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原上草》抚城

2、赎买

　　就在那日太阳刚升起半个，白原恍惚中见着了温容守在床前望着自己，不知怎的又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待她真的醒了以后，身旁的少年不见了踪影，想着可能是方才做的一个梦，也没多大在意，正准备换衣，温容便开眉笑眼的端着茶饭走了进来。)
　　白原急忙钻回被子探出个小脑袋:“你怎么过来了？”
　　温容不缓不慢的放下手中的东西，答非所问道:“我一大早就来了，瞧你睡的香便没叫醒你，谁知道你会睡到日晒三杆才起。”
　　“不是问你这，大清早的你来我房里做甚？”
　　温容走了过来坐在床头：“我这三月一直被关在书斋习书温学，快憋闷坏了，想找你陪我出去逛逛，去哪里都好。”白原听了就时兴起：“那我们去山头打猎可好？”
　　四月初的山上哪有中看的猎物，只不过剩了几只年初时没打完的野山鸡，天干阴冷又寻不到食，只得饿比月初时的还要瘦弱可怜。
　　温容理了理挡在白原眼前几根发丝，眼色显露关切：“怎么又想着去打猎，你身子本就刚好，现才初春，天气尚暖，你若再染上病怎么办？”
　　白原觉着十分憋屈：“可是我好久没有到山上玩了，你不在的这几日，我整日里除了学习课业，就是跟几个师哥师姐在南宫里嬉戏，也没出过门。”
　　“等再过几个月，天气和暖了，我陪你去山上，今日我们就先逛逛集市可好？”
　　白原单手支着脑袋寻思了一会儿：“那好吧。”过了好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到时你可不许反悔啊。”
　　自打记事以来，白原没少被温容爽约，记得六岁时俩人约着傍晚一起去墙头上看日落月升，这还是温容说那天日落会有异象诓她去的，她按着约定，早早的就爬上了墙头，等候着温容，他却迟迟不露踪影，这才发觉自己已困在了墙头之上下不来了，趴在墙头上哭了半个时辰才等来一个大人将自己抱下来。事后找他问清事实，才得知他在房里睡过了头，等醒来时便忘了此时，气的白原半月没同他讲一句话。
　　温容候在外室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待白原浣洗干净穿戴整洁后，饭也没吃便拉着温容出了门。
　　她穿着一袭红衣，用条红丝带束起了头发，宛如一个教书育人的女先生，每次出门她都习惯穿得这样保守，生怕生人碰着她，却生性喜爱热闹，偏爱往人群堆儿里钻。
　　集市上的行人络绎不绝，一直朝着街里走，人群愈是熙熙攘攘。那些个南北炒货，糖饵果品，绸帕锦缎，胭脂水粉，茶酒油酱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摆满两旁，七七八八的人围着摊位，热闹非凡。
　　温容闻声见着一个贩茶摆卖的商者席地而坐正同一位耳顺之年的老者讲话。
　　茶商双手在嘴前做喇叭状贴在老者耳根喊着:“高府三日后嫁女，专门出黄金百两举办了场两日兼一夜的庙市供人观赏，邀众人同庆。”听着不像是本地人，口音略有些不纯正，老人废了好半天劲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温容笑道:“看来你同我出门是对的，正赶上这场庙市。”
　　白原已乐不思蜀，顾不得回他一句便跑到卖糖人的摊位，挑了两个俏丽的糖狐狸，待温容付了钱欣欣然道:“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逛过庙市了，你都不知道我在南宫都要憋坏了。”
　　温容吮了一口糖:“你师父不让你出门自是为你好，尚在闺阁的女子本就不宜抛头露面，能像你这般时常出门不受约束的女子可是少之又少的。”
