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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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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竟然如此地顺利。现在离婚还真的很容易,红本子伸手之间换了绿本子。杨梅形式地搬了一些东西出来,住到租来的套间,但大部分的时间仍然回到何家。
婆婆严肃的脸显现少有的笑容,或许内疚或许心随人愿。何思奇尽管依然忙碌,但总尽量抽时间陪她们母女俩。杨梅最爱看着思奇和女儿嘻戏,听着他们开朗的笑声,只有这个时候,她才相信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
这天,她下班回到自己的套间。其实很多时候,她很喜欢这个小天地,尽管简单朴素,但不用顾忌其他的脸色,可以随意地放飞自己的心情与情绪。除了,很想女儿。
正胡思乱想着,她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老家家里的电话。
“爸。”她按下接听键。
“杨梅啊。”那头的爸爸唤了她一声。
“爸爸,怎么了?妹妹有打电话回来吧?”唯一的妹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外地的大学后,爸爸一个人就更孤单了。想着,杨梅心中戚戚然。
“她每个周末都会打电话回来。爸爸现在担心的是你呀。”听得出来爸爸声音哽咽。“杨梅,那个人爸爸帮你找好了。这一次爸爸来为你做主。”
“随便吧,反正是给钱的,只要能保密就行了。”杨梅不以为然。
“嗯,你就听爸爸的吧。我一会给你家婆和思奇打电话,明天你把证件带回来吧。以后的事情就交给爸爸了,在咱们这小地方这些事情都容易办些,你就不要担心了。”
“爸爸......”
“放心,这个人不是别人,是爸爸的忘年之交。你们不在身边的这几年都是他陪我的。放心吧。”
挂断手机,杨梅叹了口气,都走到了这一步,不要多想了吧。她拨通杨老师的电话,因为本来约好,明天要去她那里帮忙画展的事情。
“柳寨?”听到杨梅说这个地名,杨老师惊呼了一声。
“嗯。老师知道?”
“何止是知道,我在那个地方生活了将近十年。”
“真的吗?老师怎么会到我们那里呢?”
“呵呵,那个时候我是知青下乡。那个地方是我梦想开始与破灭的地方啊。”
“老师,你也是知青?”杨梅兴奋地问道。
“嗯,我曾经希望一辈子都呆在那,那里有我爱的人和,我的家人。”杨老师叹息。
“哦。”杨梅本想再问,但她引起杨老师的伤心事,因为她已经听出杨老师话语中的难过。
哪里,又是自己的家呢。杨梅觉得自己就像那一叶浮萍,随风飘荡,不知何时能停泊,何处是岸。明天,将是另一种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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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魂牵梦绕的地方,终于可以如此尽情地贪婪地将你收进眼底。一路上,杨梅趴在列车车窗前,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情异常的平静。
她只带了简单的行李,包里揣着结婚登记需要的证件,这一次她得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结为法律上的夫妻,只为了能再给何家生一个男孩。想到这,她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何思奇,前世一定是欠你太多的情,今生这样来还你。
当列车缓缓驶进站内,走出出口,就看到爸爸远远地微笑地望着她。走上前,爸爸将她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彼此都没说什么。爸爸接过她的行李包,两人慢慢地往回走。
“爸,明天我不用亲自去民政局可以吗?”杨梅侧身轻轻地问爸爸。
“你还是不想见到那个人?”
“嗯,尽量还是不要见吧。你不是说这边比较好办些,托个人办了就行了吧。”
“唉,好吧。”
第二天,看着爸爸离家出门帮她办结婚事宜去了。杨梅胸口如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她拎起皮包,走出家门。站在往日熟悉的街头,竟然有些许的陌生,怎么在这里,自己也是异乡人呢。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快步往车站走去,她想回一趟老家,想去看看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的地方。往乡下的汽车摇摇晃晃、颠簸着前行,一路上除了增添许多漂亮的房屋,其他的景色仍是那么熟悉,杨梅的眼眶湿润了。
当她信步在昔日玩耍嘻戏的田园间,心情豁然开朗。她笑了,抿着嘴笑了起来。草坪上依然有小孩儿在牧牛,一声声稚嫩的吆喝,一阵阵无忌的笑声,被风儿吹得远远的。小路边的花儿偷偷地伸出脑袋来,绽开了五彩缤纷的笑脸。杨梅时而弯下腰来仔细辩认,时而凑上前闻一闻。这一切,让她暂时忘记了世间的烦恼。
突然之间,她看到不远处有一间木屋。那是以前没有的,小屋的构造很新奇,它倚着一个山坡而建。杨梅沿着一段木梯而上,外头是长长的走廊。她看到宽敞的不分主次的房间,探头在没有窗帘的窗户往里一看,没见到主人。只见一张简易的睡床,床上被褥整理得干干净净;还有一张宽大的书桌,桌面上叠着高高的一匝书;旁边竟然还有一台电脑,看来这里的主人年龄并不大。
外围的走廊里挂着一条吊床,风中轻轻地摇摆,杨梅走过去拉开吊床轻轻靠过去,忧郁的嘴角抿成一个弯弧,她想小时候常常睡在吊床上玩耍的。多好的一间小屋呀,如果哪天我也能在这个地方有这么一个地方,神仙不过如此吧。杨梅心里想着。这时,皮包里的手机倏尔响了起来,把她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她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接听。
“杨梅,你在哪?”是爸爸。
“我在老屋这边。”
“哦?怎么想到去那了呢?”
