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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泽宁星动 ...

  •   贺辰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月二十四日,时逢大雨。在一旁守着的人见贺辰醒了,立刻喊了皇甫意过来。“皇甫,过来看看。”

      虽然耳鸣消了许多,但是贺辰还是听不出守在身边的这个人是谁。在他印象里自己经常见面的人中没有这样的清越又冷淡的男声。

      “醒了就能活。”皇甫意说完后,被那人一拳砸在肩膀上,痛呼了一声,“澹台榆散你干什么!”

      “好好说话。”澹台榆散道。

      “干嘛?你哥醒了,医生就没用了是吧?就算你会念咒,我也不怕你!爷爷我还会用毒呢。”皇甫意放狠话道。

      澹台榆散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符,“对付你,我都不用念咒。你试试是你的毒快,还是我的符快?”

      皇甫意哼了一声躲开了,服软道:“令兄既然能够苏醒过来,必然是无甚大碍,您尽可以放心。只是身体上虚空太大,需要好生修养,至少要一个月有多才能够下床活动。”

      “……”贺辰张了下嘴,喉咙痛的疼痛让他全身都颤抖了一下,自然也没说出话来。

      “想喝水?”澹台榆散问道。

      贺辰本来想要摇头示意,却发现自己全身脱力,连最基本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只好闭上眼睛来比表达自己的拒绝。

      “看来不是,那是饿了?”皇甫意问道。

      “……”贺辰没有睁眼。

      “那是想要更衣吗?”皇甫意问道。

      “……”贺辰一动不动。

      “啧。”澹台榆散斜了一眼皇甫意,“兄长是问何…那个何远暲吗?”

      贺辰睁开了眼睛。

      “他啊。他在登基大典呢。”皇甫意见贺辰的目光黯了一下,连忙转了个弯道:“但是,他是在大典开始前一炷香的时间才过去的,司礼监的催了不下十次了。”

      听完后一句,贺辰面上的苍白虽然压住了往上泛的红光,但是心中的恼意却压不下去。方才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有在气何远暲不在身边的,即使知道今天是他的重要日子。这种满溢出来的情绪,让贺辰略微不适应。

      或许,这一次是真的“活”了过来。但是是谁,能够进第三祭坛,还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贺辰本来想问:“我怎么在这里,第三祭坛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发出了几个沙哑的音节,“我…这…三…那…”

      皇甫意把脉的手一顿,“他在说什么?”

      澹台榆散道:“应该是在问他在这,祭坛?祭坛那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皇甫意笑了笑道:“哦?那没事,你的心上人没事,你的祭坛也没事。”

      澹台榆散握住了贺辰的手,示意他安心。“我那边出了点事情,也才到没多久,但是我到的时候,祭坛那边已经在有序地为新皇登基做准备了。”

      贺辰咳嗽了一声,眨了眨眼睛,他想问自己睡了多久,怎么何远暲都登基了。

      不过澹台榆散这一次会错意了,“我怎么在这?你怕是不知道你那个大师兄,祭坛的天枢大人简直是动用了三道的所用渠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祭坛杀人放火了。”

      贺辰本来想同他做个口型再问一次,结果皇甫意来了。

      医家总是认为病人需要多休息,少想事,皇甫意也不意外。“好了好了,我们来的都晚,什么好戏都没赶上。你要是心中真想问出个一二三来,等太子殿下回来问他就是。现在你好好休息,别的暂时就不要想了。”

      贺辰重重地吐了口气,表明自己接受了皇甫意的建议。他将心中的一堆疑惑撇开来之后,余下的不是劫后重生的庆幸,而是无可抑制的担忧:窗外的雨声这般大,何远暲怎么选了个这样的日子登基?

      贺辰的担忧也是礼部尚书的担忧,看着大雨,他是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何悬若说禅位就禅位,来得及同祭坛选日子,却没空同礼部打招呼。这何远暲也是,明明禅位的日子有六天,前三个那都是晴空万里的好气象,他非要定在今日。虽然天象难测,而且日子是一早定的,不能全怪何远暲,但是后头还有两天备选。礼部尚书心中气得简直就想立刻告老还乡,可是他才五十岁不到,压根开不了那个口去向皇帝乞骸骨。

      昨夜大雨,礼部派人引经据典同他谈了不下三次,都被一一回绝。这位太子爷固执、不听意见倒也罢了,可是太上皇也由着他乱来。礼部尚书没有办法,亲自跑了一趟去劝人。

      “殿下,自古以来,这登基都讲求一个‘吉时’。星道上说这是个好日头,但是今夜这么大的雨,明日肯定是停不了了。”礼部尚书说完后,又列举了一堆时辰没选好的帝王是如何愧对祖宗基业的。

      何远暲听得十分认真,回绝地也不留一丝余地,“尚书大人,费心了。但是这第一,雨中登基,若是旷古绝今,那必然是名载史册第一条,怎么会被轻易埋没?这第二,本王然后是籍籍无名还是流芳百世,岂是前人们说了算的?本王就是在一个上上大吉的日子登基,之后穷奢极欲,那又有什么用?”

