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世》上伊谷人

3、一切的开始

　　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只记得一切的开始是这样的，眼前极亮的光晃的一切都模糊了，这种近似于阳光的光，并不灼热却刺的我的眼睛如针扎般的疼。
　　背后似乎被什么猛击了一下，我脚下突然一空，紧接着的是无力的失重感。我的四周没有一丝风，却感觉得到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再之后，我好像看到了，在那片光下面的景象，是黑白的，无数向上挺立的尖刺。
　　我感觉自己在拼命地挥动着手臂，可我却看不到它们，我把自己抱紧，可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力量。
　　意外的，这期间，我没感觉到一丝恐惧，只觉得一切都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经历过一样。
　　坠落停止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听到任何声音，只是眼前的光更亮了，从中央向外扩散开，直到它遮盖住了我眼前的一切。
　　亮到极致之后霎时成了一片漆黑，墨水般浓稠的黑暗里，我的身体在慢慢的下沉，渐渐的我感受到了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沉重，沉重的连呼吸都很吃力。
　　又是很久很久之后，我隐约听到了些声响，像是滴水的声音，却又不太像，一下一下间隔着相同的时间。
　　霎时眼前变成了一片扎眼的橘黄色，当我好不容易把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抬起了一条缝隙，才发现眼前那光其实是白色的，光源就在我的正上方，几个极亮的白色光圈旋转着，越转越快。
　　起初只是微微的眩晕感，然后便是天旋地转，再之后，所有的光亮和声音都没有了。
　　不知道这段时间持续了多久，那感觉并不像是睡着了，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四周依旧是寂静的，静的让人感觉深陷其中。
　　我看到远处出现了三个白色的光斑，慢慢放大，慢慢逼近我，最下面的那一个渐渐拉长，一边向上弯曲，弯曲成一个很诡异的弧度。
　　像是一张脸。
　　虽然他线状的眼睛并不能分辨得出瞳孔，可是我总觉得他是在看我。
　　多久以来，我一直被同样的梦魇所缠绕。每次只要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三个诡异的白色亮点，隐约中勾勒出人脸的形状。
　　我没办法看清它，因为每当我试图聚焦目光，它突然就消失了，变成一片模糊散乱的白色。然而如果我转移了注意，他又会重新出现。
　　只是他从未真正的接近过我。

　　又一次醒来，我已经麻木的记不清那是我第几次醒来。
　　我睁开眼睛，仍旧一片黑暗。但我的确是醒了，我感觉的到我在呼吸，嗅得出那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周围依旧一片寂静，可以说是死寂的那种静。
　　我伸出手摸索着，皱巴巴的被子面料十分粗糙干硬，压在我胳膊下面，身下是有点潮湿的床单，感觉像是快要粘在我的身上，把手伸到被子下面，一股湿乎乎的暖流顺着我冰凉的指尖涌上来，扑面而来的是令人作呕的味道，那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个受了潮的干尸。
　　胃里一阵翻涌，我想要咳嗽，嗓子却干的发不出声音，也咳不出来，我抽出刚刚暖和过来的手，努力伸的离自己远一点。
　　我用嘴拼命呼吸着，干燥的空气从我没有半点唾液的口腔中流过，真奇怪，我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黑暗中，我抚摸着自己粗糙的脸颊，接着是干瘦的脖子，分明的肋骨，以及没有任何肉感可言的手臂。
　　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究竟是谁，我现在是哪儿？
　　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挣扎着坐起来。把自己的身体从潮湿的被子里挣脱出来，摸索着周围，终于，我摸索到了床的边缘，可这床好高，我根本够不到地面。
　　正当我准备尝试跳下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掀起了床侧的被单，一阵微凉的风，吹过我的膝盖，而我的腿却没有任何感觉...
　　之后我很快摸到了我冰凉的大腿，和它末端缠满的粗糙绷带，心脏传来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后来想想，那大概是比面对眼前这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更加痛苦的绝望。
　　凉意从背后一直穿到心底，我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的发抖，一阵失重之后，我摔在了冰冷的地上。
　　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吧。我甚至是祈祷，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这样的人生我宁愿不要。
　　就这样只留下一个似梦非梦。
　　也好。

　　不过一切并没有顺我心意，不然的话就没有之后的故事了。
　　当我意识到那些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那段时间里，我像是极深沉的睡去了，被桎梏着，陷入渊谷，却永远只做着同一个噩梦。
　　直到我慢慢感觉到慢慢变亮的光从眼皮外面穿透进来，如同一片渗血的红色。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了光强，微微睁开眼睛，就着阳光观察我周围的一切，被单，衣柜，壁灯，窗帘...很简单的布局，房间不大，一切都陈列的井然有序。
　　但是我从没来过这里，我敢肯定。
　　这是怎么回事？
　　一觉醒来，脑海里的全部记忆竟然只剩下了那个梦。
　　我掀开被子...我的腿还在。
　　好在，只是恶梦而已。
　　只是从梦中惊醒的我，记忆里却第一次看到这个似乎很真实的世界，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总之，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总有些经历会有些很草率的开始，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它就这样自作主张的成为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