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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泽宁星动 ...

  •   第七日的时候城门外清醒之人已经占到十之八九,何远暲也实在是半分都耐不住了。虽然他对人祭的概念不是很清晰,但是心中也隐约有些十分不好的预感。就算这些天来都没睡个好觉,在得空的第一时间他还是朝着祭坛方向去了。没成想本来是定好了在第八日下午传召的何悬若却临时变卦,让人把何远暲在半路上给截了下来。

      “陛下,太子殿下到了。”门外的小内侍恭敬道。

      “让他进来吧。”何悬若道。

      何远暲一进来,寝殿的大门就关上了,室内的香气很重,居然是二苏旧居。香味这般重,也不知道何悬若是让人一次性放了多少香料。何远暲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不过面上倒是半分都不显,只规规矩矩地跪下问安。“儿臣何远暲拜见父皇。”

      “喜欢吗?”何悬若端坐在书桌后问道。

      “父皇是说这香?”何远暲问道。

      “嗯,你母妃当年十分喜欢,素日里听闻你似乎也喜欢,所以今日见你便特意着人用了一点。”何悬若道。

      何远暲腹诽:“这一点可真是‘一点’,把意境风雅全数败坏掉也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

      眼前自己同母妃喜欢的香被这样“滥用”,且何悬若这架势看来一时半会还叙不完,那边贺辰却又不容乐观。何远暲心中满是不耐烦,嘴上却故作释然道:“父皇,那是当年了。”

      何悬若似乎毫不惊讶他的回答,也并不打算追究他的言辞冒犯,只将一个小盒子推了过去,示意何远暲拿着。何远暲接过后,正犹豫着该不该打开,何悬若开口了:“你回去打开吧,这算是朕补偿你。”

      何远暲自觉眼前这位对自己不见得有多了解,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他能补偿自己些什么。虽然如是,客套话还是要说的:“多谢父皇。”

      何悬若瞧见了他眼中的焦躁和口气上的随意,摇了摇头,叹息道:“以前还知道装一装,起码人前父慈子孝,怎么现在装都不装了?”

      何远暲正要辩解,何悬若摆摆手,“好了,今日教你过来不是要听你说的,而是有些话想对你说。要是觉得脸上装着累,你在朕面前不装也罢。”

      何远暲面上有些赧然,他心中因为贺辰的事着急,确实没有没摆出一副好脸色。无论是老太师还是太傅的教诲他都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既不是为人儿的道理,也不是为人主君的做派。他拱手歉然道:“儿臣素来敬重父皇,不是装的。父皇若有训示,儿臣自当洗耳恭听。”

      何悬若颇为欣慰的“嗯”了一声,没再提此事。他清了清嗓子道:“朕一生都没有怎么做好,为夫、为父、为君。朕没什么决胜的大道理好给你,只有零星半点半生沉浮中摸出来的一些弯路,劝你莫要再走。”

      何远暲微微睁大了眼睛,并不理解为什么何悬若突然对自己说起这个来,想了想后只得出一个结论,他试探着问道:“父皇您的病…”

      何悬若做了个打止的手势,“其实说来也就两件事。第一,你要专一些。想要做个不受这些条例框定的君主就放肆些,莫要一半陷在陈规里,一半走在天外边。有时候,不服软就是疼那一下,服软了就是疼这一生。”

      何远暲虽然对何悬若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一听出这番话实是“忠言”,便也在心间默记着。

      “第二则也可以算是朕的祝愿吧。即使山崩于前,也记着内心固执,记着真正想做的事。”何悬若补充道:“如果有真正懂你的人陪你,有真正为了你好的人适时建言,固执些没什么的。”说完后,何悬若又自觉的这两条没什么多大区别,“罢了,就是这些话。你记着就好。”

      “嗯。”何远暲拱手道,“多谢父皇。”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便下去吧。”何悬若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这许多话了,面上露了些疲惫。

      “儿臣…”何远暲犹豫了片刻才道:“儿臣想父皇应当想要见一个人。他是…说来...”

      何悬若道:“人来了吗?朕亏欠他实多。”

      何远暲惊讶地看向他,“父皇都知道?皇后当年诞下了双生子的事情。”

      何悬若道:“也就前几日的事情。听说那孩子出生时不会哭,而且总是睁不开眼睛,皇后本就觉得那孩子不吉利,怕养不活,朕之前又同皇后说了几句重话,她就让人给送走了。”

      何远暲见何悬若心中有数,倒也不再赘述:“人在外面,父皇想见见他吗?”

      何悬若道:“让他进来吧,见你一直心神不宁的,今日先退下吧,”

      何远暲谢了恩后,出了殿门直接朝着祭坛方向去了。而同他一起来的原先候在殿外多时的行远则推开了殿门。

      “如何称呼?”何悬若温声问道。

      “行远。”

      “行远?行啊?挺好的。你是哥哥还是弟弟?”何悬若继续问道。

      “哥哥。”行远目光盯着地板,一丝一毫也没有分给何悬若。

      “所以其实应该喊你阿昭?”何悬若见行远皱了皱眉,摸不清他的意思,便主动解释道:“我当时给三皇子起的名字是昭,若你是哥哥,你自然是阿昭。”

      “过去这么多年了,说这些还有用吗?”行远抬起了头。

      “你这脾气可半分没有学到你二哥的。”何悬若今日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行远没搭腔,只是平静道:“当年也不能怪陛下,毕竟最后说不要我的人是皇后。但若不是陛下在那之前对皇后放了狠话,说皇室只要最健全的孩子,她或许也不会仍下我。不过怪来怪去还是应该怪我,当时好好哭,睁开眼睛,做个正常人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何远暲一时间没有说话,他在行远的语气中找不出任何明显的态度。既没有埋怨,也没有失望。

      行远见他不说话,便道:“陛下今日叫我是来有何事?”

