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引》燕不学

18、第十八章

　　照片像是在北长滩拍的，明月和稀疏的星辰散落在高耸的楼宇间。

　　看着这条朋友圈，岑商认真仔细地检视了自己的心理，并没有失落、嫉妒之类的负面情绪。
　　心说果然一时的兴起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本质慕强、颜控，再加上辜女士有时不经意间的反差，会被吸引、会心动再正常不过。但就那么几次粗浅的接触，不至于有很深的情感。
　　又想，大蝴蝶很符合她对“蝴蝶”这种生物的印象，随风而动，来去自由，喜欢追逐，从不停留。

　　踏踏实实睡了一觉，又是新的一周。

　　早上开完例会，岑商去找郑董汇报工作。

　　“和尚书文化的活动我感觉还蛮成功，我们跟不少企业建立了直接联系，这部分由宋老师对接，后续家瑜和芯雨会根据企业具体需求跟进。另外我在会后获取了一条直接线索，是科技类初创团队，符合我们科创促进导向，我约了创始人下午来详细聊。”
　　上周比较重要的活动无疑是宣讲会，成效立竿见影，见郑董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岑商跟着提议道，“我想后面我们启辰可以跟其它渠道或者载体办类似活动。形式和主题可以根据不同的渠道载体再定。”

　　“没问题，按你的想法来。需要什么支持，及时跟我汇报。”
　　业务上的事情，只要能预见到成效，郑董一般都会支持，工作汇报完，他随口问道：“周末团建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出了点小意外。”岑商声音沉了沉，“是我没注意安全防范，没照顾好她俩。”
　　郑董摆摆手，“小陆跟我说了，这事儿哪能怪你。”
　　岑商低了下头，“以后我会更加注意增强安全意识。”

　　郑董没有就这件事展开教育，转口问道：“滇省的展，初步定在3月21日，你朋友那边有反馈吗？”
　　岑商想了想，告知了实情：“代理人那边好像跟区里有对接，也说了这件事。”
　　郑董颔首，“这件事你多关注，有任何进展要及时跟我讲。”

　　岑商的关注也就是刷朋友圈，Silver没有新动态，倒是稳世华东区执行合伙人沈晓睿的朋友圈，多了袁科的赞。
　　赞的是不久前那条介绍「稳世」与「L&S」达成战略合作的文章。

　　她知道郑董所谓的“关注”强调工作要有更多的主动，但一时半会儿，岑商找不到突破口，而周亦雯也正好给她发信息确认见面时间。

　　岑商询问过陆家瑜和卜芯雨，陆家瑜有其他工作，卜芯雨和她一同接待。

　　周亦雯带着电脑来的，给二人做了一番演示。

　　岑商周末刷了不少关于AIGC、ChatGPT的科普文章、视频，也想方设法突破技术手段试用了不短时间。
　　毫无疑问，ChatGPT很强大，对话逻辑及知识反馈确实能刷新人们对人工智能的认识，但其本质是语言大模型，调用的是现有知识，在创意方面的表现不尽人意。

　　或许是抱有过高期待值，也或许是外行人想当然，在她看来，周亦雯团队花三个月做的Hi-Mind并不复杂，无论是方式方法还是设计思路，一旦公开发布，不出一周，仿品就能上线。

　　周亦雯演示完，岑商看了眼卜芯雨。

　　卜芯雨会意，开门见山问：“著作权和专利申请过吗？”
　　周亦雯答：“雏形出来的那天，我们就联系知识产权方面的机构申请专利和著作权了。因为我们有原创的算法和结构，著作权已经下来了，专利方面，机构说还需要等审核，上午跟我说有希望。”

　　岑商不自觉地点头，申请专利及著作权的做法很有前瞻性，一旦申请下来，这将会是Hi-Mind项目的护城河。

　　周亦雯耸耸肩，“吃过几次亏，所以在保护创意和知识成果上面，我们不计代价。”

　　岑商由此对她那天的说法有了深层认识。

　　上周五在326项目会场隔壁，她问周亦雯为什么不去学校的孵化器，周亦雯说，她们有不少于两个创意和雏形给到孵化器辅导老师，没过多久，类似的产品更快更好地出现在路演现场，并成功获得资助。

　　周亦雯尖锐地下评断，她认为即使在国内顶尖大学，学校的男性老师和男性同学一直没停止过掠夺过女性的智慧和资源，她们所遭遇的并非个例，太多学姐学妹都有类似情况。

　　男性的荣誉成就如此赤、裸、裸地践踏在女性的灵感创意以及努力上。
　　很可笑。

　　周亦雯觉得很不公，很愤怒。

　　站在较为年长者和社会人的角度，岑商当时想问她一个问题：学校里尚且如此，社会上这种情况只会更普遍、更强烈，你想过怎么面对吗。

　　然而没等她问出口，周亦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
　　“既然都有藩篱，我们为什么不冲出象牙塔，向更大的藩篱发起挑战呢？”

