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 夏》五子棋

28、外篇 术家风云 恶人的诞生

　　三日后被放出来的我，以饿虎扑食的姿势扫荡了术家的食堂后。在术家，我就以好吃懒做，个性不拘闻名。

　　咒术课上，我不是睡觉就是无聊地折纸。

　　在一次被责罚后，我的位置上常年就是一个纸人坐在那里（画着我的脸的真正的白花花的纸人）。本尊不是在山中闲逛就是在房中睡觉。

　　唯一能看到我真身的机会，就是在食堂和文化课上。

　　长辈们震怒，屡屡责罚。

　　可我总嬉笑着面对着板子，无论是手被打得通红，还是屁股被打得开花。

　　这些责罚唯一让我进步的，就是纸人上的脸，越画越逼真。

　　气疯了的长辈们使出了最后一招。

　　他们让恶鬼来找我，可每次，我都挺尸过去。而醒后，依然无视警告，继续我的放羊生活，直到下次挺尸。

　　如此循环反复后，他们终于放弃了，任由我自由的生活。

　　在我10岁那年，我的人生，开始了飞速前行。

　　术家将进行了一场考试。凡是年龄满20岁的门人若是通过了，就有资格收自己的使役。

　　“听说刘明这次也要参加考试。”一个门人在我的面前愤愤地说着。

　　不关我什么事，我依旧扒着我的饭。

　　“不会吧，她明明没到年龄。”旁边有个门人附和。

　　“还不是掌门偏袒她，”先前的门人难掩心中的嫉妒，气势汹汹地对我说，“我说刘真，你也给我挣点气好不好。”

　　又干我什么事情拉，我不解地看着他，嘴巴里面还含着饭。

　　“你！！”那人见状气急，“要不是你吊儿郎当的，还轮不到她嚣张！”

　　哦，我低头，又吃起我的饭。

　　“你！！”他猛翻白眼，顿时说不出话来。

　　“可就算你甘于平淡，”忽然，隔壁桌的一个男人开口。

　　我们这桌的目光顿时被他吸引。

　　“我们也不会让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男人忽然住了口。

　　我们的目光，又被缓步走入食堂的身影吸引。

　　那个独自的，亮丽的身影刻意忽视着所有人的目光，径直地走向厨娘。

　　“蛇蝎心肠的女人，不配留在术家。”那个男人大声地说着。

　　食堂中所有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身影。

　　可眼前的女人，却骄傲地转身，投了个蔑视的眼神给众人，而后施施然地走到饭桌，当众人不存在般的，吃着自己的饭菜。

　　“脸皮还真厚！”那个男人愤愤地说着，而后起身，离开了食堂。

　　顿时，食堂里的人都陆续地往外走。

　　“刘真走了！”坐在我身边的人一把托起我。

　　“可我还没……”老兄，你饱了我还没饱阿。

　　“亏你还吃得下，走了走了。”他不由分说，拖着我就往外走。

　　好吧，的确，我也有点吃不下了。

　　可迈出食堂门口的霎那，后背忽然感觉到了一束目光。

　　一束像一把刀似的目光，一束极度怨恨的目光。

　　我明白，这是她的目光。

　　只是我不明白，她的目光，却在冰冷地说着，你怎么还不去死。

　　愤怒！！我顿时感觉到一股滔天的愤怒，从心中油然而发。

　　这股强大的力量，瞬间让我失去了平和，也推动着我，在下午走进了考场旁观。

　　由于我特殊的名声，没有人阻拦我，我嬉笑着，拉了个板凳，坐到了边上。

　　七八名考生，一字排开，站在掌门和长辈们面前。

　　无非是考验个人运用灵力的程度罢了，我无聊地打着哈欠。

　　所有的人都通过了，考试进入了最后一关。内容就是使用灵力，是一张特殊的符咒生效。

　　考生们都瞬间互相打着眼色。

　　哦，我意识到这个时间非比寻常，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那是能够收服使役的符咒。”掌门的使役在我身旁轻声解释。

　　我顿时意识到是掌门让他来的，看来这个老家伙还是没有放弃希望。

　　轮到我的姐姐了，只见她傲然走了上去，手放在了符咒上，嘴巴念念有词。

　　符咒上的文字瞬间变成了紫色，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喜色。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面色难看了起来。所有的考生同时散发着自己的灵力，阻止着她的符咒变化。

　　长辈们顿时严厉地呼喝起来，可众人却没有理睬他们，继续阻挠着刘明。

　　见状有人刚想上前阻止，却被掌门一把拦住。

　　他的眼睛兴趣地看着场中央的较量。

　　姐姐的脑门上渐渐带上了汗水，她虽然灵力比众人高出许多，但毕竟难敌这么多人的齐力阻挠。

　　现场一时间僵持起来。

　　渐渐地，有人不支了，阻挠的力量顿时小了些，符咒慢慢地变化，姐姐的嘴角缓缓地带上笑容。

　　这时，掌门的眼睛却移动了，他满含深意的眼神，投掷在了我的身上。

　　明白他所想的，我不由地冷笑一声，总算让你如愿一回。

　　我缓缓地站起，在掌门满含笑意的眼神中，阴冷地笑着。

　　压抑已久的愤怒瞬间席卷而来，我冷冷地使出自己的灵力，在众人的灵力中抢下了那张符咒。

　　符咒飞入了我的手中，众人无不吃惊地看着我。

　　而我只是面对着唯一的一双眼睛，唯一一双震惊过后怨毒流露的眼睛。

　　缓缓地把手中的符咒撕碎，我微笑着回应那束眼光。

　　现场顿时寂静无声。

　　“刘明，你明年再来吧。”突然，掌门微笑着下了断语。

　　姐姐吃惊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庇护她至今的掌门。

　　而掌门只是赞许地看着我，不住地点头。

　　姐姐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考场。

　　而我随后也走了，无视着掌门的连声呼唤。

　　步伐越来越快，脑中混沌一片的我，最后几乎是狂奔着，来到了平时常来的森林中。

　　“原来当个强者的感觉还真好啊，我都要后悔了。”喘息过后，我猛地抬头，看着树上的那片青衣。

　　这是我第一次和森宇眼神接触。

　　2年了，他一直都没有离开本家，都以人的形态在远处默默地观察着我。

　　而我也当不知道，从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

　　“森宇，我都有些后悔当初选择当弱者了。”我愉悦地笑着，“当个恶毒的人，这感觉还真的是痛快啊。”

