盯着常鹤言,突然开口道:“吴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但不知常尚书常大人的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