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十八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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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凝神盯着电脑屏幕，操纵滑鼠缓缓向下移动光标，时不时修改几个字或取过旁边的文件翻阅，最后，略一思索又加上一句话，按下“发送”键。看到页面上显示“邮件发送成功”的标志，他轻吁一口气。关掉页面，他又把刚才的邮件在文档格式中也做了同样的修改，然后保存打印。
几秒钟之后，书桌另一头的打印机的作业指示灯闪动起来，嗡嗡的机器自检声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的石子，一波又一波荡漾开，迅速填满了整个房间。声音的波动清晰得仿佛能感受到机身的震动似的，产生这样的错觉同时，也意识到周围有多么的安静，跡部心里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些家伙应该已经出去了吧。
他站起来去取打印好的文件，顺手拨开厚厚的亚麻窗帘，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玻璃窗上清晰地映出他的脸来，蹙起的眉峰下是深思的表情。
——小景，总皱眉可是会长抬头纹哦。
鬼使神差地想起忍足的话，如同受了蛊惑般地抬手轻触额头。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以后，他立刻放下手，心里暗暗啐一句真是活见鬼，刷地重新拉紧上窗帘。然后回到桌前，在一式两份的文件上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又从散在桌子上的文件拣出几份特别批注修改过的，把它们分别装进两个档案袋里，密封好。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他伸手拨通了内线电话。
已经静候多时的老管家很快便来到门口，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跡部仔细一看，不禁一愣，竟然是秀伯的儿子续江。
秀伯全名内山秀之，他在跡部家服务了一辈子，三个儿子学成后也都进入跡部氏名下的企业任职。其中，年龄最小的续江两年前刚刚升为总公司的高级精算师、前途一片大好之时，却被他“挖”到身边做副手。两年来他从零起步，逐渐发展壮大，续江就如同他的左膀右臂。他不在时，各种日常事务都是续江在管理，遇到必须与对方直接洽商的情况也都是由他代表未成年的自己出面。可以说，内山续江对于他跡部景吾是最值得信赖的对象之一。本来他还在踌躇派谁去送这些重要的密件，现在续江来了那是再好不过了，能把文件直接交给他无疑是最放心、最有效率的方式。但是他不是去名古屋出差了么？应该没有这么快回来才对。
今年26岁的内山续江是个个子中等、相貌平实的青年，但是机敏的眼神却往往能令人对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上前一步，不用跡部问便主动解释道：“我发现他们的资金流动动向非常不寻常，就提前赶回来了。”在近处，便可看出他西服上有许多微小的皱褶，一脸风尘仆仆中透出疲倦之色，显然是下了飞机，又一刻不停地从东京赶到这里来。跡部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暗暗赞许。
管家心知他们接下来有要事要谈，趁这时插个话进来：“少爷，晚饭已经准备好，您要在房间里用么？”跡部随便点了个头，他便借机离开。
跡部把桌上他刚刚审阅和标注的报表报告都夹进一个文件夹里：“这些你copy一份拿回去看，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然后把手里的两个档案袋交给续江，“今天晚上一定要送到，辛苦你了。”
看见封面上写的名字，续江立刻把握到事情关键，有些震惊地抬头，看见跡部带着不容置疑的表情向他肯定地点头。于是不再有怀疑，两年多的共事，他深知这个少年有着惊人的学习能力和敏锐的商业头脑，更莫名地拥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魄力。
刻不容缓，续江把自己了解的情况简明扼要地汇报后，就立刻动身了。直到这时，跡部才暂时地松了一口气，现在有续江回去坐阵，他就放下一大半的心，而他明天中午就能赶回去，只要今晚能够抢到先机，他就有把握能够占据绝对的主动。至于众多的后续问题，也就不足为惧了，除了……跡部用力揉揉额头，阻止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无论如何，也要先赢了这一局，才有可能去进行别的事。
尽管早就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不知是中午吃得比平时多，还是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缘故，跡部丝毫没有胃口，吃了几口便索然无味放下了筷子。他站起来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全天候的训练都不会觉得疲累，反而是坐着几个小时不动却感到浑身酸痛。
去泡个温泉吧，他想起撩起窗帘时瞥见的晴朗的夜空，心中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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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间山活火山频繁的运动让轻井泽拥有了得天独厚的温泉。跡部家山庄的私人温泉在此地私人别墅的温泉中素有盛名。直接从源泉引流而来的优质泉水，从宽敞的内池自由地延展到室外，顺应地势地在山麓上天然的凹处形成露天浴池。因其设计格局和著名的星野温泉有异曲同工之妙而有“小星野”之称。
跡部换上宽松的浴衣，直接走向后面的露天浴场，木屐踏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在这静谧的夜晚清脆得宛如乐音。浴场里空无一人，水面上腾起丝丝缕缕白色的雾气，四周葱郁的树木伸出枝桠，仿佛在温柔地拥抱着一个沉睡着的梦境。
跡部在岸边脱下浴衣和木屐，山间的夜风沁凉入骨，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赶紧踩进水里，暖意顿时从脚底涌上身体，静谧的池水以他为中心荡开，池面泛起一片粼粼的波光。
沿着仿天然建造的石阶慢慢走进池里，直到全身都浸入温热的泉水中，袅袅的水雾湿润地扑在脸上。他靠在池边上仰起头，深深呼吸，心绪慢慢沉淀下来，一身的疲累也渐渐缓解。
口鼻间尽是草木的清香，抬眼可见树梢上缀满星子。美景如斯。只是，太静了。
这一刻他忽然发觉，已经习惯了那些同伴一刻不消停的吵吵闹闹，他们聚在客厅里大呼小叫地斗地主、在道边的草丛里捉蟋蟀、把浴场当成戏水乐园打水仗……如今再静下来，这住惯了的屋子竟会让他觉得特别空旷冷清。
现在即使他不在，他们也应该正玩得开心吧？
跡部使劲摇了摇头，这是怎么了？身体一旦松懈下来，不知该说是惆怅还是软弱的情绪就趁虚而入，在心里滋生。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两手反扳住池沿撑起身体，挺直了腰。算了，不过是庶民的活动而已，这么不干脆，还真是难看！右手在岸边摸到一块鹅卵石，攥在手心中，像下了某种决心般，扬手使劲往岸那边扔过去。
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在离岸不远的水中，溅起好大的水花。伴随着“扑通”声的除了哗啦啦惊起的飞鸟，竟还有小小的一声呼痛：“哎哟！”
跡部一惊之下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半晌没有一丝回应，之前的骚动渐渐平息，四周又恢复了安静，跡部却肯定不是他的错觉，紧紧盯着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用余光暗暗观察周围的环境，短短时间内心中已闪过许多种可能。就在这时，岸边再次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动，只见一个人从树影下中慢慢走出来，“这话说得可真过分，小景，我明明是大大方方地来泡汤的嘛。”
抹着一脸的水，半真半假叫委屈的少年，腰间只围着一条浴巾，略长的黑发被水打湿了贴在颊边，造型全无，发梢还滴答滴答往下滴着水。但那无比熟悉的、懒散中带着调侃的语调，不是忍足却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十八章（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