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地灵星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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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远暲的寝殿就在贺辰的对面，隔的距离不远。夏日天亮的早，第二日他起身时便也早些，为此便得空去看了看贺辰。
那人照旧缩成一个团子蜷在床榻中央，枕边整齐码放着许多书，天窗也没关上。想来昨夜说过道别后，这个人还是没有熄灯就寝。
何远暲嘴角上扬，他真是幸运，能够在府中辟出一间房来让他愿意住下。
为了贺辰，悠悠众口、陈词滥调，他都可以不顾及了。
这样至真至纯的人，怎么可以不能获得并肩站在自己身旁的权利？
何远暲为贺辰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去。
今日要上朝了。
陛下，诸位，真是久违了。
何远暲到的时候，还没有开朝，一众人等都等候在无虞殿门口。上一次何远暲在这里，还是边境告急，现在再看，真是恍若隔世。
“殿下回来了？”孙丞相是第一个过来问候的人。
“孙丞相。”何远暲颔首致意。
“怎样，无殇国那边可有招待不周之处？”孙丞相上下打量着何远暲，眼神中的关切不是假的。
孙丞相一生许国，朝堂风波见多了之后，看见一个真真切切有才干又不拘泥于这些勾心斗角的储君，那是真的开心也是真的关心。
“既然是质子，自然没有那般好吃好喝的供着，但是左右也是要表个态，暂时没有把本王怎么样，丞相放心。”何远暲摆出一副颇为感激的状貌。
“殿下一路舟车劳顿，昨夜可有休息好？”孙丞相道。
“多谢丞相大人关心，昨夜本王休息的很好。”何远暲道。
“那便好，那便好。”孙丞相看了看天色，“应该一会就开朝了，陛下前一阵子精神不大好，索性就把时间挪动了一下，稍微晚了小半个时辰。”
“精神不大好？”何远暲一副着急担忧的样子问道。
“先天枢故去，陛下有些伤怀。”孙丞相简要告知道。
“那可现在可大好了？”何远暲皱着眉，焦惧地问道。
“殿下孝心，一会不若亲自去问陛下，这份关心臣不好代陛下回应。”孙丞相很满意何远暲的态度。有忠肝义胆，有家国情怀，还是个大孝子。这么完美的储君，真是难得。
何远暲又同孙丞相询问了些朝中之事，虽然将木涘河的奏报记得滚瓜烂熟，但是何远暲询问之时，孙丞相是半分看不出何远暲已然知晓，事无巨细地同他讲了许多。
讲完这些后，孙丞相连带着对木涘河的印象都好了许多。
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的臣子，才是真正的好臣子。
“太傅大人时常与殿下有书信往来，怎么？这些他都不同殿下说？”孙丞相试探道。
何远暲摇摇头，“太傅素来只注重本王在课业上的精进，偶尔抽掉一些时事让本王练练手。既然父皇安坐朝中，还有丞相辅政，自然万事顺利安好。况且本王远在无殇国，就算将朝中事摸得再透彻，也是帮不上多大忙。”
木涘河此时也到了，行礼道：“殿下。”
“太傅。”何远暲微微欠身示意。
“太傅大人来了。”孙丞相也问候了一句。
“丞相大人。”木涘河拱手道。
“正说着太傅呢。”孙丞相乐呵呵地道。
“可是臣有何处办事不力？”木涘河恭敬道。他其实内心很敬重这位孙丞相，历经两朝不倒，从来没有被弹劾过，每每面临危局也能第一时间联合朝臣想出对策，是个人物。
细致如木涘河也没能看出孙丞相到底是和谁有过结党之举，当年何悬蔚意图谋反之时，是他唯一正面表态的时候。不过也就公开反对一句，照旧是“乱臣贼子”四个字。
孙丞相出生也不是什么张国公那般家学渊源的名门，母亲是郡王府家的小姐，父亲只是一个地方大员。想来仕途通顺如斯，也是自身实力强悍的缘故。
孙丞相此人还“油盐不进”，功名利禄他全部都不甚在乎，住的宅子是先皇赏赐的，娶的妻子是青梅竹马的姑娘。没有第二房夫人，没有第二处宅子，就连田产都是规规矩矩的按朝廷分配的份额所持。
到最后，木涘河给何远暲的密信上只得如是总结：此人一生为国，混迹朝堂多年，处事老道，守身高洁。没有结党营私行为，如若殿下登基，必定得其效忠。
“没有，是在夸奖太傅。”孙丞相道。
“份内之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木涘河道。
孙丞相抚着胡须和蔼的笑了笑，真好。
开朝后，何悬若按照惯例处理了朝政上紧要事，都稳妥后才召何远暲上前。
“这一年半来，一切可好？”何悬若问道？
“承蒙父皇关切，儿臣一切都好。”何远暲道。
“辛苦了，赏赐之事朕已经安排下去了。”何悬若道。
“儿臣多谢父皇。”何远暲下跪谢恩。