　　青衣飞了下来，站在了我的身前。

　　这是他第一次靠近了我。

　　而我依旧微笑着，手指却一动，按上了他心脏上的符咒。

　　可他却无视我的警告，缓缓地伸出了手。

　　冰凉的手指，缓缓地来到了我的脸上，他默默地，眼神专注地帮我擦拭着什么。

　　我的身体猛地一震。

　　醒悟到自己正在流泪的我，立即后退了好几步，远离了森宇。

　　我在干什么！！刚才在愤怒的支配下，竟然用自己的力量欺压了别人，和自己选择的道路背道而驰，成为了我最不想成为的人！！

　　瞬间，我的脑中忽然有了离开术家的念头。

　　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在愤怒中越陷愈深，留在这里，只会让我被内心的黑暗吞噬，从而使我走上我不愿意走上的道路。

　　可10岁的我，除了术家，又能去哪。

　　心中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丢下森宇，头也不回地往回飞奔。

　　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后，拿出纸人，认真地化上了我的脸，然后灌输入灵力。

　　虽然希望渺茫，但值得一试，不是吗！！

　　我祈望地送出了纸人。

　　纸人最终作为了我的模样，敲开了父母的大门。

　　而我身处术家，用内眼观看着发生的一切。

　　开始时，父母一脸悲伤地拖着纸人的手，喃喃地叙述着多年的想念之情。

　　我不禁流下泪来，最终，他们还是在乎我的，那5年前的回忆，那没有看我们一眼的回忆，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可接下来，他们打听起我在术家的状况起来。

　　纸人不敢说出实情，只得编了个谎话，说自己已经被逐出了术家。

　　期待着父母抚慰神情的我，却愕然地看见他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冷嘲热讽着，嘲笑着默默低下头的纸人。

　　当纸人表示无处可去，想要留下的话语后，他们开始白眼以对。

　　心瞬间疼到几乎夺去我的呼吸，仿佛心脏的某处正在慢慢地扭曲。

　　脑海中那留有余温的愤怒灰烬中，怒火再度狂烈地燃起。

　　你们已经靠着卖了我们的钱，过上了这么奢华的日子了。

　　看看这宽敞的房子，看看这奢华的装修。

　　这难道还不能满足你们吗！！

　　如果没有当初你们的相弃，我们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吗！！

　　我的眼神怨毒了起来，挥手，就想操纵纸人做些什么。

　　可举起的手腕，却被一个冰凉的手紧紧地攥住。

　　小屋中的空气瞬间凝结在那里。

　　“放手！”我没有回头，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森宇沉默着，却没有放手。

　　既然这样，我的眼神幽暗，手指延伸出的灵力，按上他的心脏。

　　“放不放！”

　　青衣下的手掌，攥得更紧。

　　手指立即狠狠地用力，森宇顿时痛得浑身抽搐，放开了我的手倒在地上。

　　痛苦中，他抬头，明亮的双眼祈求地看着我，希望能够制止我。

　　而我狰狞一笑。

　　家中的纸人顿时化成了烈火。

　　父母惊叫着逃离了，我指挥着烈火，在顷刻间，将那个金钱堆砌成的家烧成了灰烬。

　　没有了，他们一无所有了。

　　痛快，天杀的，真得是太痛快了！！

　　猛然间，一丝几乎不可闻听到的幽幽的叹息在耳边回荡。

　　火光中的双眼，怨毒尽褪。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可我，又一次失控了……

　　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我，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血缘真是个恐怖的东西啊！”我感叹，对着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森宇轻声细语，“我和他们根本没有区别，我和他们，一样是恶毒的人啊！！”

　　平静片刻后的小屋中，低沉地笑声渐渐响起。

　　不知怎么的，这笑声一时间无法停止，我笑得肩膀抽搐，笑得身体疼痛不已。

　　“够了！！”森宇厉声喝止。

　　可他改变不了什么，晦涩的笑声依旧回荡在这个小屋里。

　　眼前的青衣，终究只能低头，默默地叹息。

　　暮色终于降临。

　　“我终于明白那夜你为什么要那么笑了。”我不再笑了，平静地看着眼前黯然的青衣，“原来这样才会让人好过点。”

　　他的脸色一阵灰白，仿佛成年往事再度涌上心头似的。

　　“天下虽大，竟然无处可去，可悲可悲！！”嘲讽地笑笑，我潇洒地站起身，拍拍屁股。

　　“至少在术家不会饿死。”我笑得灿烂，对着地上的森宇一伸手，“走了，吃饭去了。”

　　他一震，吃惊地抬头看我。

　　“呵呵，至少能够吃穷他们，也算我们这个恶人二人组的一点报复吧！！”我的手在黑暗中晃了晃。

　　冰凉的手搭上了我的手腕，森宇缓缓地站了起来。

　　站稳的瞬间，那丝冰凉离开了。

　　我不在意地笑笑，收回了手。再度信任术家的人，对于他来说的确也勉强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