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梦记》Delysia

3、R1

　　论坛聚会。网络转化到现实的人散落在KTV包房各处，人脸上的聚焦都或明或暗。都和最为相识的人挤在一起聊着些网络上也常讨论的事，生活上的事。这样聚会总是会男多女少，僧多粥少。
　　这是个永远都欲求不满的世界。人与人之间到处都是欲望的味道，悠长散落。

　　米络倒也不是其中最小的姑娘，有十五岁的女孩刚补完课穿着校服突兀在其中，哥哥姐姐的叫着，脸上尽是些灿烂表情，到总与看起来年龄是她一倍或两倍的男人娇笑。
　　米络觉得三年一道沟，自己与她也都是有了代沟了。

　　女孩用着同龄人的口气对米络说计划离家出走，理由无非是喜欢上了一个小男生被家里知道而自己已经不能忍受父母极度阻拦这种事了。
　　棚顶的灯晕开光，散在两个姑娘脸上。
　　米络脸越来越苍白，没有情感在内心的时候就会这样，甚至因为类似于曝光过度而反射回。
　　看了一眼女孩那张肆无忌惮的脸。

　　“何时走？”口气是毋庸置疑的认真，一如她已坚定地相信女孩会与小男友在某个浪漫的深夜携手私奔，甚至开始延续想象好出门时到是带许多了些现金，路途，也可以说根本没有终点的路上，花起钱来依旧大手大脚，不出几日便用尽，路上极端困苦，又无工作适合给他们做，继而男孩女孩都开始出卖他们稚嫩年轻的身体，许久许久之后的状况，她都一一想到。
　　她心里已经想定他们的未来。固执的认定扎根内心。

　　女孩诧异望着米络，尴尬笑笑。
　　“一切都还没决定呢~”然后摆摆手离开米络视线范围向他人领地靠去。

　　她甚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在她问一件她确定会发生的事情之后走开。只得用自己终是不讨人喜这种理由当作失落的挡箭牌。

　　“你刚刚那话会把人家小女孩吓到的。”一男人走近米络身边刚空出的椅子坐下。
　　虽不解他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先还击。
　　“我也不过还是个女孩，要是如此胆小，还不如舍去这没完没了又不令人喜欢的生命。”向来分不出男人的年级，只要头发还未完全花白，脸上皱纹还没到可以夹三明治中的火腿，在她眼中便都是一个年龄。
　　“小姑娘们大都喜欢用自己所谓特殊的故事讨人些惊异表情，你稍劝一下也算是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这样说来我既然没有这种意愿，难不成已将算不上个姑娘，没有这种想法便会被认定成七老八十不成？你去满足她变好，说不定还能你们两个相互身体满足一下，找我做什么，我又不能进入她。”
　　她从未刻意想做剧烈反击或是显示伶牙俐齿，只是大多时候，内心的话还未过滤就出了口。且大多时候，也没觉过自己说话方式常是与别人不同的。

　　男人也不说什么，就看着米络眯着眼笑。
　　戴着黑框眼镜依旧能看得出目光凛冽，皮肤有保养过的痕迹，衣服都是些不认得的牌子，还没闲到平时注意男装。
　　“我叫吴瑞明。”男人伸出手，米络没有伸出该出现的另一只。
　　“米络。”
　　顺着她目光看的话该是在只是专注于电视屏幕，眼睛里并没有面前这个男人存在过得迹象。

　　可这是黑暗、混沌的世界。
　　本就谁也看不清谁，一切的所谓看清不过是虚假，但其实你一点也会想知道清楚背后所隐藏的东西。我们乐得奔走于一个又一个谎言之中，触摸到真实时到是往往会被惊吓然后退缩。

　　吴瑞明就笑着看着米络，米络眼睛无处可放，尴尬的不自觉的开始转动两根食指，让它们之间相互缠绕。
　　吴瑞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米络。
　　米络愣了一下。
　　“介意给我留下联系方式吗？”
　　米络就机械的在吴瑞明手机里输入自己的各种信息，之后再机械的递还给吴瑞明。
　　似乎一切并没有遵从她自我意愿或是主观想去做此事。