　　年轻女生的愤怒尖锐而高亢，坦率而热烈。

　　“我没问题了。”卜芯雨说，“我可以帮你们申请春申区独有的大学生创业一次性补贴，如果你们有申城户口，还可以申请首次创业一次性补贴，这两个不冲突，然后是场地补贴、社保补贴。等专利下来，还有专利补贴。除了这些补贴，你们也可以申请创业贷款，应该还有知识产权方面的奖励，我晚点会跟科委老师再确认。”

　　卜芯雨最后帮周亦雯算了一笔账，七七八八的补贴加上一些奖励，三个月左右就能拿到十多万，年底差不多能再拿五到八万。
　　总数离周亦雯团队所需的资金也还有一些差距。因为人员成本是大头，周亦雯也在寻找合适的学姐学妹兼职做，但报酬部分肯定要预留。

　　卜芯雨有事先去忙了，留两人讨论资金问题怎么解决。
　　周亦雯想了几分钟，说：“要不然我试试贷款吧。”
　　毕竟是年轻人，风险厌恶等级不高，愿意大胆尝试。

　　岑商没有劝阻，创业本就是一腔孤勇一鼓作气，况且周亦雯的个性决定了她不是那种守株待兔等待转机的类型，没必要挫其锋锐。
　　“你想清楚了就准备材料。”

　　岑商跟一位认识的投资人许程锦约在周二下午电话沟通。
　　听她介绍完情况，许程锦从投资者的角度做了评估，首先肯定Hi-Mind项目有一定价值，人工智能在投资界已经掀起热潮，但这个项目对她所在的机构来说太小了，不够立项，她个人可以投一部分做种子轮。
　　岑商直白地问她能投多少，能不能覆盖3-6个月的资金用度，还有退出方式是什么。
　　许程锦笑了笑，我帮你介绍一个朋友吧。

　　许程锦管那位朋友叫然总，同是女性，岑商电话打过去，对方正好在人广附近，就约周亦雯一块儿见了面，大致聊了聊。
　　两个小时后，双方在协议上签了字，现金到账。
　　事情顺利得如梦似幻，连周亦雯都觉得不可思议。

　　送走了然总，帮周亦雯打了车，岑商便迫不及待在马路边跟许程锦打电话，打听然总什么来头。
　　许程锦说和然总是在某个内部论坛上由朋友介绍认识的，朋友说她是个专门投女性创业者的天使投资人，名不见经传，连张名片都没发过。又说这位然总投资全看眼缘，出手大方得很，单许程锦知道的就有两三个项目，少说一两百万撒出去了，但看着也不像富二代。

　　无论如何，项目成了。
　　岑商当晚半宿没睡，因为周亦雯半夜给她发了一串信息，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了口不择言，说她真没想过政府平台的老师办事居然这么高效，她其实没抱希望，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说，她对这个破烂的世界又有希望了。

　　岑商实在无言以对，干巴巴地回：「加油。」

　　次日一早，岑商把小组三个人召唤到会议室，简单讲了这件事，跟周亦雯见过面的卜芯雨比她激动多了，整一个兴奋到变形，振臂高呼：万岁！Girls help Girls！

　　陆家瑜比较冷静，问：“像这样的业务一般也要收服务费，她们谁付？”
　　宋瑞笑她钻钱眼里了。

　　岑商说：“通常情况下做FA是要收取服务费没错，但这次偶然性太强了。”
　　她纯粹是抱着试一试，不成功也没损失的想法去做的，她只是给许程锦打了电话，然后许程锦又介绍了一位朋友给她，前后就花了三个多小时。
　　“咱们都是自己人，我坦白讲，我觉得那位然总根本就是做慈善，哪有一见面就洒钱的，家里有矿也不见得这么造。你让我去收服务费，我不好意思的。”

　　接下来周亦雯团队要正式注册公司、申请孵化场地、准备一系列材料，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岑商让卜芯雨和宋瑞先去忙，留下陆家瑜叮嘱她：“这件事先不要跟郑董讲。”

　　“嗯？”陆家瑜起初有些疑问，她脑子转得快，见岑商目不转睛看，用力地又“嗯”一声，“我知道了。”

　　独自坐在会议室，岑商偏长的反射弧总算感受到一丝志得意满。
　　她抓起手机，在微信翻联系人，很想找个人分享这份喜悦。

　　秦露浓的头像正好跳到顶端。

　　秦露浓：「速电！」
　　秦露浓：「救我！」

　　岑商电话打过去，还没开口说话，就听秦露浓不知在跟谁讲：“啊不好意思，打电话催我呢，我先去一下。”

　　秦露浓明显是小跑过来的，路上给岑商发信息楼下见面，岑商估摸时间，提前几分钟下楼，正好在大厅碰到她。

　　“大蝴蝶……”秦露浓像见了救星似的一把抓住岑商，气喘吁吁地问，“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