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江湖传奇》宇翼

7、愚人节玩笑

　　愚人节玩笑

　　陆小凤的英语补考顺利通过，她立刻上窜下跳地恢复了十二分的功力，除了一周五天半的正常上课时间，每个周末都硬拉着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去轧马路。应天市内的古建筑已经看她们都看烦了，陆小凤合计着下周就去应天市周边吧，这周时值清明前，先去给先烈扫个墓，反正不太远。
　　所谓不太远，这个定义只适用于陆小凤这样嫌自己内力过多应该消耗的人，结合一下应天书院大本营校区的具体地情，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书院会有一大批像石修云一样来了大半年除跑火车站之外没踏出过书院半步的人。
　　出于地价便宜，兼带动周边经济发展的考虑，该校区的建设特意选择了这个四周荒无人烟，林木葱茏，绝对鸟特爱生蛋的地方。进城的唯一一辆901公共汽车特点是体积狭小颜色灰暗安全性能不能高估，即使是这样每周末还爆满异常，每一次挤车的激烈程度不亚于一次小型战役。顺便说一下，该车仅仅起中转站的作用，在历经颠簸的一个时辰后，还要换辆车再忍受一个小时的路程才能到达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伸手捅一捅，在车上的人缝已经很难塞下一支撕票笔的时候，售票员就会声嘶力竭地大喊：“上不来了上不来了，等下辆吧！”嗓门久经训练自然嘹亮异常，最起码也能在明朝春节联欢晚会上达到真唱水平。
　　下辆？搞笑么？天知道下一辆要等多久，又来多少参与战役的敌军。有勇气来这个战场且身经百战的战士们这点危机意识还是有的，因而售票员的大喊反而加大了拥挤的强度。
　　就是在这种前提下，陆小凤在网上小鼠标一点，硬是替花满楼西门吹雪报了在市内校区的选修课。课程不到午时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刚好够到处玩。
　　也就是专门针对陆小凤们这类特殊人群，有一种私家小面包开始在校门口出现，广受欢迎数量激增。价格仅比公车贵那么一点，而且免去了等车的时间。这样的优点已经足以让缺乏太大远视目光的少侠们冲昏头脑满怀感激，完全忽视了这种小车要更加体积狭小颜色灰暗严重超载等问题，而且，安全性能低了更不止一点点。
　　陆小凤看了看手机日历，这周六居然是今年的愚人节，于是考虑要不要过会儿小小地捉弄一下坐在小面包后面的两位战友，以作为今天早上她俩起晚的惩罚。正在此时小面包轻松潇洒地来了个违章转弯，没料到后视镜里一辆有点儿超速的直行大巴略带慌乱地刹车，声音刺耳。
　　车撞过来只有三秒钟的时间。
　　短短的一瞬，够人做最本能的反应，有时却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陆小凤瞬间想到了她爸和她哥。
　　花满楼以她一如既往的平和心态认为自己不会有事。
　　西门吹雪则可以向天发誓她什么都没想，但说她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似乎也不切实际。她只是看着车过来，看了三秒。天知道她心里有没有默数“一、二、三，撞”！
　　反正，在这个老天注定想要给人们开个玩笑的愚人节里，西门吹雪很不辛而又很幸运地得到了特殊的眷顾。
　　虽然车正撞在了她坐的这个方向，而且她身上溅了血，但那是因为前座碎了的玻璃划破了陆小凤的胳膊，并不来自她本身。而且小面包很争气地稳了稳没翻，否则等待她们的就是全灭，绝不可能再听见周围的尖叫声和聚光灯一样的注目礼。
　　好像没有人受大伤，太好了，同车的那几个男生立即脚底抹油了，西门吹雪想着，这个彩头其实真不好，这样子都能中的话，为什么抽奖的时候老天连一个纪念奖都没给过她呢？
　　“花满楼，你别拉我，我动不了了，真的。我……我怎么出去啊……”西门吹雪维持着一个半坐半靠的不舒服姿势，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我没事啊，就是不知道怎么动不了了。”
　　她想安慰一下自己的同伴，能让惯于什么压顶都面不改色的花满楼都惊慌失措，脸皮厚度堪比城墙的陆小凤眼圈红了，这……可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你信不信我？