“有点闷,出来转转。”
“嗯,已经办好了。准生证也很快弄好,一切都很顺利。你现在回来吧?”
“好的。”
收了手机,杨梅按原路折回去,她频频回头看一看这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土地。在最后的一次回望里,她看到有一个身材挺拔男人从另一条路朝小木屋走去。
他就是小屋的主人吧?杨梅心生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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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自己熟悉的城市,杨梅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现在,她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的妻子。可是,她却爱着在法律上已经不是她丈夫的何思奇。呵呵,杨梅心里轻笑,她为这份爱这么做值得吗?思奇他懂吗?
她迫不及待地给女儿打电话,当听到女儿语带啜泣的呼喊妈妈,她的心有被撕裂的疼痛。她答应了女儿,洗漱之后便过去看她。
她行走在路上,往日情景历历在目。多少个昼夜,思奇开着摩托车,带她走过这条路,一直到结婚,才结束了这条路的记忆。不曾想,会这么一天,她会一个人步行在这条路,却已是千转百回之身。
给她开门的是婆婆,其实她有钥匙,但她不想用。婆婆对她笑了笑,有些许的不自然。杨梅无暇再顾及她的心情,她把朝她扑过来的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妈妈!妈妈回来了。”女儿雀跃不已。
“宝贝,想妈妈了吧?”她眼中噙着泪水。
“嗯,想妈妈!”女儿用力地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往婆婆的房间走。
“宝贝,干嘛呢?这是奶奶的房间。”
“妈妈,你来看看我的玩具。”
杨梅回过头来疑惑地看了看婆婆。“你不在家,我让她和我一起睡。”婆婆说,停顿一下,婆婆继续说:“她很可爱,真的很可爱。”
热浪瞬间充满杨梅的眼眶,这么久了,终于听到婆婆对女儿说了一句疼爱的话。可是,难道这是她付出代价所得吗?杨梅心中不禁暗叹。
思奇还没回来,杨梅给女儿讲完故事,看着她嘟着小嘴甜甜地睡着了。杨梅歪着头看女儿圆圆的小脸,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啧一下小嘴,她心里一片潮湿,柔软极了。正当她想得入神,听到轻轻地敲门声。她疑惑地站起身来去看门,门外站的是婆婆。
“我抱孩子下去睡吧。”婆婆说。
“没关系的。”杨梅连忙说。
“这些天我们都习惯了。再说你和思奇好几天没见面,会有好多话要说的。”
杨梅不言,看着婆婆将女儿把下楼。她转过身面向窗外,一轮弯月如钩,淡淡地月光洒落了下来。当四周陷入了寂静,孤独袭上心头。这个家,已经变得如此的陌生。杨梅轻叹,她拿起电话,拨通思奇的手机。
一直响了好几声,那头才接听,立刻传入耳际的是吵杂的音乐声。
“喂,你好。”思奇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醉意。
“是我,你要回来了吗?”杨梅说。
“喂,你是谁?你大声点,我听不到!”思奇大声地说。他的身边有人在催酒,隐隐约约地传过来那些莺声燕语。
默默地挂下电话,心开始痛。蜷进飘窗里,回忆一幕幕的,不自觉地涌上心头。那些经历过的多少个清晨、暮日,点点滴滴的喜悦与忧伤,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杨梅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一脚轻一脚重,时而有碰撞的声响。她起身迎向门口,只见思奇步履蹒跚。她急忙上前扶住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扶到床上躺好。何思奇努力地睁开眼睛,撑了撑他那醉醺醺的脑袋,叫了声:“老婆。”便睡死过去了。
杨梅轻轻地帮他脱下皮鞋,她的脑海里涌起新婚之夜的那一幕,那么甜蜜那么温馨。一行泪顺着脸上平坦的地方滑落了下来。依着思奇身旁,她和衣睡着了。
待她醒来时,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被眼前的一张大脸庞吓了一大跳。
