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一章（补全） ...
-
在东京市区外围的代官山区，有一间面向上流阶层服务的会员制茶道教室，是忍足家族在东京的零散产业之一。按照祖父的指示，授业和服侍之心意也是必要的修行内容，所以每个月单周的周五，忍足侑士都会在这里担任讲师和进行茶艺表演。
忍足按着半月前就拟定的食单核查他订制的茶点，又低头查看炭火和一应茶具，事无巨细地进行着茶事开始前的准备工作。隔着两道纸门和一条走廊，对面等候室里的闲谈声清晰可闻。
每到忍足授课的日子，出席人数都格外多，前台小姐曾用夸张的语气说，许多人甚至会提早几周来预定一个席位，他听了只是一笑置之。负责人也不止一次提出希望他能够增加指导的次数，都被他以学业繁重和还有其它修行为由婉拒了。这里的会员绝大部分是女性，不是出身贵族世家就是商政名流的家眷，这些养尊处优的太太小姐们有几个是真正放了心思在茶道中了，从茶事后收到的书信和礼品的内容，就可以知道得一清二楚[注１]。如果她们只是为了庸风附雅或者打发时间，到也还好，那些在攀谈或者文字中有意无意流露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才真真叫他消受不起。若不是祖父盯得紧，每个月这两次他都避之惟恐不及。
“藤岛家？藤岛家又出了什么事？”
一个突兀地拔高又刻意压低的尖细嗓音窜进了耳朵。这几天在报纸和电视中高频出现的姓氏，让忍足听了微微皱眉。
“哎呀，荻原太太您还不知道吗？藤岛家的继承人没了，听说是……”
“我的天啊！真的假的？”
“八成是真的，虽然报纸上没有登，不过已经传开了。藤岛家现在还能有什么大作为？曝光只是迟早的事。”
“昨日听家兄说起，现在正在全力侦破呢，似乎牵扯到了□□纠纷，很是棘手。”
“啊，我记得谷津小姐的兄长前不久升任了次长检事[注２]吧？真是年轻有为，敝亭主[注３]也数次夸赞呢。 ”
“蒙您挂念不胜惶恐。家兄一直都非常景仰副长官大人，对大人的教诲和栽培感激不尽。”
“呵呵呵呵，谷津君太谦逊了。”
“既然连次长检事都这么说，看来这事是千真万确了。”
“藤岛家的继承人顽劣是出了名的，可是也不至于去混帮派吧？”
“你不知道，藤岛俊雄嗜赌成性，以前就有过传闻他向高利贷借钱去赌，后来有流氓逼上门去讨债，把藤岛家老会长气得一病不起。搞不好这次也是欠了人家钱，又赶上他家出了事，还不上赌债才会被□□追杀哦。”
“讨厌，好可怕哟。”
“那个本来就是藤岛正雄早年养在外面的情妇生的种，是因为他的正室偏房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实在没办法才认进门的。不过山鸡就算拉到枝头也成不了凤凰。”
“哎，再不成器毕竟也是独生子啊，这接二连三的……藤岛家今年真是流年不利。”
“依我看，不是年景不好，而是是惹了不该惹的人。藤岛家也算是家大业大，能一点风声都不露就让人连根拔了，还要牵连多少都不知道，这种手段想想就觉得寒战哪。”
“呵呵，山崎夫人，瞧您，别吓坏了几位年轻的小姐。那些是男人的事，咱们操什么心。我到觉得藤岛家大概命中注定要断了香火，藤岛正雄的原配夫人本来是有两个儿子的，结果根本不是他的。”
“这事我知道，他的原配不就是跡部家的……早年还闹得挺大的，不比这次……”
“啪！”
忍足把擦净的茶釜放在案上，发出一声脆响，把协助整理的服务生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看向他。他才察觉自己不知不觉用上了力道，歉意地对她一笑，说：“辛苦了，已经可以开始了，麻烦你去通知一下好么？”
他走到首席端坐好，深吸一口气，藉着抚平衣摆的动作来平复心绪，心中那种悲壮的感觉让他苦笑不已，只觉得宁愿面对祖父严厉的脸，也没有面对这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贵人们感觉这么难熬。保持服侍之心？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达到那境界。想到祖父素来对这些达官贵人不屑一顾的态度，忍足苦中作乐地自我开解到——大概他老人家年轻时也深受其苦吧。
门被拉开的一瞬，忍足低下头，收敛起心中涌起的厌恶。再抬起头时已是温和如常的笑脸，镜片后的双眼如无波的古井，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的面前，是一张张精心雕琢的脸孔，带着经过礼仪训练般恰到好处的微笑，令他极端地思念数日未见的恋人那生动的一颦一笑。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由衷羡慕起能够逃家的堂弟的好命来……
************************************************
授课的时间只有标准茶事的一半长，但是对于难熬的事来说1分钟都是嫌长的。好容易捱过了2个小时，又使出浑身解数杀出重围，回到住处时，忍足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虚脱了。
东京夏日的炎热和轻井泽的凉爽形成鲜明对比。既是修行，他住的厢房里当然不可能安空调，好在老式房屋大多有冬暖夏凉的特点，加上绿树成荫，又远离市中心，幽静的气氛给这里平添了几分凉爽。
