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思简若繁

75、分离

　　御剑关越来越近了，来时的路上，无数死尸横躺竖卧。舒落宇和越湛骑在马上，牵着手，一路都没放开。
　　晚间，这两个人靠在树上，舒落宇把头靠在越湛的肩上，方便他给她换药。
　　离别的时候，总是有很多话要说，可是越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看着她，看到流泪，然后转过脸去，偷偷擦掉。
　　她的世界太复杂，她的规划比他大，他说过信任她，只能沉默的表示尊重她的骄傲，他不是鹰，他只是鹞子，她才是鹰，展翅则翱翔九天，收翼则傲视群雄。
　　遥遥的看得见关口了，越湛的手紧了紧，舒落宇回头一笑
　　“要是我回不来了，王上你….找别人吧，人生不满百，浪费宝贵时间等一个人不值当”
　　越湛仔仔细细的看过她的脸，眸光如水
　　“世上不会再一个至情至性的优秀女子如此待我”
　　舒落宇呵呵一笑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有，也不是舒落宇”
　　舒落宇叹了口气，四目相对
　　“越湛，我走了”
　　“我等你回来…..还有….我还是坚持….如果哪天你想娶亦肃了，娶他”
　　“越湛——”
　　“我为君生。你的路太险，如果可以，我希望全天下的人去爱你”
　　御剑关的城门打开，独孤墨玉他们欢呼着迎出来。越湛忍痛松开她的手，转过头，二百黑衣旅簇拥着他缓缓而去。
　　舒落宇呼吸了一下，觉得胸口闷痛，捂住胸口微微的弓了弓身子。
　　越湛泪如雨下，但是一次没有回头。
　　因为她说，你知道么，第一次在御剑关的时候，我无数次想回头，都忍住了，你说你等我，我怕我一回头，就忍不住大哭做了逃兵。我更怕，我一回头，你就改变主意，走了。
　　越湛忍住呜咽，视线模糊。
　　独孤墨玉赶到舒落宇身旁，看着远去的黑衣旅，奇到
　　“越将军怎么走了？”
　　舒落宇侧过头来，目光叵测的盯住他，直到独孤墨玉脸上佯装的好奇挂不住的垮下来，敲敲自己的头盔，舒落宇一提马缰，转个身，看了一圈
　　“怎么就你一个？”
　　“提起这事我就恼火，我哥和赫连紫收拾完了自己那片，去驰援殿下，咬着遗族的尾巴狂打了几天，灰头土脸的，回来我哥非要自杀！赫连将军看着他呢”
　　舒落宇看了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
　　舒落宇一扬眉，独孤墨玉赶紧表白道
　　“我真不知道！！我发誓！”
　　“那你知道为什么你哥和赫连紫还能咬住遗族的尾巴么？”
　　独孤墨玉被她的目光看得寒战
　　“不知道”
　　“因为本殿下正好一个人迎头赶上了尾巴前面那个脑袋！”
　　独孤墨玉傻了，舒落宇冷笑着继续
　　“而本来应该和本殿前后夹击的独孤凰，我看八成是迷路迷到赫连紫那里去了！！”
　　舒落宇摸摸下巴
　　“要说来得也挺快，若不是还能赶上咬尾巴，本殿下就要被追兵踏成肉酱了！”
　　独孤墨玉从马上直接坠落下来，跪在地上，拔出配到，双手奉上，舒落宇捂着嘴咳了两下，一脚蹬开马蹬，抬腿踢飞
　　“还嫌死的少啊？！给我滚上马，老娘现在心情其烂，别添堵！！”
　　一行人骑马入关不提，一群人看见舒落宇归来欢呼雀跃。
　　舒落宇笑笑，撩开中军帐，迎面就见独孤凰五花大绑的坐在椅子上，嘴里塞着白绢，一双眼睛张的滚圆，满脸通红。
　　两人对视了一样，独孤凰突然就哭了。
　　舒落宇也不解开他，赫连紫激动之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哽咽
　　“宇殿…..”
　　舒落宇坐在椅子上，摸了一手的灰，怒
　　“老娘还没死呢！！哭哭哭，都哭个屁，留着等我死时候再哭吧！”
　　独孤墨玉呐呐
　　“殿下慎言….”
　　“不管怎么样，遗族这回是彻底垮了，嘿，我看我要也快死了”
　　赫连紫大惊抬头，一脸迷茫，独孤墨玉心里咯噔一下
　　“宇殿…..”
