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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楔子

      1982年,三月二十一,春分日。春色将这个在冬天里总是灰蒙蒙如一只静卧着的灰色鸽子的小城洗涤的澄澈如同一块透明玻璃。
      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一直拖延到初春深处,昏黄灯光将略显疲倦正在打哈欠的温习的身影投射在贴了旧报纸的窗棂上。
      “是谁?”
      门外响起了扣门声,女孩揉了揉眼睛起身打算去开门。
      “是谁啊?”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外婆重病住院,今天晚上父母都去了医院,问外婆的病情是不是加重了,也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不住的强调她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争取在七月份考上大学,别的事情都不用她操心。
      门外一直没有回答,房间里静的出奇,她不由自主朝后退了几步,门外的敲门声更加急迫了。她仓惶跑进房间,将自己反锁了起来,将脑袋钻进被子里,就像一只遇到危险的鸵鸟。
      门外没有声音了,是谁的恶作剧吧,真无聊。她想,暂时放松警惕的脸上这才恢复了血色,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了,收拾收拾东西睡觉吧,她伸了伸懒腰,用手掩着口打着哈欠开了门走到书桌前收拾第二天上课要用的课本,眼角泛着轻微泪花,是因为瞌睡了的缘故。
      “嘎哒”金属捅开门锁的声音,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直了,缓缓的扭过头来,恐惧就像溺水带来的濒临死亡的感觉一样,袭遍全身,因为曾经溺过水,所以更加的真实,口舌耳鼻仿佛瞬间失去知觉,双腿就像枯木一般扎根于原地,等待着腐朽,一动不动。
      门开了一条缝,外面夜晚的黑暗溜了进来,男人穿了一件黑色橡胶雨衣,雨衣的帽子将他的脸挡的严严实实,看不清,如同这个房间的光亮一样模糊。
      “哈……哈……哈哈……”他惨笑着,不等她呼救便用那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他看着她充斥着害怕的眼睛,露出了得逞满意的笑容。
      “赎罪吧,用你的后半生偿还我前半生遭的罪。”他说,掀下了帽子,看着她的瞳孔逐渐放大,泪水肆意横流,眼里就像是被猎人捕获到的一只鹿一样,想尽一切办法祈求活命而流露出软弱的示弱和屈服。他狰狞的笑了。
      “我当初也是这样求你爸爸不要揭发我,结果落个妻子上吊,孩子下落不明的下场。我被批斗,被判刑,出狱后被周围人用看待一堆发臭的垃圾的眼神看待,对了,我找着孩子了,你猜他们怎么了?哈……哈哈”他闭了闭眼睛,在睁开眼睛时眼睛里已经毫无生机,化石一般,呆滞的盯着她的眼睛。“女儿做皮肉生意,被男人骗了,怀了孕,难产,死了。儿子,儿子五六年前已经死了。他们和你年纪一般大啊,他们……”他如同疯子般的自语着,浑浊的眼泪含在眼中,突然,他捂住她的嘴的手的力气更加重了,像是要直接这样将她窒息而死。
      后来,她听见衣服撕裂的声音,耳边传来野兽般的喘息声以及谩骂声。对啊,他在复仇,可是,为什么选中自己呢?院子中间有一棵梅花树,她听见梅花落进雪里的声音,路过的行人走过,将其踩得一片泥泞,肮脏的如同自己一般。