　　这其实不是一个关系到信任一个人的严肃问题，可是西门吹雪还是有点郁闷。千真万确，她，西门吹雪，在一次小型事故中劫后余生，被救护车送到了离出事地点（校门口）最近的大医院（应天医院），等着安排全身检查。
　　她现在除了动不了（听有人小声议论是暂时中枢神经麻痹的缘故，一会儿有的受了），身体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她自己还觉得被送来医院绝对小题大做了。
　　百无聊赖中，她掏出手机把自己悲惨的现状简单叙述了一下群发给了自己所有在本地和不在本地的朋友们——隐下老妈这一环，别自己没什么事儿却害得她瞎操心。
　　可是，罕有例外的，大家似乎异常默契地回了同一条短信——“你骗不到我的，愚人节快乐。”
　　西门吹雪才正视到这个被她似乎忽略了的日期问题，忽然不爽起来，完全忘记了她曾经的恶劣行径给人们的阴影回忆，刷刷回短信道：“你们见过这么咒自己开这种玩笑的么？”正在她与这种极其反讽式的该死短信奋战的时候，手机开始连续震动起来表明有来电了。她看看来电显示，是孙秀青，于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孙秀青半带疑惑的声音：“你真的出事了么？不是耍我吧。”
　　西门吹雪忽然间就有点生气兼伤心了，为什么一个一个地都觉得自己是在拿自己的安全问题开玩笑，我都这么说了为什么就没人相信？天知道她是不是怒极反笑，她就觉得特想笑特想笑，仿佛这一切都应该是个好笑的笑话，她很快就能出院然后发短信告诉所有人你们被耍了被耍了……
　　听那边仿佛有奇怪的动静，但是没人回话，孙秀青也有点郁闷：“西门西门，你有在听吗？”
　　西门吹雪就咯咯地笑着说：“你见过有人开这种咒自己的玩笑么？嫌命长也不用这样吧。可不管我告诉谁谁都觉得我在开玩笑。”她是真的在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是觉得不可能，可是你怎么笑成这样啊，弄得我也不知道你是真是假了。”孙秀青是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
　　“是真的，我跟你保证。”西门吹雪努力地忍着笑装得很深沉地说。
　　“那我要不要去医院看你啊？”
　　“太麻烦了，你不用来了。”
　　“你看你看，你又笑，倒底是不是真的啊！我们班前几天还有一个男生胃出血被送到应天医院呢，我可不想白跑一趟。”
　　“嗯，真的挺麻烦的，你就不用特意跑一趟了，你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就行了。”西门吹雪还是停不住笑，医院的枕巾被她埋住眼睛湿了一片。
　　“没事，你要是真的出事了我就过去，还能帮上点忙，可是你笑得让我都心慌，确实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啊，”听着那边还是止不住的诡异笑声，孙秀青头有点大，半晌又补问了一句，“西门你怎么还笑呢啊？”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停不下来，”西门吹雪觉得自己有点发疯前兆，“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特想笑，都笑出眼泪了。就没人相信我……”
　　孙秀青头皮一阵发麻，这是我认识的那个冰山女强人么……但还是很快地回答：“那我现在就过去啊，你等会儿。”然后又咬牙切齿地加了一句，“要是我到医院发现没人你就死定了。”说罢挂了电话。
　　西门吹雪的笑也终于停止了，她想自己没创到脑子啊，怎么就不正常了？刚刚是止不住的笑，现在眼泪就仿佛止不住，想自己怎么也是江湖一只小牛，聪明一世现在开始纠结在一个很小的白痴问题上放不开？枕巾湿得她有点难受让她想换个方向，可全身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用不上一点劲儿。以前总听人说天大地大病人最大，撒泼耍赖蛮不讲理都有特权，横竖等人好了秋后算账。那自己现在是不是逮住了这个机会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今夜无人入睡