　　舒落宇慢慢地走下来俯身盯住独孤凰
　　“我知道，我一把白绢拔下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咬舌自尽。不过，你不能死，我带的兵一个没留下来，死的人够多了！再说独孤凰，任你为将的是我，我有责任，不过罪不致死，可惜如今我要死了，也算顶了你的罪。你留下命给我办件事，听懂了摇摇头”
　　独孤凰愣了半天，摇摇头
　　舒落宇一笑，轻轻的把他口中的白绢拔下来，独孤凰哀哀道
　　“宇殿”
　　舒落宇长叹一声
　　“你们一定要问我为什么？好，我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咱们为将的，心里一直想的就是怎么保家卫国，怎么驱除强敌。其实将军，重在养寇，有寇才有兵，有兵才有权，有权才有势。我并不喜欢权势，但是，我却兵权，如今功高盖主，又身为皇女，就只有死路一条”
　　赫连紫生硬的说
　　“皇太女不会这样对您的！宇殿！！”
　　“皇姐自然不会，可是皇姐说的并不算”
　　“您的意思是皇上？”
　　“皇上也不会，逼死我的，只有忠臣”
　　独孤凰怒道
　　“宇殿，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咱们反了！！！”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咱们不能反。若是皇太女要我死，我立马二话不说，杀进京城。可是姐姐是天底下最不想，也不会让我死的人，母皇也不希望，所以我猜，母皇还会让我选一次，嘿嘿，这是老天逼我做忠臣孝女嘛”
　　独孤墨玉突然说
　　“宇殿….无根无据的，他们凭什么要你死？！”
　　“根据？有啊，通敌叛国”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亲王府的银子，百越王登基，遗族进攻，穿起来，正好是我为了手中的兵权，通敌叛国”
　　“那您….您还放越湛走？！”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她们的目标是我，我说完全不知情，你信么？”
　　“那您…您为什么不和他走！”
　　舒落宇淡淡道
　　“天赐还在大燕”
　　独孤墨玉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
　　“宇殿，如果事情真是这样，我不想再在军中了”
　　独孤凰红着眼圈
　　“宇殿，我们独孤家满门忠烈，如今也是个头了”
　　赫连紫叩头
　　“宇殿，赫连愿和心爱之人浪迹天涯”
　　舒落宇坐在案子上晃荡两条腿，噗嗤笑出声来
　　“怎么？我还没心灰意赖，你们就先倒台了？这不像我的兵啊！我引以为傲的兵不这样的，我的兵，抗得住刀光剑影，也抗得住世态炎凉！！记不记得咱们在教场上喊得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记不记得第一次咱们带着豆腐渣小书生在关口发过什么誓言？不离不弃，寸土必争！！”
　　“别哭，哎！都哭什么啊？”
　　“人生无处不战场！凰说过什么啊，我记得呐，守得住要守，守不住也要守！！”
　　“墨玉说过什么，战无不胜，胜在心！！”
　　“赫连紫你说过什么？一片丹心，千里雄关！！！！”
　　“老娘说过什么？！！我他妈的不怕死，也不怕冤死！！我做的每件事，都不后悔！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老娘无愧于心！！！！”
　　帐外哭声一片，舒落宇抬手划断了独孤凰身上的绳子，一把掀开帘子
　　“哭行，我也哭，哭是为了死去的人。”
　　“宇殿，咱们走吧？”
　　“是啊，这破关咱们不守了！！”
　　舒落宇一抬手
　　“谁说不守？！咱们偏守！！咱是响当当的好女子！谗言，你们怕么？老娘不怕，阴谋我也不怕，什么我都不怕，我发誓要守国土，我什么都不怕，咱们不怕遗族，咱也不怕别的！！任谁也别想毁了我们的信仰！！是不是？？！！！！”
　　“是！！！！！是！！！！！”
　　舒落宇用手遮了遮脸，良久，咬牙
　　“你们是我的兵！！是我这辈子上辈子加起来的骄傲！！！！我就一个要求“
　　“宇殿您说！“
　　“我舍不得你们，自己怕寂寞，抬棺入京，我想你们陪我像京东大营那样在小寒山待上一阵子”
　　一行人哭的稀里哗啦，跪地不起。舒落宇估计这时候要她们去殉葬她们都二话不说抹脖子。
　　与此同时，京城风云巨变，樊家终于动了，江夏王突然倒戈，集结的军队强渡曲河，遥遥的驻扎在京城五百里外，小世子亦肃连夜闯入京东大营，陆鸣廊闻言不动如山，气得亦肃暴跳如雷，揪着着陆鸣廊的领子喊
　　“你再装死，我娘就打过来啦，舒落宇就死啦”
　　陆鸣廊面无表情，眼睛也不抬
　　“无军令！”
　　亦肃闻言差点吐血。
　　这边闹得厉害，皇上依旧坐在龙椅上抱着十二个月的小天赐，四平八稳。只说了一句
　　“江夏王进京了？”
　　樊家老太站在阶下，心里还是有些胆怯，斟酌一下回道
　　“是”
　　“哦….想逼宫？”
　　“不….江夏王说要勤王”
　　“勤王？”
　　“陛下，臣这里有些关于文亲王的证据”
　　“拿去给皇太女吧，朕都多久不理政事了，这人老了，总是要犯点糊涂的，和小孩子一样，你说是不是？”
　　樊家老太心中一凉，小心抬头，发现皇上握着小天赐的小手，并不是和她这个老太婆说话。只是她这一看，小天赐那双细长的眸子转了过来，淡然睥睨，居高临下
　　竟然和她亲娘舒落宇一样，吓得樊家老太心里一跳，不敢久待，告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