忍足平躺在地上，张开双臂，深深呼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头顶上方墙上的钟，时间还早。转头望向屋外被烈日照得发亮的空地，现在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但是景吾一定正带着其他队员，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地训练吧。如今全队的目标是青年选拔赛，即使不能参加全国大赛，也不会对他造成一丝动摇。
没有任何事能阻一阻他执著地向上攀往顶点的步子——不是他一个人的胜利，而是要带领整个冰帝，尽管这个过程会艰难得多。
结果和经过，哪个重要？
“我要经过，也要结果。”——如果是景吾，肯定会嘲笑一声，然后这样说吧。
那他呢？在这其中，他是什么样的心态呢？
算了吧。
——心里有一个声音说，反正已经这个样子了。
忍足支起半个身子，从书案上拿过读到一半的小说来读。但是在第三次从无意识的走神中回过神来之后，他终于宣告放弃地丢开了书本。
已经有五天没见面了吧……自从集训结束之后，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回来的第二天，在关东大赛决赛的会场上。从集训时的朝夕相处，一下子再变回这种状态，竟觉得非常不习惯。这就是祖父训诫弟子时常常挂在嘴边的“由奢入俭难”么？
有点烦躁地翻了个身，望着屋顶发呆。就算没有过联系，他也知道跡部一定很忙。这周以来，以“藤岛不动产株式会社证券欺诈案”为导火索，引发了举国哗然的涉及商政两界的特大丑闻事件。在的各大报纸和电视新闻铺天盖地的报道中，“跡部证券”无疑是少数几个以正面形象被媒体高频率曝光的企业之一。
忍足虽然不清楚跡部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是联想到集训最后一日的东京急件，以及跡部立刻放下其他一切事情的凝重态度，也知道整个事件绝不偶然和寻常。他又回想起青学和立海比赛那天，直到S3比赛快要结束时才姗姗来迟，衣服破天荒地显得有些凌乱，眼中微有血丝，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整夜没睡才赶来的样子。
可是自己依然说出了那样的话呢……
余光捕捉到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亮，忍足扭头看去，是他的手机。屋子靠窗一角的小桌本来是摆放茶花的，现在只有一个插花用的高皿。被他用来养两只小乌龟了。手机大概是在逗它们玩时，随意丢在那里的吧。来电指示灯锲而不舍地闪了好久才停止，忍足这才慢吞吞走过去捡起来，看也不看揣进兜里。
这几天很多人给他打电话，他索性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状态，图个清静。导致信箱每天都充满了邮件和语音留言。其中最多的是岳人的，噼哩啪啦一大串都是他的邮件，想到什么说什么。宍户每次说着说着就会火大起来大骂他一顿，和每天都会给他一个关心问候的凤形成鲜明的对比，由于他们的缘故，他即使没有去也对每天的训练了若指掌。慈郎时不时心血来潮地发来一大堆他投稿给《JUMP》的漫画同人图，说是正在追的一个什么《网球王子》的连载，也不管他用手机收图要很慢很慢才能打开。连日吉那个冷淡的小子都打过两次电话，虽然没说什么话就挂了，还是让他惊讶了好半天。哦，还有顶替他正选位置的泷，每次都是响两声就挂断，犹豫反复好几次才留言问他什么时候归队……
忍足不禁笑着摇头叹气。其实用不着这样啊这帮家伙，景吾说得一点没错，大家都被他这个“天才”的虚名蒙蔽了，他们任何一个都要强过他。
跡部倒是完全没有过任何联系，对于决定了的事情他一向是说到做到，忍足虽然并没有在期待什么，心中仍是泛起苦涩。他想起那场扭转乾坤的S1比赛，看到真田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还对个一年级用上赶尽杀绝似的打法，自己忍不住感叹出声。却得到跡部自傲而理所当然的回答——“笨蛋，那就是王者的尊严！”
对于跡部来说，他大概也做出了触犯王者尊严的举动吧。
“不能饶恕啊……”忍足喃喃说着，捻起一小撮龟粮洒进水里，两只正在戏水的小乌龟立刻欢快地游过来吃。刚带回东京的时候它们都有点发蔫，他还生怕养不活。还好现在已经基本适应了新环境，完全不是他印象中乌龟那种懒洋洋的样子，每天吃饱睡足了就精力充沛地四处玩耍，令人由衷羡慕。只有人类，因为思想太复杂，才会总是不断为这样那样的事陷入纠结烦恼。
看了一会儿，忍足觉得小景好像长大了点，和小郁之间体型差距没有以前那么明显了。他沾了一点龟粮在指尖，凑到小景面前，想引它到手上来看个仔细。哪知小乌龟只是伸长脖子闻了闻，就嫌恶似的扭头游走了。
“喂喂，连你也不理我？是我好心收留……”
——当然是你养，本大爷才没工夫管它们。
脑中响起跡部说过的话，不知怎的心中竟忽然一痛，声音一下子卡在喉咙中发不出来。
忍足猛地站了起来，越发不能容忍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为了结束这的状态，他决定找点什么事来做。
目光扫过桌上的台历，他心中一动，想到另一个他这几天一直惦念的人。听说青学前几天也去集训了，算算日子，昨天就该回来了吧。
几分钟后，忍足换过一身轻便的衣服。打开房门走出去时，他脚下顿了顿，回过身拎起了竖在门边的球袋。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一章（补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