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暮春残雪

1、锲子

　　夜深。
　　寒风瑟瑟，深蓝的天空仿佛是一头巨兽，能吞噬整个世界，地上的枯叶被吹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再次落下，发出细微的声响，便再没了其他声音。
　　静。
　　四周静得恐怖，如同万物都死了一般。
　　此时，沉睡的古镇中唯独一家客栈前还点着灯笼，白灯笼里苍白却泛着青光的烛火还在不断跳跃，忽明忽暗，显得异常妖冶。
　　客栈悬挂无字牌匾，大门紧闭，客栈里，一把摇椅上半躺着一位俊美的男子，一头青丝散开，铺成一地，皮肤白皙如玉，一弯柳叶眉下，是一双透着漠然的眸子，眉间一点红朱砂，眼角一点黑泪痣，如同传说里的神仙，见着了，便让人再移不开眼，他手捧古籍，轻轻翻动。
　　“吱——”客栈的门被推开，“叮——叮——叮——”风吹响了门边挂着的铃铛，卷进一丝凉意。一个人走进来，他全身被黑袍罩着，一身的腐朽之气即便是屋里的檀香也盖不住。
　　“霁夜，你又失败了。”那人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霁夜平静地说，透着一丝疏离。
　　“我就说了，你不可能成功的，你以为那些因大义枉死的人重活一次还会保持前世的善良？多么天真的想法呀！你一次次让他们重生，结果呢？哼！有多少人是如你所愿的？没有，一个都没有！他们都背叛你了！放弃吧，霁夜，和我一起回去。”
　　“会成功的。”
　　“成功？我没看见，我只看见了失败，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
　　“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是吗？行！你就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吧！”说着，黑袍人转身离开。
　　“会成功的。”霁夜喃喃。
　　“叮——叮——叮——”门打开，风再次将铃铛吹响。霁夜恍然，原来已过了几千年，光阴荏苒，外面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有的人却没有变，他依然未完成心中所愿。他长叹一口气，抬眸凝望远方不知想看见些什么，挥手，那间客栈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天地间从未有过一般。
　　“我死得好冤啊！我不甘心！”
　　“吾一身热血为百姓，可那帝王却荒淫无度！我竟含冤死去，不值！不值！”
　　“我是枉死的！这天道不公！让好人枉死！让恶人横行世间！”
　　霁夜耳畔充斥着这些灵魂所诉的不公，他已经听了无数次了，听得他都有些麻木了，他让他们重生，他以为他们会活得更好，他以为他们会为公道、为百姓、为国家保持一腔热血，每个人都对他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的但结果呢？
　　他继续行走在这些灵魂之间，突然一个身影吸引这他。
　　那个小男孩儿似乎只有十八来岁的样子，就这样蹲在那儿，抱着头，嘴里念着什么，霁夜走近，原来他在说：“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
　　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霁夜想，他已经在世间活了很久很久，就到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望着这个小孩，他觉得时间到了。
　　“子玉，你想重活一世吗？”霁夜问。
　　男孩没有搭理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霁夜默然，望着男孩有道：“子玉，你想赎罪吗？”
　　赎罪？墨子玉听见了那道声音，“赎罪？赎罪。”他口中念道，然后再次沉默，沉默到霁夜以为男孩不会再回答，墨子玉突然抬起头望他：“我还可以赎罪吗？我有资格吗？”他的眼中净是迷茫。
　　“可以的。”霁夜回答。当然可以，因为能来到这里的人至少他们的前世都是善良的。
　　“我——想赎罪。”墨子玉回道：“我是罪人。”
　　霁夜抬手，将手放置墨子玉眉间，墨子玉只感觉一道暖流，失去了意识。
　　霁夜望着闪耀着微弱蓝光，渐渐消失的身影，想道：子玉，别让我失望啊，这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