　　白原受教着，一脸欢喜的叼着糖人:“我也没觉着师父哪里不好，从小到大我最喜欢师父了，师父哪里都好，我最喜欢了。”说完便跑到一处人群拥挤的地方。
　　“你慢些，别摔着。”温容无奈的跟上前。
　　温容护着身下的白原推搡着挤进人群。
　　只见一个身着褐衣粗布的女子，头插须草跪坐在地上，早已是泣不成声。身旁一位年纪约莫着三十左右的中年妇女一言一泪:“俺家闺女今年刚到十五，俺家男人病了，实在是没钱再多拱一张嘴吃的，有没有哪位富贵老爷瞧得上她，将她买回去做个妾当个服侍丫头，那也是她的福分了。”
　　白原欲上前被温容遏住了，身旁的人瞧着热闹议论纷纷，妇人见没人乐意出价便“哐”的跪下哭天抹泪的捶打着小姑娘喊着:“老天爷，都怪俺不争气，生了个这么没用的东西，长得也不让人待见，又不能帮着家里干些中用的活儿，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说完便捶打的更厉害了。
　　白原实在是看不下去，世上怎会有如此狠心的娘亲，不惜的将自己的女儿卖了，来保自己过的安康祥乐，便猛地走上前，温容看着热闹没来的及反应也被不情不愿的拖了出来。白原举起温容手，干净利落的讲道:“这小姐姐，我哥哥瞧上了，多少钱你讲个价。”
　　妇人立刻变了脸起了身，一脸谄媚的走到温容跟前:“公子真是菩萨心肠，一口价，五十两。”
　　白原挡到温容前面抑扬顿挫道:“我只出得二十两。”
　　妇人欲将手放到白原的肩头却被躲开了，略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勉强开了口:“姑娘，三十两中不中，怎着说俺家这也是个黄花闺女，不得再少了。”
　　白原看了看仍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头也不敢抬的打着颤，又转回来看着妇人厉声道:“我只出这二十两，你爱要不要。”故作要愤然离去的模样。
　　妇人急了，迎上去阻拦道:“二十两就二十两。”
　　温容同妇人付了钱，遣散了围观着的人，将抽泣的女子扶起身来，女子终于抬了头，痴痴的望了他好一会儿。
　　白原瞧了瞧她模样倒是生的俊俏，但配得温容还是差的，却仍不禁要打趣温容一番:“这位小姐姐以后便是我的二嫂嫂了，温容你要好好待人家啊。”
　　话听得女子一脸娇羞，恨不得找个东西挡住红透了的脸。
　　温容听了却愤愤道:“小白，别拿这种事同我打趣，我将来的妻自是我喜欢疼爱的，不是随便塞给我一个就要的。”说完便走了
　　女子诧异的看着他的背影，接着又低着头想了想，自己就算再不济也不会像他口中说的那样是个随便搁置的东西。
　　白原见状有些不妙，赶忙追上去致歉，哄了好半天才将这个小气的哥哥哄高兴了。
　　三人去了樊楼，点了各色各样的小菜，还比平日里多点了三两个荤菜，两个人呆呆的瞧着这个三日未进食的姑娘趴在桌子上吧拉着饭狼吞虎咽的吃着。
　　一番询问后才知道这姑娘名叫灵儿，娘亲在她十岁时病逝了，没过几年爹爹便娶了后娘，后娘生了弟弟，便撺掇爹爹卖女谋财，爹爹不忍，可后娘跋扈，硬生生拉着牛车将她拖出了几十里来到城里，将她卖了换银两。
　　白原觉着灵儿身世可怜，思前想后，觉着应先帮她寻个落脚之处，事后再看情况而定。南宫里的人都不是寻常人，也不是寻常人想进就进的，怎着也得先向师父他老人家请示待他准许后，再将灵儿接回南宫。
　　于是乎，两人带灵儿去绣坊挑了几身合适的衣裳，又为她在樊楼选了间上好的客房，先付了半月房钱，打点好一切后，又吩咐店小二拿了两坛“春竹叶”带上回了南宫，这才生出了个顺手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