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原上草》抚城

10、拜访

　　第二日，当白原再次被婢子唤醒时，竟是因凡安的拜访，她有些心神不宁，昨日温情同她说的那件事她还没给个正经答复，扰的她有些头疼，现时对座的凡安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她也无暇顾及。
　　“父亲说了，这本书是我祖上世代传下来的，他说他能考取功名全都倚仗了这本书的，想着或许对我有用处，就将它放在我这里，可惜我一个女儿身，又没有办法参加科举，也就没仔细看过这本书。”凡安眉眼含笑，一面大家闺秀的传统作派，这是她思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来这么一趟的，万事都要慎重的，她今日跑到人家这里来委曲求全的把自己认为弥足珍贵的东西亲手赠予这个往昔里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即便对方不接收，那也是表明了自己的诚意，这份诚她信也好，不信又怎样，日后再照面时坦然自若的去应对便是，有一必有二，循序渐进的去弥补人家。即便心里很是委屈，有些事做了也是值得的，但若真不能事成，总觉得会亏了自己，干脆将事情做的更周全一些，于是便拿出自己认为最为珍贵的东西来献礼。
　　“所以你是想将它给我？”白原伸手指了指那本厚重的书，又指了指自己。心想这人该不会是讹上了自己？非得这样不依不饶的，光看这八成新的灰蓝色还反着磨了皮的光的封皮，要说她祖上将它保管的太好，那可不是把她当傻子诓？还有这书名编的也忒随意了。白原同她相视一笑，顺手给自己填了杯茶，连带着凡安的也给填上了，温情他老人家曾教导过她这叫待客之道。
　　凡安话虽说的大义凛然，心里却终是有些舍不得的：“不，我是想将它借于你，是要还的，你不是不喜欢同生人相处嘛，我是想着这本书在课业上可以帮到你，你也不用担心我来烦你，就当做是我做错事的补偿。”当真是将前边的话圆了。
　　“你叫什么名字？”
　　凡安迟疑了，要不要回答她这个愚蠢的问题，心虽有不平，但还是忍了，语重心长的叹了口闷气道：“杜凡安，左木右土的杜，平凡无奇的凡，一世相安的安。”她暗地寻思着，若白原是个男儿身，估计是很难取悦心仪之人的。
　　白原抿了抿茶汁润了的唇，嫣然一笑，将凡安放到自己面前的那本书递回到她手里：“我说凡安啊，其实呢，你不必太将此事放在心上，我们也不用有不必要的纠缠，你还是拿着，”她又看了看凡安手里捧着的“家传”，碍于两人这半生不熟的情面道，“你父亲的书请回吧。”
　　凡安脸色蓦地苍白，可仍是笑容可掬道：“可是昨日晌午，你身边的丫头还向人打听了我的，我本以为你是转变了心意，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抱歉原姑娘，打扰了。”说着便起身走。
　　白原将往日温情那一副淡然模样学的唯妙唯俏：“凡安姑娘许是误会了，其实姑娘并未做错什么，正因为如此，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姑娘你多次想还来这份莫须有的歉，绝不是针对凡安姑娘你。姑娘若是因为今早踢了我一脚而耿耿于怀，你尽可以教我，但我从未有怪罪之意，我回拒你，是因为你帮了我反而要同我道歉，那显得我岂不是很坏。”说完抿了口淡茶看向欲移步未出的凡安，她觉着她扮温情扮的很像。
　　“当时我是想帮你，可却帮了倒忙”
　　“所以我们两清了，那你现在还愿不愿意做我的老师，辅导我的课业？”
　　凡安一手放在茶桌，手指磨搓着桌板，未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有些讶异，小声念叨着：“嗯？愿不愿意……”
　　白原郑重其事道：“做我的老师？那本书你且收回去，这礼太过于沉重，我无福消受，你比书有意思的多，还有，你对我好似有什么误解，我并非他们口中传的那样不近人情，我又不是温情，你似乎有些怕我？”
　　“我，我，我”
　　白原站起身，双手在背后扣着，往前绕了几步又走回到她跟前，道：“怎么，你不愿？既然不愿那我们之间也算两清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的。”
　　凡安单手按着桌板，斩钉截铁道：“我愿。”
　　白原正把玩着手里的一只瓷娃娃，无意的撇了她一眼，继续盯着她手中的瓷娃娃，笑道：“那好，自明日起，午时三刻你帮我温习功课，地方你定，我无所谓，”
　　凡安环顾了四周，又将眼神定在了白原身上，喜形于色，道：“若你不介意我常来叨扰，那就在世安苑吧，你这地方清净，也没甚人。”
　　“好。”
　　东院膳堂，两个同是身着藕粉色学服的姑娘在饭桌上邻座相偎，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你竟能与白原相识，还说得上话，你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其中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叼着半张外壳烧的酥脆的烧饼，捏着嗓子道，唯恐扰了身旁人的清净，左顾右盼，未见有人将鄙夷目光投来，才放心的又将声量调低了一个度，继续道：“原姑娘她不是很难相处嘛，你还是别去了，找个过的去的理由，万一你再受着什么委屈，还是回绝她的好，随意编个借口也好啊。”
　　“我都已经答应人家了，再反悔的话恐是不成，我觉得她也并非你想的那样，她其实也……”凡安脑中将原本“很好”两字硬生生卡了一卡又将其憋了回去，措辞谨慎的用“不错”代过了。难道不是自己原本提出来的请求吗，何必耿耿于怀白原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用汤勺舀了一勺汤放到自己的花梨木制的碗里，花梨木碗材色较均匀，由浅黄至暗红褐色，可见深色条纹，带有浅显的光泽，稍具轻香之气，遇热甚佳，纹理交错、结构细而匀，质地硬且牢固，摔上一两次也没什么，南宫素来又以清简雅致为准，常伴有雕花之翼作为点睛之缀，每只碗上雕刻的图腾形形色色，像是刻画匠师随心而作，却又精致绝伦，刀工精细，刀刻复杂，不禁让人多留心思瞧上两眼。就拿她手上的这只木碗来讲，碗壁外侧刻着一尾龙鱼，嬉童骑身垂钓戏水，水细如余，只有用手触碰才能感受到钓竿溅起波斑水迹，而内测刻着几笔字，竖列入碗底，乳色的汤汁漫即字央，隐隐约约透露出几道划痕，确实很难看出究竟是哪几个字。
　　那个与凡安邻座的姑娘将碗筷收拾整齐，将桌上残余的汤汁用随身的帕子擦拭干净，起身前小声同凡安说道：“既然你固执己见，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我先去同那些分派到咱房里的女弟子商议就寝铺席位子，你一会儿吃完再跟过来吧，毕竟是同寝一室，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再不情愿也不能使性子的。”
　　“知道了。”凡安望了望她远去的身影，心里有些无奈，这每三年都会迎来一批新弟子，同寝的人一般都由先生按着他们入学时的成绩安排入住的，光是与她同寝的人这已是换作第二批了，照这样看来，今后的日子少不了要互相磨合了。
　　暮春时分，桃花灼灼，总是予以着花瓣起舞风中时姿态的曼妙，温容将前几日酿好的酒水澄出来，本想着剩下来的酒糟晾干后还可以入药，又唯恐被温情发现就埋到了花田土里当做肥料用了，他先是崴出了一小勺舔了一口，觉着味道还不错，就舀出一小杯给白原留着，将余下的用口小坛封好，在坛口处匀了一层一寸厚的泥，将它埋到自家的桃树下封存陈酿。
　　昨夜在书斋，他将温情和白原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不愿，他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