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 夏》五子棋

29、外篇 术家风云 理念之争

　　走出了小屋后，身后一空，森宇又飞离了。

　　我一愣，随即坦然。

　　原来还是自己太自作多情，天真地以为他多少有点认同我。

　　一个阻碍亲姐，放火烧家的恶人，任谁也没办法认同吧。

　　不过没关系，这个世界上很早以前，就是我一个人了，不是吗！！

　　不由地微笑着，向着食堂走去。

　　门人们刚开始对我的考场壮举是惊异的，可这些惊异随着我的继续放羊生活和次年姐姐顺利通过考试而结束。

　　一年的暴饮暴食，让我的体格飞速地成长。11岁的我，壮的像个小熊似的，整日笑嘻嘻地游走于术家当中。

　　一日，掌门的使役在树林中把我摇醒。

　　“干什么啊！！”我不满地推开了他的手，继续睡。

　　“掌门找你。”使役小心翼翼地说着。

　　“等我睡醒了再说！”我眼睛都没张，敷衍着。

　　他顿时瀑布汗，不知如何是好。

　　“唉！”他最终低低地叹息了声，站在我的身边不语。

　　昏倒，难道他真的要等我睡醒吗。

　　“要等一边去等，别挡住太阳。”嘟囔着，我不满。

　　他果然离开了，却真的如我所说，站到了一边等候。

　　这次我真的是昏过去了。

　　这个老狐狸掌门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命令，难道是让他非请到我不可吗。

　　看来这个老狐狸还是厉害的，知道我的软肋。

　　这个使役，虽然妖力强大，却天生的好心肠。每每我经过，他都会用一种叹息的眼光看我。

　　并不是因为我救过他而感激，而是真正的怜惜，真正的悲叹的眼神。

　　虽然我并不喜欢被怜悯，但每每接触到这种眼神，都会让我稍稍感到安慰。

　　真不明白了，这么好的使役，怎么被那个老狐狸骗到手的。

　　唉，我长叹一声坐起，“走吧。”

　　他眼神顿时明亮了起来，恢复了真身，把我抓在手里，往天空飞去。

　　唉，空中的我不禁又是一阵叹息。掌门找，一定没有好事。

　　“我说……”一愣，继而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本木。”他也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我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汗，不好意思。

　　“本木，本木。”我在嘴巴里面反复念叨着，而后忽然哈哈地笑了出声。

　　本木不解，疑问地看着我。

　　“这个名字取得好啊！”我笑得花枝乱颤，“跟你真是绝配阿！！”

　　眼前的眼睛更不解了。

　　“本来是一根木头阿！！”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要不怎么会被那个老狐狸耍得团团转阿！！”

　　本木的头上挂满了黑线。

　　笑够了，我才想起刚才想问的问题，“老狐狸找我什么事？”

　　本木的眼神黯然了下来，“今天是你姐姐收使役的日子。”

　　果然，我的眼神瞬间冰冷。

　　“你别怪他，他是个好人。”本木忽然郑重开口，眼中隐藏着叹息，“只是他肩负着术家的责任，才会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我的嘴角不禁带着冷笑，回头，对着后面远远跟着的妖兽大喊，“森宇，你以前一定也是这么想你的主人的吧。”

　　瞬间，空中沉默了下来。

　　本木的眼中再度叹息流露，森宇则晦暗着双眼，而我的眼中只剩下嘲弄。

　　“也许有一天，”本木忽然开口。

　　我不解地看着他。

　　本木的眼神扫了森宇一下，却还是叹息了声，再度看向我。

　　“也许有这么一天，会出现改变你的人吧。”他真挚地看着我，眼中流露着深深地祈望。

　　心底顿时一暖，我说的吧，他就是个烂好人。

　　我笑了，“我看等不到那天了！”

　　本木疑惑。

　　“因为我们马上要撞山拉！”我笑得无辜。

　　他马上拔高了高度。

　　可下一秒，空中传来了我奸计得逞的大笑声。

　　我们的前方，空旷一片。

　　“你……”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还真的是……”

　　本木无语转头，专心地飞行了起来。

　　“本木！！本…木…”，“哈哈！”，“木头，木头，木头。”，“哈哈！”