　　今夜月明星稀，天朗气清。
　　清朗的月光下，标准的男女二人组合在开心地闲聊，且主人公二人的相貌都脱离吓人或搞笑的级别，一般很自然地就构成了适宜于这种夜晚的优美画面。
　　可要想这画面真正能够赏心悦目，还必须有个大前提，那就是旁边没有一个疼得死去活来的超大号电灯泡，还是那种无法让人忽略型的。此时此刻，这只灯泡脊椎骨受震出现轻微压缩裂纹兼内出血，没骨折所以没大事，但至少要卧床半月，明显表现出需要人照顾的特质。
　　“伤得本来就是最疼的部位，第一天晚上尤甚，虽然忍受疼的能力因人而异，但是，”医生皱皱眉头看看西门吹雪，“小姑娘拼命坚持吧，实在不行止痛针可以稍微缓解，但不建议打，因为对神经有伤害。”
　　所以，出于人道主义孙秀青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自私地花前月下。虽然现在是有点后悔，但谁让他当时就想着自己人高腿长万一有事情能架得起病号，结果头脑一发热就志愿陪床了呢？也就自认倒霉周末计划泡汤啰。
　　西门吹雪在女生中是属于偏高的一类，身上又完全使不上劲儿，当时现场只有他和另外一个男生比较高，所有的检查都得靠两个男生架着做。那可是一百多斤啊，全压在他俩麻杆似的胳膊上了，两人没少呲牙咧嘴，之前不认识也惺惺相惜了。唉~孙秀青叹着气，我老爸怎么就把我教育地这么善良尼。
　　“西门你和我们说着话分散点注意力会不会好点？”不得不承认，让叶孤城留下来陪床，对于西门吹雪来说实在是一个比较英明的决定。在万梅山庄另外三名成员中，叶子是重色轻友程度相对较低的一个，因而能够在这种情境下表现出贤妻良母的特性，“你妈打电话说已经上火车了，明天凌晨就能到。”
　　“叶子……我疼得没力气说话了，你们聊，无视我这个……发光体就行了……”西门吹雪有气无力地说，同时紧抓着被单，隔着那薄薄的一层布指甲都能掐进肉里。
　　“得，还能贫证明没事儿，”叶孤城心细地看了两眼被单儿，“我去给你要两片止疼片吧。小孙，你看着点儿。”
　　“唉~你们怎么都叫我这个啊，我可是比你们大好不好！”孙秀青朝向叶孤城压低声抗议着，又扭过头看西门吹雪，看她额头上全是冷汗，头发都黏在一起，于是起身在温水里透了透毛巾，给她擦擦额头：“没办法，只能忍着了。”
　　“这样也好……这次疼过以后都不会怕疼了。”西门吹雪咬着牙往外嘣字儿。
　　“没想到你还挺坚强的。”孙秀青放下毛巾轻笑道，“也不哭闹。”
　　“哭有用么？”西门吹雪把脸扭到背向他的一面，埋在枕巾里，过了一会儿才转过来，“反正都这样了。”
　　孙秀青看着她，把手伸进西门吹雪的右手里：“别用掐的啊，使劲儿捏，这样绝对比你折磨被单儿好。嘿嘿，好在你没留指甲，要不我也不贡献。”
　　这时叶孤城也回来了，也径直把手塞进西门吹雪另一只手里，微笑地看着她没说话。
　　紧接着她就笑不出来了，一阵面部扭曲，西门你这死孩子握力有多大啊！真他XXX的疼，叶孤城出于形象考虑肯定不会骂出来就是了。不过，看着西门吹雪可怜小猫一样的表情，她叹了口气，表情又不知不觉地柔软。
　　西门吹雪看着他俩，眼睛有点发涩，温暖从指尖一路传到了心里，疼痛好像真的比方才有所减轻。她只能偷偷一歪头，液体就悄无声息地被枕巾吸收了。
　　她扯出一个笑容，听孙秀青对叶孤城说：“叶子像你这样的女生挺难得的，善良对男人最有吸引力，尤其是饱经沧桑受过伤害的那种。”
　　叶孤城呵呵地笑：“小孙你挺有经验的么，你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弟妹啊？”
　　“唉我说你们怎么都有当姐姐的情结啊，”孙秀青一脸无奈，转向西门吹雪，“西门是你们几个最小的吧，干脆我认你做妹妹得了。”
　　“我是姐姐好不好。”西门吹雪继续咬着牙嘣字儿。
　　“哪儿有你这样不照顾人受人照顾的姐姐啊。”孙秀青装委屈。
　　“我就是姐姐。”西门吹雪咬牙切齿的样子虽然不是她本意，却在实际上透着彪悍。
　　然后，孙秀青继续无奈着，叶孤城笑着，西门吹雪听着她们俩的闲聊，意识居然稍微模糊了些，疼痛也继续模糊了。
　　谢谢，谢谢……西门吹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郑重默念。
　　后来叶孤城也慢慢睡着了，孙秀青倒是一直没太大睡意，有点无聊地开小差。他把手从西门吹雪手中抽出来，走到床边额头抵着玻璃随便往下看。
　　他也没无聊太久，因为西门吹雪被疼醒折腾了好几回，最厉害的一次都快抽搐了，喂她吃止疼片胃又适应不了一下就吐了，最后实在没办法虽然明知对身体不好还是打了止疼针，因为一直忍着不怎么发声的西门吹雪终于都止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这一些实在都不是什么好看的场景，等西门吹雪因为针剂药物再次睡过去了，孙秀青有点疲倦地坐进椅子里按着额角，大脑因睡眠不足而思绪混乱。
　　好在快六点的时候叔叔阿姨到了，特不好意思地说真辛苦你们了，现在天快亮了，你们打车回学校早点休息吧。
　　西门吹雪也醒了，最疼的时候熬过去了，虽然脸色蜡黄人却有了点生机：“真的麻烦你们了。”
　　“客气什么，”孙秀青凑过去笑着，“你不是我妹么？”
　　“我是姐姐。”西门吹雪没好气地强调，却发现孙秀青的表情有点奇怪，他愣了愣，表情黯淡了下，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和叶孤城一起告了个别就走了。
　　西门吹雪也愣了愣，可等她转向老妈的时候已经顾不得太多，“哇”的一声嚎得惊天地泣鬼神，妈我疼死了，昨天晚上都疼死了可我一直忍着都没怎么哭……
　　事实上西门吹雪现在已经不那么疼了，可对于已经长大了的孩子来说，像这样使出浑身解数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装可怜的机会并不多，怎么也要趁机找找小时候的感觉啊。
　　老妈老爸自然是全信啊，心疼得不得了，一时间三人眼泪纵横。不过西门吹雪也没得意太久，就算她现在的眼泪确有煽情的成分，一会儿她可就得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