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恋人[快穿]》云迷

2、死生相祭（二）

　　【你猜？】

　　“我猜个屁……”程涿的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他扒着墙面勉强站立，白着脸开口，“我要拍他的肩膀吗？”

　　系统给出了是或否的答案程涿已经听不清，他迟钝地看着面前的“人”忽地转过头来，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

　　“镯子？你吓我一跳，鬼鬼祟祟地过来干嘛，游戏已经开始了吗？”

　　“人型生物”并没有长着一张狰狞的鬼脸，他有着极为正常而普通的人类五官，此刻正瞪大眼睛望着程涿，一手推了一把脸上的黑框眼镜，另一手拍着胸口平复着呼吸，好像被吓得不清的样子。

　　是小戒。
　　是所有人都听到他出发走到四号位的小戒。

　　程涿辨认出人的身份后，心情并没有变得轻松，相反的是，他的精神开始高度绷紧，从指尖向全身蔓延开一圈又一圈麻木的感觉。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四号位。
　　本该只能看到一团黑，但此时有一道手机手电筒发出的光也同样聚向那里。

　　看来链子和他想到了同一个方向。
　　程涿甚至感到了一丝庆幸，因为这意味着一开始不知道属于谁的沉重脚步声不止他一个人听到了，那不是他的专属幻觉。
　　以至于他看到了空荡的墙角后都没有他自己想象中那么害怕了。

　　程涿回头尝试与链子对视，却见他正眼含赞许地看着小戒，把摄像头对准了正在对话的他们二人身上，同时抬起手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而隐藏在黑暗中的老环嘴中发出噗嗤一声，明明被不知名生物拍了肩膀，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程涿的恐惧都被这二人的表现冲淡了几分。
　　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事先排练好的剧目吗？

　　他分析着小戒真挚的表情，后背泛起一阵阵的凉意。
　　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吹来的风钻进了他的耳朵，如同有人正在他身侧耳语。
　　程涿强压住不适，垂下目光看向小戒的脚——

　　小戒穿了一双普通的运动鞋。

　　艹。
　　不会真有人蠢到把真实发生的灵异现象当成是队友为了节目效果演的戏吧？！
　　程涿在心中破口大骂。
　　他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转身大步地往门的方向跑。

　　“诶，镯子！”链子开着手电筒往他身上晃，声音里终于有了点不确定，“你跑什么？游戏中断了，咱们可得倒大霉！”

　　不过他下一秒就一本正经地面对屏幕说道：“观众老爷们，刚才的怪事儿大家都看到了吧？镯子现在被吓得不清……诶诶不是演的，怎么会呢，我们直播间从不炒作，绝对真实！”

　　程涿不去管身后的动静，试图把被关死的门拉开。
　　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力，大门的把手都纹丝不动。

　　“对，只能先暂停了家人们。你们瞧，镯子要逃跑，小戒缩在墙角那里，一看也是被吓到了。大家刷波礼物鼓励一下他们吧！一会儿我们会做复盘的，千万别退出啊。”链子情绪激昂地做着直播演讲。

　　“戏过了，兄弟。”
　　趁着链子应付直播间观众的功夫，老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程涿身边，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没演！”
　　把手有一瞬间的松动，程涿屏息要把门拽开，可是房间里像是有无穷无尽的风，阻碍着门板的移动。
　　费尽力气刚拉开一条缝，他铆足了劲把手臂挤进缝中，接着半个身子都溜了出去。
　　这是个极度危险的姿势，如果再有邪风发力，他整个人怕是会被夹去阴间。

　　“……真的假的？”
　　老环也上手拉起门来，在发力的过程中表情逐渐变得惊恐。

　　链子的声音彻底沦为背景音：“我背后有人？哈哈，家人们都会在弹幕里演戏了……”

　　“怎么回事……啊、啊！”
　　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老环的喉咙里溢出两声短促而恐慌的哀叫，在里面疯狂地推着程涿。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竟然挤了出来。

　　程涿被老环和惯性一起推倒在地。
　　门外的风更为呼啸，卷着废弃楼阁中的尘土，吹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铛铛铛——”
　　钟声突然再度响起，响声极度混乱无序，且变得越来越急促，引得听者的呼吸也跟着加快。
　　这声音好像某种象征驱逐的警告，刺激得他立刻起身捂着耳朵抱头逃窜，凭着进来这里时的记忆半蹲下身往楼梯处移动。

　　房间里爆发出一阵更大声的尖叫，或者说是哀鸣。
　　紧接着，一大波木头吱呀作响、门板激烈碰撞、脚步踢踢踏踏、气喘和嘶鸣的动静传来。

　　身后的老环一边哭喊一边选择了和他迥然不同的方向，程涿不敢回头，摸索着扶住二楼的栏杆，一步三个台阶地往一楼大厅奔去。

　　“系统——”

　　【别怕。】

　　“我鲨了你！”程涿哀嚎着，同时可能是被恨意蒙蔽了双眼导致一步踩空，摔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起码没直接滚下去，已经称得上幸运。