　　一路就这么嘈杂着，我们降落在了一个山谷里。

　　本木和森宇变成了人身，一个站在了我的身边，一个则照例站在了远处。

　　我们的出现，顿时让山谷里的骚动了起来。

　　门人们相互打着看好戏的颜色，而今天的重头，我的姐姐则满脸铁青，神色戒备。

　　当然，老狐狸的盘算眼神也落在了我的眼中。

　　这个家伙！！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既然你希望我演出，那么我就卖力地演给你看。

　　我丢了个了然的颜色。

　　掌门顿时满意得点点头，同时，姐姐的眼神变得更加怨毒。

　　“肃静！”掌门开口，平息了山谷的躁动。

　　之后冗长的训诫我都没有听到，我的冰冷双眼，一直盯着姐姐的背。

　　压力很大吧，我的嘴角有着不怀好意地笑容。

　　那个背影，微微地颤抖着，透露着主人的不安心思。

　　哼，我冷哼。

　　不禁泛起一丝快意，看来我还真的是很恶毒阿，明明知道无形的压力很会折磨人，却从心底里不想移开自己的视线。

　　那个背影越来越僵硬，连后背的衣服都隐隐带上了汗。

　　唉，叹了口气，移开了我的视线。

　　而与此同时，仪式也开始了。

　　掌门打开了一个结界，山谷的面貌，顿时改变。

　　“怎么回事？”看着凭空出现的人群，我不解，抬头问本木。

　　唉，他叹了口气，“这里是历代术家先辈们的役使聚居之所，今天是他们一年一度，能够再度找到主人的机会。”

　　我皱眉，“术家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利用完人家还不放人家走。”

　　“他们都是自愿留下的，那个结界只是防止外人干扰他们的生活，他们可以选择自由的离开。”本木低头一叹，“你也应该好好上课，不要再游荡了。”

　　噢，这样啊，一滴汗顿时出现在额头。

　　可有些不对。

　　“难道术家会任由他们离开吗，”我的眼神嘲笑了起来，“恐怕想要离开的，都和森宇一个下场吧。”

　　“以前的确有少数使役选择离开，他们现在都安好的偏居一方。”本木语重心长地说着，“刘真，你太偏激了。”

　　“你的过去……”

　　“够了！”我轻声喝道，但语中的冰冷，让本木不由地一颤。

　　“看看眼前的例子，”我缓缓地说着，“我们的身后，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在远方安好的生活着，这种谎言即使他们相信。”我的眼神嘲弄地看着谷中众妖怪，“我也不会相信。”

　　“我可不想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我冷冷地笑着，一字一句地说着。

　　本木不由地又叹息了声。

　　“木头阿，”我轻柔地笑了，轻轻却郑重地说，“虽然无用，但，还是谢谢你。”

　　是阿，谢谢你尝试改变我，尝试让我走出过去阴影。

　　木头的眼神顿时柔和了起来。

　　“森宇是特别的存在。”他似乎受到了鼓励，不甘心地继续说着。

　　晕，早知道就不该在他的面前表露真心。

　　我无奈地抬头看着他，希望他能闭上唐僧帮执着的嘴巴。

　　也不知道他真的不懂还是装不懂，他继续说着，“森宇在被收服成为术家的使役前，是一个为祸一方的大妖怪，他曾一夜之间，几乎把他周围的所有妖怪绞杀干净，尸体堆积如山。”

　　虽然知道本木的用意，但忽然觉得心里有种冲动，想替那个远处的身影说话。

　　也好，也只有这样，才能堵住这个烂好人的嘴巴。

　　“木头阿，那些可是你亲眼所见？”我低头。

　　他摇摇头，“这是在我出生前很久的事情。”

　　“那你这个就是道听途说啦。”我不满。

　　“的确是口口相传。”本木心急，“可……”

　　“我不否认这件事的确存在，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的妖怪，恐怕的确是真有其事。”我再一次打断了他。

　　本木立即不解地望着我。

　　我也能感觉到森宇阴郁的眼神，正在注目在我们的后背上。

　　这也难怪他了，我和这根木头在当事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讨论他，他没冲过来就算他涵养好了。

　　“但一般这种传说，即使确有其事，但经过每个人的转述，无可避免都会添加自己的感受进去。尤其是这种带着大量血腥的故事，更会无可避免地被曲解。”我淡淡地说着，眼睛投向了山谷内。

　　那里，一个门人已经收了一个使役。

　　那个使役自愿地接受了那个符咒，从而站到了他的身旁。

　　我皱眉。

　　“人人都注重在这个恐怖的结尾上，可曾想过这个故事的开头是什么样的。”我继续说着。

　　“开头？”本木一愣。

　　“我知道你没想过，你们所有的焦点，都放在了最后那场大屠杀上了吧。”

　　“的确。”他低声回答。

　　“是显示自己的力量吗？我想这个用不着吧，只要森宇不压抑自己的妖力，恐怕没有妖怪敢轻易接近。”虽然目视着山谷里面的一举一动，可我的嘴巴一直没有闲着。

　　本木沉默不语，似乎无法反驳我。

　　“那场屠杀是说他一夜之间干的，如果说他杀戮成性的话，那他早干嘛去了，为什么累死累活地拼命挤在一个晚上。”