      礼部尚书知道何远暲会来这一出,他早就在心中打好了底稿,“殿下此言…”

      “尚书。”何远暲抬起头来,“这第三,是本王登基。”

      礼部尚书心中恼火,无散谁不知道明日是你登基,可这话便生作用大了。气归气,但是劝还是要劝,“明日宴请百官和各国使臣,难道殿下要让他们在雨中淋着?臣无能,无虞殿内可摆不下那么多人。”

      何远暲笑了一声,虽然听在礼部尚书耳中却比骂他还要吓人,但是语气却放得温柔了许多。“尚书急什么?既然是本王登基,那就不必大费周章。战事方歇,春意始至。殿外放不下的人都不必过来了。本王以为,最大的施恩不是让他们有来祝贺本王登基的机会,而是让他们多一刻闲暇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尚书正准备开口,何远暲立刻接道:“于礼不合?大人,自本王登基接受父皇传位起,本王就有资格制定无虞国的礼数和律令了。”或许是见这位尚书大人已经被气得不轻,怕真给气出个什么好歹来,何远暲特意先放了个软话,“本王说的确实有些过分了,尚书大人莫生气,接下来若是本王说的不是,大人饶本王年岁尚浅。”

      尚书还没有来得及回半个字,何远暲的下一句话就已经往他的耳朵中闯了:“合于本王的意,才是合于明日的礼。”

      登基典礼如期举行,一切也顺遂无比。无虞殿内也备好了午宴,以飨众宾客。

      木涘河悄悄凑过来道:“阿辰怎么样了?”

      何远暲脸上笑意不改,但是明显落寞了许多。“还没醒。”

      木涘河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这是无散最好的医家开出的方子。”

      何远暲道:“不瞒太傅,无散最好的医家已经在照顾人了。”

      木涘河倒没有露出何远暲预期中的不悦来,反而更为得意道:“殿下确定,是最好的医家吗?”

      何远暲毫不示弱道:“自然是。”

      木涘河道:“确定是最好的那一位吗?”

      何远暲没应声了,只是快速接过了方子后妥帖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殿下今日一改旧礼,是打算明日就更改律令了吗?”木涘河语气中略带着些不赞同。其实昨夜礼部也派人来请他了,只是他还没有办完一整套深夜入宫的手续,礼部尚书早就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在宫门口遇到的时候,还被人数落了一句:“太傅大人素日里可是将所有的礼仪课程都换成了古今变革?太子年岁尚浅,意气可大了去了!”

      自从那日何悬若同他讲了一席话后,何远暲的底气确足了不少。虽然他心中知道昨日之事是他上急了一些,但也是丝毫不觉得有何处不对。“其实对于许多人来说,就礼数而言,极少有人会喜欢那种繁复而又只是为了追求个场面的东西。而且这次仪式的简化,省下来的银子,等我的人统计好后,绝对让朝中各位心中震撼。”

      “那殿下不如帮臣挡一挡那些老臣的目光?”木涘河微微让了一步,吏部尚书和许国公的目光一时间失去了焦点,纷纷投到了何远暲身上。

      何远暲道:“太傅放心,他们到底没有上折子来参你一本。这帮人只是被旧的东西束缚久了,你看他们今日来的时候不是那般开心?别的不说,光是免去贺礼一条,他们就已经拍手称快了。就是硬撑着,也就这一小阵子了。”

      木涘河又挪回了原来的位置,道:“话虽如此,但是殿下往后还是稳妥些。毕竟这大典,是一生一次的。”

      何远暲抿了口茶道:“今天日子特殊,我不想拖了。律令之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太傅放心。”

      木涘河十分不信任地看向他,“殿下那时怕是会说:律令如何变更,只要不会对百姓和诸位臣僚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他们就不会前来干涉。这早一日改自然是比晚一日好很多。”

      何远暲轻咳一声,道:“喝茶,喝茶。”

      木涘河接过茶道:“这般好日子,怎么不饮酒?”

      何远暲道:“我要照顾阿辰,阿辰不能饮酒。”

      木涘河笑了一声,“他尚在病中,不能饮酒那不是常识?但是他不能饮酒同你有何干系?”

      何远暲扬了扬眉,“我要喂药。”

      木涘河突然觉得其实自己倒也没有这般好奇。

      等宴会散去,何远暲第一时间跑过连廊,去了后殿。他将药方递给皇甫意,“你看看这方子。”

      皇甫意看完后有些生气道:“殿下不信任我就直说。”

      何远暲有些不解他这气从何处来,“怎么了?这方子不好?”

      皇甫意道:“我用的就是这方子,怎么会不好?”

      何远暲“啊”了一声,药理这块他确实不懂,“这方子…?”

      皇甫意打断他道:“我的方子是家父给我的,绝对没有问题,至于这个是从哪里来的…可是木涘河给你的?”

      何远暲皱了皱眉,木涘河的名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喊的。

      皇甫意还是解释了一番,虽然他不拘礼,但是毕竟背着皇甫的名号,“木侯爷是家父旧友,在他为太傅之前我就认得他了。”

      何远暲道:“嗯,既然这方子是令尊所给,那当时那些人说你是第一医家是在诓我?”

      “殿下,家父已经不坐诊了,这名号自然传给我的。”皇甫意不愿同他过多论及此事,催促道:“祭司大人还在等药呢。”

      何远暲一听到贺辰二字,便不再多言,拿了药就离开了。

      何远暲一进来,澹台榆散就配合地往外走。想起贺辰凭借着破碎不全的句子和让自己同皇甫意替他瞒下已经醒过来的事,便在打照面被问及的时候摇了摇头。

      何远暲担忧地看了贺辰一眼,常常地叹了口气,重新收拾了下心情道:“阿辰,喝药啦。”他摸了摸贺辰的头,“有点苦,但是喝了能够早些好的。”

      说完,何远暲十分郑重地端起碗,含了一口药,俯下身渡给了贺辰。就在何远暲将要起身的那一刻,贺辰睁开了眼睛,还把人缠住了。

      缠着药味的吻结束后,何远暲惊讶道:“阿辰你醒了?”

      贺辰尽最大能力笑了一下,还做了个口型,何远暲一眼就辨识了出来。“嗯,回来就好。”

      他笑着吻上贺辰的额头,“你和春天一起回来了,甚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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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泽宁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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