　　他不敢停留，忍着屁股上的疼痛就要往出跑。

　　系统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或许我应该为你争取更多的缓冲时间，进入这一世界后你的反应如此剧烈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意思是我胆小到让你震惊的地步了吗？”程涿攥起拳头克制住指尖的颤抖，“这时候都不忘阴阳怪气我，真有你的。”

　　【你可以停下来休息并思考，我可以保证之后的十分钟内不会再有任何刺激你的事情发生。】
　　系统的嗓音依然冷酷而机械，但是程涿愣是自己从中脑补出了人文关怀。

　　他犹豫了一秒后站住脚，细细聆听着二楼的声响。

　　旁边的高窗却突然爆破，无数碎屑喷射而下，阴森的月光终于毫无阻隔地探了进来，投射在程涿扬起的脸上，映出他惨白的面容。
　　然后，一双长着黑色指甲的手从两三米高的窗外伸了进来，扣住了窗台，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有什么不妙的东西爬进来了。

　　“我他马信你个鬼啊！”
　　程涿的嗓子完全哑了，他吓得转身弹射出去，拔腿狂奔，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他这辈子从没跑得这么快过，哪怕两条腿已经软得不像样了，竟也坚.挺地支撑他逃到了大门之外。

　　【……】

　　先前他们闯进来时破坏的封条和铁链在地上散乱铺开，程涿不小心踩了一脚，险些摔倒。

　　正要迈出去，却听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程涿，程涿！带上我啊，我的脚受伤了！”
　　十分哀切的恳求，来自他的队友小戒。

　　程涿充耳不闻，甚至把步子迈得更大了。

　　【你不去救他吗？】

　　“不会真有人会蠢得以为小戒还是正常人类吧？”他步履不停，一口气跑到了外面的院子中。

　　这座别院是上个世纪荒废的有钱人家的住宅，主体别墅之外还围了一圈小院。

　　程涿在其中急促奔走，突然感受到了一波阻力，回头一看他的外套一角被挂在了路边野蛮生长的灌木丛上。
　　他狠狠地拽了一下，被拉扯开来的草枝竟从其断裂处渗出了些鲜红的液体。
　　粘稠的液滴连带着沾染到他的衣服上，一股不正常的血腥味爆裂开来。

　　他突然回忆起滑腻的墙壁，墙体挨了他一拳后，也散发出了类似的味道。

　　——整座山间别墅就好像有生命一样。

　　程涿愣了一刻，飞速地把外套脱了下来扔在地上。

　　【他也许和你的任务相关。拒绝在灵异世界中作死反而会给你的攻略之路造成一些阻碍。】

　　“你觉得你的建议在我这里还有丝毫可信度吗？”程涿一脸虚弱，几乎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废弃别院之外，刚一出来他就一屁股坐到了路边。
　　其实他是很想再多跑出几米的，但是体力实在不允许了。

　　他回头凝望着明明被笼罩在月色下却仿佛被浓雾包裹了一样的废弃别院，缓缓开口道：
　　“我明白你的暗示。能在灵异世界里被判定为强者的可疑攻略角色，无非是最厉害的鬼或者最会捉鬼的天师。但是我不会回去的，鬼要是真的足够厉害，肯定还能缠上我的。”

　　系统听他说完后竟然又冷哼了一声：【把怂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真有你的。】

　　“……滚啊，别学我说话。” 程涿弱弱地反驳道。

　　说完，他艰难地爬起身来。
　　脚尖已经冲向了山下的宽敞大路，但是他迟迟没有动作。

　　虽然跟那三个便宜队友没有丝毫感情基础，但是就这么抛下他们离开好像也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程涿的视线在两个方向间来回游走，内心无比挣扎。

　　这么踟蹰了有一分钟，他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英勇赴死的表情面向了废弃别院的大门。
　　然而他还没抬腿，就见“一行人”跌跌撞撞地朝他的方向奔来——

　　领头的老环面目狰狞地拼命奔跑，链子一边大叫一边紧随其后，垫在最后面的，是跑步姿势有些奇怪的“小戒”。
　　明明隔得这么远应该看不清小戒的表情才对，但不知为何，一束月光有如聚光灯一般牢牢地定在他微笑着的脸上。

　　“……！！！”
　　程涿倒吸一口凉气，默默转身，调动最后的力气拔腿向山下狂奔。

　　-

　　爬山虎的枯枝在狂风中簌簌摇曳，一双青紫的手好似游蛇一般滑上墙壁，扣在了窗台之上。
　　破裂的玻璃碎片从这条毫无血色的胳膊中穿过，不造成半点伤害。

　　贪婪的欲望腾升而起，它知道里面有绝对美味的东西。
　　黑色的指头在窗边不停摸索，正要进一步索取，却突然停住。

　　没有任何预兆，伴着屋里人仓皇离开的脚步声，整只手在顷刻之间完全腐烂，皮肉尽消。
　　接着，阴森的骨头也迅速枯朽，最终只化成了一捧微乎其微的尘土，被湿润的墙壁吸收，不留半点痕迹。

　　空气中聚起一些虚幻的声音，夹杂着嘲笑或叹息。
　　它们说——

　　请遵守“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