　　第二个门人被他选中的妖怪拒绝了，我嘲笑了下。

　　“这些疑点，我想，把森宇描述成屠夫的人们，有意或者无意所回避了吧。”

　　山谷中继而开始那个门人和使役的较量，我不解地看本木。

　　“如果使役拒绝的话，门人可以使用力量收服。”他解释。

　　哦，这样啊，我回头继续看着山谷。

　　“这几年来，他明明有机会杀了我，而后自由地生活下去。可他却没有，还一直像个哑巴一样呆在远处。所以我相信，以他这样的性格，当时一定是有什么东西驱使了他，才让他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由地一愣，回想到我过去的种种，顿时脑中清醒。原来想替他辩护，实际上是想替自己辩护啊。一丝苦涩顿时涌上心头。

　　身后森宇的眼神也苦涩了起来，我的眼神不禁一暗，看来我猜对了。

　　不管什么驱使了他，他的遭遇，一定很悲惨吧。

　　想到这点，心中不由地又有丝愤怒。

　　“说他杀了很多人，我相信。但我总觉得，那些人该死。”我的口气冰冷了起来。

　　本木有些呆愣，不过我看得出来，他虽然还是觉得我偏激，但多少能认同我的说法。

　　“你说这些，无非也是希望我对术家的观感改变。”虽然有些不忍心，但我必须浇灭他的热心。

　　“那你可曾想过，森宇那主人和他相处了那么久，居然还不了解他，可见他根本不想了解他的心意，只是一味地把他当作工具使用。”

　　这就是术家虚伪的作风了。使役，不过就是工具。

　　我冷冷地看着那个使役不敌，被门人打入符咒，收为自己的仆人。

　　明明对方就是不愿，却使用强力，迫使别人。

　　“而封印和他心脏上的符咒，很遗憾，也正如森宇自己所言，他作为一个称手的工具，不被术家利用，太过可惜。”我淡淡地说出了结案陈词。

　　唉，本木深深地叹气，“术家在你眼里，竟然是如此不堪。”

　　他终于明白了，我满意地笑了笑。

　　“那你怎么解释这些失去主人的使役自愿留在此地，刚才那个使役自愿成为你所谓工具的！”本木忽然眼放精光，直直地逼视我。

　　我顿时一愣，的确，刚才看那个使役自愿成为仆人的时候，我的确不解。

　　眼睛不自觉地就盯在了那个使役脸上。

　　他的脸上泛着淡淡地笑意，双眼一眨不眨，柔和地注视着他眼前，主人的背影。

　　那个神情看得出来，是发自心底的喜悦，丝毫不是伪装。

　　我不知怎么反驳，不由地沉默了。

　　“放下心中偏见，好好地想一想。”本木见状苦口婆心地劝解着，“使役和主人之间……”

　　忽然，那个使役的眼光从他主人的背影上移开。

　　他环视着他曾经呆过的山谷，眼中竟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我顿时醒悟。

　　“木头！”我柔柔开口，打断了本木。

　　他一愣，住了口，呆呆地看着我。

　　“我相信有的使役的确是有为术家奉献的心，就比如说你，如果接下来我的话伤害了你们的热忱，我愿意诚恳地道歉。”

　　我转过头，怜惜地看着他。

　　“但我的心里总觉得，重获自由的你们，甘愿再次被束缚，选择重新成为使役，可能……”

　　忽然，我不知道该不该讲了。

　　可眼前的本木灼灼地看着我，等待着反驳我。

　　唉，我叹了气，决定残忍一把。

　　“是因为太寂寞了吧。”

　　忽然，身后气流疯狂涌动，我和本木吃惊回头。

　　却愕然地看见森宇狼狈地偏头，躲过了我们惊讶的目光，头也不回地急速往天空飞去。

　　好久，直到他的身影在空中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我才从惊愕中缓过来。

　　“他怎么了？”我不解地问本木。

　　本木凝视了那个黑点许久。

　　“刘真！”

　　忽然，他郑重开口，“如果你无意收森宇作使役，那就离他远一点。”

　　他怎么说这个啊！！我不解地看着他。

　　“我承认你对那场屠杀的见解有道理，可你不能忽视，森宇对术家的仇视却是真的存在。”本木低头，眼神担忧，回应我的目光，“况且，他的心思太深沉太难琢磨，如果不用役使的咒符控制，恐怕是你身边的一大隐患。”

　　知道他是关心我，心中顿时温暖了起来。

　　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老狐狸的轻咳声。

　　我的脸一僵，无奈，好戏要开场了。

　　我和本木只好结束了我们的话题，双双把眼睛投向了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