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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皎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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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女人的哭声,在这夜晚总是有些渗人,皎洁的月色和点点缀缀的星星诉说着自己的纯洁。
听,又是隔壁家的女人,那家男的喝酒就打女人和孩子,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找事干。
听,旁边的人群围起来说的话呀!诉说着自己对这件事的见解。
“唉,你这哭了那么久,又有什么用,女人从出生总归是要受苦的,你都嫁给他了,娃都生了,还能怎么办,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娃想想呀,娃还那么小,以后的日子熬着总能过去,人生来本就是受苦的。”蹲在鼻青脸肿的女人旁边,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她的皱纹诉说着自己的一生。
那个躺在地上女人看着这月色,歇斯底里的哭着,耳边充斥着声音,不能,不能这样过下去。
她起身,扒开人群,抓起那个被人拉开满身酒气的男人,“我们离婚,孩子归我。”说完,将旁边也在哭泣的孩子抱起,门一关锁起来,满身酒气的男人,看看周围的人,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往前走几步,抬脚使劲踹门,门踹的呼哧呼哧,似乎就要踹开,嘴里嘟嘟囔囔,“你出来,看我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胆肥了,吃了熊心豹子胆。”
周围的人急忙拉人,“别踹门了,门坏了,还不是要拿钱来修。”
“别打了,媳妇就要跑了。”
“你让她一个人安静,安静,去哥那睡,喝那么多酒,还不累。”周围的人左一语右一话。
没有人关注刚才蹲在那个女人身边的老妇人的离开,她蹒跚着慢慢走着回去的路,眼里的麻木,没有害怕,没有感情。
一个人走着寂静的黑夜,只有皎洁的月色和星星陪伴着她,那是她回家的路,路上没有灯光,月色也有它照不到的地方,她融进黑暗中,没有什么能看见她。
她打开自己家的大门,连狗叫声都没有,进去往里走去,堂屋的正方是一个照片,那是她的老伴,早在几年前喝酒喝死了。
她没有感情站在那看了许久他的照片,似乎随着这个男人的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在烟消云散。
老妇人又慢腾腾走回到床边,往床上躺去,她躺的笔直,可是年老的萎缩注定她已经无法躺直,以前自己不躺直睡觉,把那人打扰醒,迎接她的是属于她的黑暗。
她睡不着,注视着那粉着大白墙的天花板,这个天花板真白,总感觉反射着光,也反射她已老去的脸盘。
她回不去她逝去的年轻,回不去她的选择,回不去以前家门口自己总是喜欢上去的大树。
老妇人拿起满手是茧抚摸自己的脸和身体,脸上已布满皱纹,身体也失去弹性,生命也在消失。
她回想起以前,那个总是喜欢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她,喜欢笑的她,干活勤快的她 。
我那年刚好满二十岁,满头乌发,发量还多,人人都羡慕我,我读书不多,但是我知道只要勤快就有饭吃,我并不畏惧任何事情。那年我父母还在,我有兄弟姐妹。
“娘,我等会儿出去去河边洗衣服去,你那里还有什么衣服,拿过来一块洗。”我探头看见母亲正在和面,灶上烧着水。
“那还有你爹的裤子,你去洗一下,洗快点,等会有事找你。”母亲连头都未曾抬起,她总是很忙碌。
“我不想。”我向母亲撒娇。
“快点,这是人生大事,没有什么想不想,你这还算好的,我和你爹当时连面都没有见,只是听人介绍,就瞎着眼寻人家。”她终于抬起看了我一眼。
我一下就羞红了脸,我上面的哥哥姐姐都已经陆陆续续成家,时间总是不等人准备好,就轮到我也要结婚。
等触到河水的冰冷,大脑才开始转动,我一直盯着河边的那座大桥上的来人,那是通往我家的必经之路。
我一定要那人高大,豁达,爽朗,把自己读书不多的好词都用上,一边洗着衣裳,一边盯着,漫不经心间我爹的裤子随着河水也在飘走,等我看见时,都飘出好远,我努力的追赶那条我爹为新年准备的裤子,如果弄丢,回去肯定会被骂的。
在我快要抓到它时,有一双宽大黝黑的手比我先抓到它,我急忙道谢,那人连连摆手。当时我抓着我爹的裤子羞红了脸,当时心里想要是他也不错吧。
等我慢慢洗完衣服,那桥上还是没有人经过,我在想是不是不来了,正好。
还没走进家门,就听见我爹的大嗓门,说:“好,这人也看着不错,等会我家妮子回来,两个人互相看看,说着这就好久了,娃她娘,妮子呢?”