      “只是看看你罢了,亏欠太多,也弥补不了。见你有好好长着,便安心些。”何远暲捏了捏眉心。

      “求一个安心的话…”行远十分淡漠地道:“我好好的。”

      “嗯。”何远暲从书桌上起身,似乎是想要抱一下行远,却被人躲了开来。

      “陛下一直都没给过我什么,也不欠我什么,不要在最后的时候让我赊欠一笔父子情。”行远直言不讳道。

      “也罢。”何远暲又坐回了凳子上,“别的事不问你了,说其他的话估计你也不会听。”

      行远漠然地点了下头,见何悬若还没有放人的意思,猜测到:“陛下有什么话是要我带给二哥的吗?”

      何悬若不让行远退下其实想多看看他,见人似乎并不想待,轻笑着道:“你急什么?”

      行远道:“没有。”

      何悬若退让道:“希望他喜欢我送给他的礼物。”

      行远道:“记下了,若陛下没有别的事情…”

      “有。”何悬若急忙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似乎装了一块长方形的石头,“你替我传了话,我也不想赊你什么。”

      行远在进房间内的第一时间拆开了那个小布袋子,发现里面是一方印章,上面写着“远昭”。过了几日,又听闻何悬若下旨赐婚三殿下同张焉,不过改了三殿下的名字作“何远暄”,只说是求乞新福。何悬若还让人给行远捎了张小笺:“昭,有些东西,迟了也不能不给。”

      行远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提笔在笺上回复的“多谢”二字之后,加上了“父皇陛下”。

      何远暲到祭坛的时候,直奔第三祭坛去,天枢听到消息的时候他人已经在外门处待了有好一阵了。

      何远暲将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才敢来赴这场相思,都快憋出内伤来了,结果却被关在石门之外。加之他在来的时候抓着一个人问了下人祭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巧不巧被抓的人是礼仪祭司的徒弟,他不仅清楚,还看在贺辰的面子上知无不言。
      何远暲听完后,整个人都快疯了,几乎半点理智也无,一边撞门一边大喊:“阿辰!阿辰!”

      “殿下,您这是干什么?”天枢拦着他。

      “阿辰在里面。”何远暲猩红的眼睛瞪着天枢。

      “是。他是在里面。”事到如今,天枢也瞒不下去了。

      “那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冷眼看着?怎么不去救他出来?”何远暲一把揪住天枢道领子,“你给本王说话啊!”

      贺晔光连忙围上来,“我们近来几乎是没合几次眼,都在找办法,但是外门打不开…”

      何远暲看二人的神色,虽然焦急,但是却总是差了点火候。他忽然笑了,嗤到:“因为是他,对吗?”

      天枢愣了一下,“什么?”

      何远暲道:“我曾以为祭坛是他的家,结果祭坛只是他路过的一处地方罢了。原来他心心念念护着的祭坛于他,同天下各处别无二致。你们,也与旁人无异!”

      天枢猛地拍掉何远暲的手,何远暲袖子中的那个小木盒也摔在了地上,露出一截卷好了的信。

      “你可以说祭坛与其他地方是无不同。我也可以承认我同晔光从来没有过想要替阿辰去人祭的心,但是不光是他,就算现在是我在第三祭坛里,其余人也会是如是想。”天枢换了口气吼道:“人人都有自己的职责,这要是人人都可以替代,那人同物件有什么区别?要是人人都有想着替代的心,依着那般高尚的心,这世间岂不是根本不会有这种禁术的存在?”

      天枢将何远暲提了起来,他方才几乎是瞬间就弯腰去捡掉落的盒子和信。“何远暲,你可以想着去替他,但是你不能以你自身的标准去要求别人。贺辰这是替你、替你的未来选择的人祭。不是替我,也不是替祭坛的人!他是为了让你解那城外之困!”

      天枢吼完后有些后悔,其实他本来并不想说这些。而且他并非是不想替贺辰去,只是祭坛这边没了他确实无人能担纲重任。他在贺辰进去后,也是自责后悔得紧,能问的人都问遍了,能试的方法也都试遍了。

      “他不管替谁,你都不应当如此待他。你们不是师兄弟吗?他一直那般敬重你!”何远暲用膝盖击在天枢的腹部,将人隔开去。“更何况,城外之人进来,你祭坛就可以高枕无忧吗?”

      “那你不是喜欢他吗?你喜欢他怎么还任由他为你去献祭?”天枢不想同他继续吵下去,说出更多违心的话来。他平复了一下后道:“你以为我很好受吗?我的师父,我的两位师弟,我一个都护不住。我也很难受,但是我现在不是贺曙光,我是天枢,我还要撑着这个祭坛。”

      何远暲也冷静了一些,但是嘴上依旧不饶人:“我管你谁撑着这个祭坛?祭坛最重要的不是星师吗?星师都死绝了,你祭坛靠什么来…”

      “安静!”一个年迈却带着威压的声音传了过来。“都给老夫让开。小辰这孩子身边都是些什么孬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泽宁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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