“这一年半可有荒废学业？”何悬若此话一出，看起来像是没什么多余的好问的，便随意挑了个话头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别有用心。孙丞相霎时间抬了头。
“未曾。太傅书信指导，儿臣未敢一日懈怠。”何远暲道。
“太傅？确有此事？”何悬若召木涘河上前询问道。
木涘河恭敬道：“确有此事，殿下勤勉，治学严谨，一年半来，未曾有一日懈怠。”
“都学了些什么？”何悬若往龙椅上一靠。
“圣贤之言，辅政之要，体恤民情，熟悉军况。”木涘河答道。
“种类倒是齐全，太傅可还满意太子的表现？”何悬若公然在朝堂上提起课业，已然不同寻常，若是再细细查问课业，这便是大风向。
无虞国朝政上可以议论的事情一般都有个定数：政策、军事、民情等等，但是皇子的课业显然不在其中。在群臣面前问课业，放在分封太子之前，那是为了激励或事表彰某位皇子，以示器重。
可是这何远暲已然是太子了，还要问课业这就有些难说了。
木涘河心中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不对，但还是中规中矩道：“殿下对待臣布置的课业万分上心，臣不胜感激。”
“储君贤德，乃是社稷福祉。”何悬若道。
诸位臣下连忙齐声恭贺，“储君贤德，恭喜陛下。”
何远暲也道了一句，“多谢父皇夸赞，儿臣必当加倍努力。”
下朝后，何远暲眼神示意木涘河太子府见后就匆匆离去，特意加快步伐，没有给旁人拉帮结派的机会。
木涘河一到，就被请入书房。
“陛下这是怎么了？今日在朝堂上问起我的课业？”何远暲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木涘河摇头，“陛下近来行事不似曾经那样有章法了。”
“这要是依照史书来看，可是让位让贤的意思了。”何远暲轻蔑道。
“这么久了，‘慎独’二字，殿下当真没有学会？”木涘河不赞同道。
“无妨，在外人面前一慎再慎，私下再来这一套，家里人会不高兴的。”何远暲道。
“家里人？”木涘河问完后的一瞬间大概就知道这个家里人说的是谁了。
“睡着呢，你说话轻声些。”何远暲道。
木涘河无奈道，“殿下特意要我来一趟，怕不只是为了陛下今日举动和告知我阿辰已然在殿下府中住下了吧？”
何远暲轻笑道：“自然不会。”
见木涘河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何远暲便直接开口问道：“范竹秋、许垂文，我的这两个幕僚，我怎么一次也么见过？”
“他们啊？他们目前似乎一直在家中闭门读书。二人约着一起，今日去你家讨论，明日来我家喝茶这样。有段时间也拉上过我，后来似乎是不想过多叨扰，便很少同我往来了。”木涘河道。
“相约闭门读书？”何远暲问道。
木涘河道：“是。我乃是太子太傅，自可以位列朝班。但他们只是太子舍人，没有资格参加朝政。殿下先是去了边关，后来又前往了无殇国。他们无法同殿下联络，那不就只好先精进自己，以待来日效忠了吗？”
“看来当初我们选人的眼光当真不错，选的人都是些踏实肯干的真才。”何远暲道。
木涘河不用问都知道，何远暲话中的这个“我们”一定是指的自己和贺辰。他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倒也不必如此时时刻刻地挂在嘴边。
“殿下可要见他们？”木涘河问道。
“见，自然是要见的。明日安排吧，今日传召，怕是乱了他们的计划。打扰大儒治学，在无虞国也算是一项罪过。”何远暲调侃道。
“殿下莫不信，二人如此用功，倒也不说不定能成大器。”木涘河道。
“说来未曾询问过，太傅平日里是如何治学的？”何远暲道。
“同家中兄长一同，或埋头阅览，或讨论一二，或各撰评论，相互参阅，如是而已。”木涘河道。
“博约君同太傅关系倒是不错。”何远暲道。
“兄长照顾我，我很感激。”木涘河道。
“不知令兄可有婚配？”何远暲问道。
木涘河心中一惊，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我在想，不知博约君此般养成于诗书礼义之人，能否接受男子之间的情感？”何远暲微微叹息道。
“殿下读了这么多儒学巨典，怎么只看到治国之策，没有看到其内蕴含的宽容之态？”木涘河问道。
“宽容？”何远暲来了兴趣。
“世人皆以为礼法森严，儒家教条，实则不然。”木涘河没有往下说，只道：“欲知晓更多，殿下自行去看，自行去体悟吧。”
说罢，便告辞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木涘河回头道：“兄长能接受的。”
何远暲自觉从中听出了些笃定来。他接受了木涘河的“意见”，自己又去翻了翻那些著作。后来实在困顿，便起身去寻贺辰了。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地灵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