      第一章

      晚上十二点,刚从手术室里出来,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连抽一只烟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医生,辛苦了,回家吗?我顺路,送你一程吧。”刚才观摩手术的实习生热情的问到。
      “年轻真好啊,一场十个小时的手术下来竟然还有力气开车回家。我先休息一下,你先回去吧。”林桥有些嫉妒的说到,手撑着后边的墙壁,缓缓的蹲了下去,最后干脆坐在了原地。“我只是站在原地观摩,林医生是主刀的嘛,当然辛苦了。我这有两个巧克力,你先吃了吧。”实习生将巧克力放在他的手上便走了。林桥拆开了包装袋,吃了一块巧克力,饥饿好像冬眠期的熊突然到春天一样,觉醒了。林桥捂住胃,慢慢站了起来,打算去医院对面的德克士胡乱吃点什么,然后赶紧打车回去,再这样休息下去,就真的要在这里睡着了,地上脏点到无所谓,反正外面穿的是白大褂,最主要是这样容易感冒,无法工作且不说,更重要是生病了没有人照顾。
      “不穿鞋,拉着两条狗,穿着一件短袖,你以为自己是初恋失败的少女啊?”林桥看着站在医院门口的江枫,在门卫那里给他借了一件军大衣。
      “好丑。”江枫推开了他的手。
      “那你还是冻死好了。怎么想你都是脑子有病。”林桥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扔在他的头上,自己裹上了那件军大衣。到街对面的德克士买了两个汉堡,结完账打算走时才发现了站在他身后的江枫。
      “你的狗呢?”林桥被他的眼神看的没辙,将手上的汉堡塞进了他的手里。
      “卖给医院保安了。”江枫狼吞虎咽的间隙向他回答到。
      “你小子,坑人啊。”林桥鄙弃的瞟了他一眼。
      从德克士出来,才发现下雪了,林桥打了打哈欠,对于江枫的满脸惊喜漠然视之。行人寥寥,过往车辆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向,出租车少的可怜,并且都拉满了人。
      “你爸爸手机怎么打不通?”林桥挂断电话后向他问到。
      江枫依旧赤着脚,踩着薄雪走到垃圾桶处,将手里的奶茶杯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蹲了下来。
      “能接通才见了鬼了。”他冷笑着,低下了脑袋,雪花落在了他的头发丝上,然后融化成水珠,暖黄色的路灯灯光投射在他的脚下,冻得已经发紫的脚,被林桥用手握住了。
      江枫抽泣的声音,剧烈颤抖的身体,咬住握成拳头的手克制自己嚎啕大哭,牙齿将皮肉咬破了,血就像一条正在蠕动的红色湿润的蚯蚓,而眼泪,将血冲淡了,晕染开来,像梅花在雪地溅开。这些景象映在林桥眼眸中,他有些不舒服的晃了晃身体,像是要抖落掉什么一样。
      “我最讨厌男人哭了。”林桥站在他身旁,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自己的衣服给他了。
      “我爸死了,在他45岁生日这天。我总不能笑吧。”江枫抱住了他的腿,压抑了四个小时的感情这才爆发,嚎叫着,什么也不说,只是撕裂般的痛哭。林桥弯下腰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摸出烟,抽出一支,点燃,越过他的身体,忽略他的悲伤,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远方,食指和中指夹得烟冒着橘黄色的火光,他没有吸几口,烟已经烧了手指了。
      心不在焉。
      “我说,要不然你背我回去吧。我顺便在你的背上直接补觉算了。在这里傻站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车,看来还是有买车的必要。”林桥将自己的鞋脱下来摆在他的旁边,然后趴在他的背上,已经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了。“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安慰我,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不是人到要利用我。我现在可是悲伤过度的人啊。”江枫抱怨着,还是穿上了林桥放在旁边的鞋,失去知觉的脚这才慢慢恢复知觉。“我才想起来,现在是我的生日,12.13号,哇,已经28岁了,以后要减少吸烟次数了。”林桥说完后又点燃了一支烟,并且弹烟灰时不小心掉到了江枫的头发上,头发烧焦的特有的味道使得江枫即使不通过林桥的解释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冰冰冰……”被甩下来的林桥脚刚碰触到地面便受不了的直喊冷,瑟缩着身子,蜷缩起来的样子好像蜗牛钻进壳里一样。他将脚踩在江枫的脚上,勉强和他一般高。
      “我的生日愿望就是睡个好觉,明天晚上科室又要聚会。”林桥无精打采的语气加上渴求的目光,以及从口袋里掏出的一个还冒着微弱热气的汉堡,彻底引起了江枫的恻隐之心,默许了他跳上了自己的背。江枫一边吃着汉堡,一边朝小区的方向走去,有时候冷的受不了,还会小跑一段路程,导致刚睡熟的林桥被颠醒,刚打算破口大骂时,自己整个人便被甩出去了,“咚”的坐在了地上,刚结住的冰被压成了粉末。
      “对不起对不起,我打算滑回去,没想到你的鞋防滑效果这么好。”江枫挠着后脑勺抱歉的说到,却带着一脸看笑话的笑容。林桥用军大衣的袖子擦了擦鼻涕,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站起来后走到他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不必向我证明你现在状态很好。这种不断抖动的肩膀,睡得我都要落枕了。”林桥趴在他的背上,打着哈欠轻描淡写说到。江枫沉默不语,低着头,偶尔吸吸鼻子,就像患上了感冒一样。
      江志,今晚七点在市中心为解救人质与歹徒进行搏斗,被连刺数刀,皆伤及重要器官,送医院后经抢救无效……
      林桥从江枫的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接完电话后才看到这条已经被整个青鹭市议论的新闻。他下意识摸了摸江枫的脸,好温暖,像四月的风。
      他还在哭啊。
      回到江枫家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中途摔了两跤,江枫迷了一次路,林桥因为太冷被冻醒,于是抽完了剩下的所有烟,然后让江枫找便利店买烟,江枫一开始还十分有骨气的拒绝了他的无理取闹,当林桥让他还汉堡钱时立刻妥协了。
      开开门后林桥踩在地板上时绝望的闭上眼睛发出了厌烦的闷哼声,然后才慢悠悠提醒。
      “有水。”
      江枫开开灯后才发现地板上已经积了有半厘米的水。得知到爸爸牺牲的消息时自己正在洗澡,精神恍惚的套上了一件短袖,踉踉跄跄的穿着拖鞋走出了浴室,淋浴的开关忘记关了,下水道洗澡的时候堵住了,拖鞋在逃出这个家时飞了出去。
      “空调遥控器在哪里?我找到了,太热了。”林桥穿着江枫洗澡时穿的拖鞋,从沙发的缝隙处翻出了空调遥控器,他调了一下温度。
      三个小时后,先是林桥睡得客厅里传来喷嚏声,紧接着江枫在卧室里也开始咳嗽了。江枫用完了卧室的抽纸后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来取纸,被林桥用怪异的眼光怀疑的看着。
      “一大早这么精力旺盛啊。”林桥鼻音浓厚的说到,说完后赶紧抽出纸来捂住鼻子,防止鼻涕流下来。
      “你到底把温度调了多低?我在卧室里都被冻感冒了。”江枫拿过遥控器看了看,制冷,16度。没有冻僵在床上已经算上天开恩,自己生命力顽强了。
      林桥从医院挂完点滴后回到江枫家里敲门没有人开,打电话问他时才知道他去了医院的太平间,去看父亲的最后一眼。
      “你回来后到我这里把感冒药拿回去。你早点过来,我和你商量一下葬礼的事情,你向学校请好假没?”林桥将贴在手上的胶布撕下来,用力过度,他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葬礼的事情警局会处理,这周的两场考试我已经办了缓考了。我感冒吃感冒药没用,必须打点滴才有效果。”
      “我也一样,感冒之后吃药打针都没有用,只能打点滴。”林桥搭话,向电梯口走去。
      “在我情感这么脆弱的时候向我撒娇,你是不是忘了我向你告白的事情了?”江枫刚从太平间出来,外面强烈的阳光照的他有些不适应,他闭了闭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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