“哇!你怎么靠我这么近,吓到我了。”杨梅用力捶了捶思奇的胸口。
“想看你呀,你怎么舍得离开我这么久?”思奇捧起她的脸,一点点地贴近她。直至唇对着她的唇,直至将她淹没在汹涌而来的柔情里。
16
生活如流水,经过了峡谷经过了险滩,慢慢的流入平稳。也许正如人们所说的渐入佳境。
杨梅的幼儿园的工作也有了变动,她升任副园长,只负责后勤的布置工作。尽管偶尔较忙,但总的来说比以前就更清闲了。于是,她也有更多的时间帮忙杨老师准备画展。
这日,星期六,婆婆带女儿到小姑家玩耍去了。她起了大早,留言给酣睡中的何思奇。一条粉绿的针织线衣将她的脸色衬得粉嫩,她的心情却是更充实。只要到杨老师身边,她总有使不完的劲,每一件都那么有意思。
这不,当杨梅迈着轻盈的脚步踏进画展会场时,远远便听到杨老师爽朗的笑声,她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看来今天有外国的客人。杨老师人缘很好,画展还没开始,已经有朋友陆续来捧场。
当她走近,看到一位高个子的褐色头发的外国男人与杨老师面对面站着。杨老师侧脸看到她,笑容瞬间更浓了。
“杨梅,你来啦。”伸手牵住她的手,温暖在那一刻传递了过来。“詹姆斯,这位是我的学生,杨梅。”
“杨梅,这位是詹姆斯。是我来英国的朋友。”杨老师继续说。杨梅望向这位名叫詹姆斯的男子。他大概五十多岁的年龄,一双蓝色的深邃的眼神,这是杨梅第一眼对他的印象。
杨梅微微张开口,她的英语口语还不能达到对话的程度。正当她在为难,只听詹姆斯说:“你好。”他说着略生硬的国语,并伸出了手,微笑着。
“呵呵,你好。”杨梅抿嘴一笑,大方地握了一握。
“呵呵,詹姆斯可是个中国通。他对中国的国画、古典艺术都非常感兴趣。他是我在英国讲学时认识的。呵呵,不站着说话了,我们过去坐吧。”杨老师显得特别高兴。
看来杨老师今天遇到高兴的事了,杨梅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带着笑。因为老师的高兴也由衷地高兴着。
待到詹姆斯起身告辞,杨老师仍然洋溢在愉快的情绪里。
“老师,你有高兴的事吗?与这位詹姆斯先生有关?”杨梅用调皮的语气问。
“嗯,是与他有关。”杨老师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是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说来听听?”杨梅抑制不住好奇心。
“当然要和你说,与你也有关系。”杨老师拉过杨梅的手,继续说:“这位詹姆斯先生在英国是开画廊的,两年前我去讲学的时候经朋友介绍认识的。这一次,他来中国的目的,一个是为了看我的画展,另一个目的,是希望我能到英国去。”
“老师,他喜欢你,所以希望你去?”杨梅轻轻地问。
“嗯。”杨老师脸上泛起一丝的羞涩,但她目光坚定地望着杨梅,“但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
“我?”杨梅讶异。
“对。我已经对詹姆斯说了,我如果去我会带你一起去。”
“可是,我怎么能去呢?”杨梅摇头。
“你为什么不能去?你现在已经离婚了,你是自由之身。你可以去追求属于你的更美好的未来,难道你愿意将自己未来交给这样一个家庭一个男人吗?”杨老师激动地说。
“老师.....”杨梅眼中噙着泪花。
“对不起,杨梅,我只是看不得这样的你。虽然你只是我的学生,但我放心不下你。杨梅,你认真考虑一下。”
从会场出来,杨梅选择了步行回家,路上是她思考的最佳时间。离开何思奇,离开女儿,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国度,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她从来没料到,这样一个问题横亘在她的面前,让她选择。而她,并没有一口拒绝。
有的事情在悄然改变,起初不是很明显,但随着日子的流逝,渐渐地显山露水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杨梅从衣橱里拿出何思奇的西服,换下他挂在衣挂上的穿过的西服。习惯地,她伸手进上衣口袋里,准备整理之后送去干洗。谁知,这么一掏,掏出一张白纸条。她以为是没用的废纸,顺手就要丢进垃圾筒。在离手的那一瞬间,杨梅看到白纸的背面有字,又再拣回来。看到上面有着电话号码一样的数字。
转身走出洗手间,递给正在打领带的思奇,“这个,你还有用吗?”