　　她的哑即使在长久之后也从未间断，她永远于喧嚣或死寂的境地中陷入长久沉默。眼神放空，机械回应。是她一直以来没有变化在做的事。
　　行为、言语、心灵。都为哑，在内心静寂散发出刺眼白色的境地停滞不前。
　　所以不与人相识成了必然，即便所处环境拥有再多资源，他们是人，晃着一张张带暧昧笑容的脸，又可能只是不在乎旁人的眉头紧皱。

　　她长安于室，但久了又不安。
　　她可在恍惚浑浊封闭的屋子中思考，想些同学间的事之后恶毒尖锐的笑出声来，长久固定在一个位置。
　　少食，少进水。常耳鸣眼前发黑，但内心深处却是乐得如此。
　　米络常常略带戏谑对待自己，家庭并非有多大不幸，无非是与家人之类都基本断了关系，还存一丝用来生存的最后纽带。
　　在等待能偿还的日子，偿还过后就可一切真正归为虚无。

　　吴瑞明在米络身边坐了许久，自说自话着，又也许是说给米络听。无人在意。

　　她到也没有掩饰过内心些暗色情感，旁人一看便可知其哀伤。
　　吴瑞明不在乎这些脸上情绪之类事，他觉无关紧要。解析本就不是他所擅长。

　　米络没有答话，之后很久他一人在无话可说也觉得实在无趣，想觉得许是自己年纪原因，和这女孩实无共同话题。漫不经心的说了最后一句。
　　“你猜我多少岁。”
　　并未期望有回答，只想终结这场没有第二方的对话。
　　“二十岁左右。”
　　米络应了声。

　　吴瑞明硬生生把刚进入口中的啤酒咽下。
　　“没想到我在你眼里这么年轻，我可有三十五了呢。被你这小姑娘说成是二十左右，说明我真驻颜有术啊。”

　　其实年纪之类的事在米络眼里根本没有区别。
　　清瘦与堆积起的脂肪，眼睛里是锋利或圆滑，面部胡茬是否还显青涩。

　　她根本分不出一个男人是二十岁还是四十岁，这与对方状态无关。完全因她自己。

　　他们一个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离弃掉曾经的自己，对待女人是，找寻不同的朋友是，□□是，□□则是典型。
　　他们丢弃一次后全然对先前没有留恋，或许只在有对比鲜明出现时突念起之前某一个时间段的好，他们总觉得自己可以把握住一个好的崭新开始，于是，开始了一次又一次。
　　待老去之后，因离弃自己过太多次而变得丝毫没有记忆。

　　不记得哪一个阶段的他人曾对自己好过，不记得一直以来是否幸福（太多间断，一直以来这个词压根就是不存在），不记得自己做过错误决定。
　　次次新开始都是信心满满踌躇满志。

　　这样。二十岁与四十岁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米络对着吴瑞明轻声“嗯”了句，之后继续目光呆滞。

　　那样喧闹的环境，大家又似乎并无太多共同话题，都不过是有着对象的自说自话。以为对方听得见，转过脑去，谁都忘得一干二净。
　　吴瑞明与米络这一区域，空气中是更多微凉，若真有人仔细观察，那景象极度荒诞。

　　她并非是座冰，冰可遇热渐成柔软的水。也非是块石，重力敲击也大可磨成细腻的灰。
　　米络只是固执的人，人有许多种可能，你并不知道使她屈服的是哪一种方法，况且她都并未认为自己坚硬过。
　　只是睁着茫然的眼，紧闭微薄的唇。五官空洞，神情莫名。
　　这样偶尔会吸引些男人靠近，但终会因自己把握不了而保身撤退。

　　她只是还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也许什么时候会突然与一个男人有个孩子，她都不会记得那是谁的孩子，有兴趣便剩下来，没兴趣去与同学借钱打掉，之后用零用钱慢慢偿还。
　　她只是在人潮中不断失去，只是一直记不得得到了什么。
　　这是种颇为凄惨的失忆病症。

　　有人来搭吴瑞明的肩膀。
　　“又在这招惹哪个无辜的小姑娘呢？”

　　红裙女子扶着吴瑞明的肩膀加入看似进行对话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