“在外面洗衣服,应该等会就回来。”那是娘的声音。
“这娃是个勤快的,我早就听别人讲你家的孩子个个都是好的,你小子有福了,要是能成,你可要拿好酒来好好孝敬我老人家。”听声音,那人是这几个村子里的媒人,她以前来过我家。
“好。”
我躲在门口听到这个声音,心里突突直跳,可是事到临头,不能退缩。我先是弄出一点动静,表示我要回来了,里面的谈话笑声瞬间安静。
“是你。”
我指着那人,是刚才帮我拿裤子的人。
他还未出声,旁边的媒人眼睛活泛的站起身来,知道这事能成,“这事真是天作之合,你们两个认识,我还费口水说这事,真是不该。”
我急忙摆手,“不认识,刚才我不小心让河水把裤子飘走了,他帮我捡回来的。”
“那就更是好兆头,你看看这门亲事说的刚刚好,他以后肯定能在你危难的时候出现。”她把我拉在旁边,悄声说道,“你看这孩子相貌端正,身材高挑,关键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以后他父母的不都是你们的。我跟你说,好几户人家想找我说,我都没说,这不是讲究一个郎才女貌,还有抓紧机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我急的红着脸回头看我的父母,父亲笑笑朝我点头,余光飘向他时,他也在微笑,那时我才看清楚他的面孔,那样儒雅沉稳,是他,对,我要嫁给的是他。
“婶子,你看他还没说话呢,我们会不会太早下决定。”我在为自己的幸福努力。
“他小子笑还来不及,刚刚在门口碰头时,还想找我提刚才在河边遇见的女娃呢,原来是你。”她拍拍我的肩头安慰着。
我不敢再抬头看他一眼,羞红着脸快步走进房间,门口院子里的他们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那这事就这么定吧,我让他家找个日子,尽早做成这桩好事。”
尽管我努力表现的镇定,可是砰砰跳的心脏,告诉我,我要成婚了,我即将步入下一个阶段,我满心欢喜的期待着,盼望着,等待着,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这个日子很快到来,我家里那天早上就挂上为数不多的红布,我早早就起来,穿上新衣,抹上他为我带来的胭脂,我轻轻抿上那印纸,模糊的镜子中透露出我,乌发红唇和那朝气勃发的自己。
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好看,轻轻对自己一笑。
“时间快到了,你还照镜子。”红盖头搭上,遮住了我的视线,那是娘在我出嫁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我的手搭在他手上时,我的一生开始和他交集。我想回头看自己住的那么多年的家时,可是红盖头的遮挡让我只能看见家里院子围的土墙角,一时间的不舍从心头涌上模糊双眼,哽咽着对他说:“我不想走。”
“以后有时间我们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就要带上自己的娃娃回来。”他的手穿过红盖头轻划过我的眼泪。
在他擦好缩回去手时,我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敢松手,这个人就是我一生的人。
那晚上,我只记得我羞红的脸和他粗粝的大手,不敢看他,甚至觉得整个人都在梦里。
第二天早上,等我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可是自己很难为情,不敢从被子起来,因为他就在我的旁边,他的四肢和我的身体接触着。
直到从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儿子,你们该起来了,午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吃呢!”
我身边的人才缓缓伸着懒腰,顺手伸到我的腰上,我使劲把他的手挪开,“快起来,婶,不是,娘喊我们吃饭呢!我真是睡过去了,不然应该我起来做早饭的,你说娘会不会生气?”
“不会,我娘可好了,以后你就知道她的好,好,我不闹你,我娘做的饭可好吃了。”他笑着起身,我羞着钻进被窝。
那段时光,真是养猪的日子,每天跟他出去下地,也是我在阴凉处等他,回来就可以吃饭,他娘真是一个极近温柔的人,做饭好吃,什么也都想着我们。
“呕,呕……”我难受的厉害,早上吃的饭都吐的一点不剩,我狠狠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好脾气的呵呵直笑。
怀孕的我并不好受,孕吐很频繁,晚上也是经常睡不好觉。我当时时常说,“小坏蛋,看我生了你,我要把你的屁股打开花,让你折腾我。”只是没想到,这句话真的应验了。
快要过年的冬天夜里,我生了一个男孩,他肥嫩的四肢,洪亮的嗓门常常半夜嗷嗷直哭,把我身边的人吵醒,他皱着眉头,“真是生了他,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每天晚上哭,跟哭丧似的。”
“你说什么呢?他可是你儿子,哪个小孩不哭,你去隔壁屋睡去。”我指着旁边的屋子。
他将我的手指打掉,踱步离开,出去时把门狠狠一震,发出的巨大声响,吓得我怀里的孩子哭得更厉害。
“不怕,不怕,大坏蛋被我赶跑了,我的小宝贝,你乖乖睡觉,我也能睡一会儿。”我轻声哄着孩子。
“醒醒,快醒醒。”冰凉的手推搡着我。
“娘,怎么了?”我揉着睁不开的眼睛。
“你去把猪喂了,还有你娃的尿布和你的衣服赶快起来洗了。”她的表情很严肃,那是我第一次看见。
“娘,你要是累,让他去干,我昨天快天亮才睡。”我指着旁边的屋子。
“你昨天把他赶出去,让他发烧,你想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娘,我还在月子里呢!”我不理解为什么她的转变。
”现在是生活真是好,以前我们生了娃,第二天就起床下地带娃烧饭,是啥都不误,我都让你做了那么长的月子,你还想嫌东嫌西。”她将我的被子掀开。
“娘,你自己也说现在,那为什么还跟以前比,还有……”我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坐在地上撒泼,“娃,你快来看,有人欺负你娘,你还躺在那睡的跟猪一样。”
那天,我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和布满我身上的疼痛,襁褓里的孩子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