思奇边整理领带边转过头来看,一刹那,他的脸色唰地变了变,夺过那张纸条,拧成一团。他说:“当然没用了,你别随便动我的东西。”
听思奇这么一说,本来不在意的杨梅倒觉得奇怪起来。她忍不住问:“一向都这样整理衣服的,为什么说我动你的东西呢?再说,那不过是个电话号码,你有用就留着吧,为什么要这样呢?”
思奇看了一眼杨梅,说了一句我上班了,便出门去了。杨梅心不甘地尾随其后,只见他随手将那张纸条往楼梯口的纸筒里一扔,急步下楼去了。杨梅走过去,掏出那张纸条,摊开抚平。她心里实在生气,不就一个电话号码,也不至于生气成这样吧。
她深吸了口气,照着号码拨打了过去。
“喂。”一个嗲声嗲气的女声传了过来,好象尚未睡醒的样子。“哪位?”
杨梅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她发觉自己的泪水快掉下来了,连忙挂下电话,转身回房。她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面思考,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天的时间,杨梅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神情恍惚。中午,何思奇打来电话,解释那张纸条,说前天晚上喝酒旁边的陪酒小姐塞给他的,他根本忘记有这么一张纸条在口袋里。
“老婆,我怕你多心,所以才紧张,你别多心啊。”电话那边的何思奇解释着。
“嗯。”杨梅应着,心里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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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如期举行,这一天风和日丽,杨梅神清气爽,早早来到展厅。圈内许多知名人士都前来捧场,杨老师一身淡雅的套装,笑容可掬、气质高雅、来来往往之间游刃有余。
杨梅坐在门口负责接待的工作,看着杨老师,她知道自己是羡慕的,能为自己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人生应该就这样的简单吧。
她想得入神,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嗨。回头看到詹姆斯先生正对她微笑。
“你好。”她说。
“梅好。”詹姆斯亲切地说。
“喝点什么?”她指指桌面上的饮料。
“不,我已经喝过了。”詹姆斯举了一下手中的葡萄酒杯。
“梅,你和你的老师一起到英国来吧。你们一定会有作为的。”杨梅抬眉看着詹姆斯先生,看到他眼中的热切与真诚。
“詹姆斯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会认真考虑的。”杨梅的眼中有些许的潮湿。
“好的。你知道你的老师她非常希望你能和她一起去。”
“嗯,这个我知道。”
画展顺利地结束了,交易量也非常的可观。杨梅收拾好之后,与杨老师一同走出展厅的大门。
“杨梅,刚刚詹姆斯告诉我你愿意考虑到英国的事,对吗?”杨老师牵着她的手。
“嗯,是的。”杨梅点点头。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知道,这也就是表示你愿意同我一起前去的意思了。”杨老师微笑。
是的。杨老师说的没错。答案已经在杨梅的心中,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约了何思奇到外面的茶室,进了门,环顾四周,未见他的身影,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茶室里飘渺着古筝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幽静淡雅。
过了一会,何思奇匆忙赶来,见她笑着走过去。坐定,杨梅扬手不用服务生帮忙,自己端起茶壶给他倒上一杯。
“洞顶乌龙,喝来试试?”杨梅看着他说。此时,她想把他的样子深深地留在心底。
“嗯。这茶好喝。有事怎么不在家说?”何思奇眼中带有不安,他是聪明的。
沉默着,古筝曲行云流水穿堂而过,平添了几缕伤感。
“思奇。”杨梅看定他。
“嗯?”
“我要离开了。”
何思奇凝视着她,过了许久,说:“你在生气?因为那张纸条?”
杨梅轻轻地摇摇头:“不是的。那张纸条只能说明我们之间真的有了隔阂。我想给自己寻找一片合适的天空。”
“那片天空找到了?”何思奇紧握双拳,头低埋。
“我不知道,但我想去尝试一下。”杨梅伸出手,轻轻地拍拍何思奇的手背,试图抚慰他的情绪。
“如果,我们没有离婚。你不会有这样的决定。是我给你逃走的机会。”何思奇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悲伤。
杨梅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涌起无限的伤感,她用力忍住那句几次到了嘴边的我不走了。
“思奇,女儿就由你来照顾了。”杨梅无奈地说。
何思奇望向窗外。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雨,模糊了杨梅的视线,如烟的雨丝让昔日的记忆变得遥远而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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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国事宜在准备中,有詹姆斯的担保,一切都很顺利。只等签证下来,就能出关了。
杨梅虽然没有对杨老师多说,但她知道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心里最放心不下的是爸爸。当爸爸听说她要出国,沉默了很久。杨梅知道他是伤心的。
昨天,接到爸爸的电话,对她说应该处理一下她婚姻的问题。杨梅想想也是,于是和爸爸说要见他一面,把该结束的事情结束了。还有,一直都没有说谢谢。
她办完学校辞职的手续,简单地准备了一下,与杨老师告别。往柳寨方向出发。一路心情轻松,回家的感觉总是这么愉悦,无论离开多久,都是心底最思念的方向。
车子快到站时,她的手机叮咚作响。看了一下,是爸爸打过来的。
“爸爸。”
“杨梅啊,你直接往乡下老屋去吧,会有人接你的。”
“爸爸......”杨梅心中充满了疑惑。
“你去了就知道了。”爸爸好似知道她的心事,亦没多做解释。
拦了辆车,说好价钱,直奔乡下。杨梅想,怎么一直都忘记这个问题。他是谁?谁愿意这样不计较地为她做了这么多呢?越这么想心情越是迫切,他是谁?他是谁?
下了车,沿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小路,老屋就在不远处。杨梅的心跳加速,仿佛久远的问题答案就摆在面前,她从来没有比这个时候再渴望知道答案。远远的,她看到一个人的身影,怎么看得有些熟悉。
她往前走,那个身影也往前走。
直到站在他的面前,看到他微笑地望着她。熟悉的感觉仍在,但她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
“你,你就是那个人?”杨梅不好意思地说。
“嗯。”他笑,“我就是那个人。”
“呵呵,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我本来就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不记得名字也没有关系。”
杨梅略低下头,她不知如何作答。的确,她从来不去探究他是谁。在心里,杨梅隐隐感觉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我们走走?我带你去看我的地方?说不定以后你就看不到了。”他仍是温暖、腼腆的笑容。
“嗯。”杨梅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缓不急地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之遥。走过那熟悉的往草坪去的方向,杨梅不禁微笑。她预感到了什么。
“你是那间小屋的主人?”杨梅挥手一指。
“是的。你怎么知道?”轮到他奇怪了。
“我当然知道。”撇嘴一笑。杨梅心想,怪不得这么熟悉了。
“那你还知道什么?”他问。
“其他的不知道了。”杨梅摇摇头。“难道还有其他的吗?”
他微笑,不言。杨梅低头看他脚上一双休闲鞋,一身休闲运动装。他快跑几步,连翻几个跟斗,停住,再翻几个跟斗,站在杨梅的面前。
杨梅呆住了。这幅画面,把她深埋的久远的记忆,一下子,拉到了眼前。她眯起双眼,阳光下,眼前这个男子的面目一点点地清晰。十年光阴,造就了他的英拔俊挺。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的。
可是除了他,还会是谁呢。
“狗儿。”她轻唤。这个乳名,曾经伴她走过少女最初的思念。
“呵呵,杨梅。谢谢你还记得。”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谢谢你为我做的。”杨梅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我希望为你做的不只是这些。”他的眼光灼灼动人。
杨梅躲开他的眼光,走下草坪,向小屋走去。他尾随身后,走上木梯,为她拉开房门。
“我来过一次的。”杨梅抿嘴一笑。
“哦?什么时候?”
“就是那天呀,我回来登记的那天。”话一说完,杨梅就觉得不对,咬咬下唇,脸上一阵发热。他也没有说话,滚烫的气息弥漫开来。
良久。他说:“杨梅。我不敢说自己有多伟大,我只是没有遇上能够代替你在我心里的人。让我保持目前的身份吧,如果有一天,你,或者我,有需要的时候,我们再处理,你说好不好?”
“我,”杨梅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说感谢。一直以为那是年少时候的心情,真的不希望这样耽搁了你。”
杨梅眼中噙着泪水。
“杨梅,别这样。你看,这一片地方都是我努力经营起来的。”
他扬手一指,“这里有我的梦想与寄托。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怜呀。傻丫头。”
她仰起头来看着他微笑,与他肩并肩站在散发着青草香味的草坪上,遥望来时的路,一望无际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