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谁之思》林沚

16、观火

　　中学是早恋的高发时期，尽管家长老师双管齐下，但是依旧挡不住少男少女萌动的春心。
　　作为家中的典型刺头，官渺早就对打架翘课这等屡见不鲜之事恹恹，盘算了几天新玩法，最终将主意打到早恋这摊家长老师闻之色变的事情上。
　　物色了一阵子，新来的转校生陈哲屿进入她的视野。
　　不同于青春期木讷羞涩的男同学们，陈哲屿又高又瘦，长相清秀俊毅，整体骨骼纤细而立体，精致的同时又不失少年气，但他看人的目光永远是冷调的，透着一股厌世感。
　　这样一个完完全全符合官渺审美的人，成为她搞叛逆的最佳首选。
　　每天送早餐送奶茶，在他课桌写她的名字，分组活动故意换签和他一组，放学路上还尾随他，虽然不幸被抓包。
　　可以说，她将年少时少得可怜的耐心都给了这个人。

　　陈哲屿是个能忍的，丝毫不为所动，直到她谋私在广播站发表：“陈哲屿，你是我的，迟早的事儿。”
　　引发全校轰动。
　　他直接把事情捅到教导主任那儿去，早恋计划未果，间而导致她整个高中时期都被家长老师严防死守，搞得她跟诱拐青少年似的。

　　回想到这儿，官渺抓起抱枕往墙上砸，微醺的脑袋更晕乎了。
　　其实那时候追着追着，多少动了些真情实感，无奈少年不知情愁，岁月一冲就寡淡。
　　餐厅的偶遇也只可能是偶遇，虽然那家伙将装不认识贯彻了到底。

　　凌晨醒来，脑袋更疼，带着宿醉的疲惫感，机械般洗漱穿衣，随行导演一直催促，怕他们赶不上看日出。
　　天将亮未亮，提前租好的电动车停在楼下，稍微整顿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往海边开去。
　　温度略低，官渺被陆珩载着，手指抓住他衣摆，有他挡去了大半冷风，不觉得冷。
　　一路上天空由暗蓝色到亮蓝色再逐渐变红，隐隐约约嗅到海水咸咸的味道，听见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
　　日出很准时，天只有一点云层，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海平面，渔船走过，和朝阳连成了一线，交相辉映。
　　凉爽的海风拂动，困意消退，官渺安静盯着天际那抹金黄，空气静得像海底。
　　头发，眼睛，皮肤，一切的一切，得到了普度众生的度化。
　　然后他们迎着朝阳拍下第一张合照，陆珩单手搁在官渺背后的栏杆，官渺挨着他站，两个人有种说不出的亲昵，周围其他人仿佛成了虚影。

　　看完日出，回程放慢速度，陆珩和官渺落在队伍后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你和昨天餐厅那个驻唱认识？”
　　“何以见得？”官渺微讶。
　　他语气酸酸的，嘟囔道：“整晚你的视线可是一直黏在他身上，而且跑上去唱歌这种事，不像你的风格。”
　　“那说明你对我不够了解，每个人都有两面性或者多面性，比如现在，谁又能保证你眼前的我是不是最真实的我。”
　　陆珩轻笑，反将一军：“那要拜托你多给我机会，让我了解你。”

　　一伙人睡了个回笼觉，午餐没走远，就在民宿附近的饭馆解决。
　　宿醉加早起，官渺整个人懒散状，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低头刷起手机。
　　闻人衾拉她进去的小姐妹群正在盖高楼，她默默看完上面的聊天记录，摸清起因。
　　闻人衾的服装品牌向来由她自个儿设计操刀，定位轻奢，最近被几个不知名的某宝店抄袭，价格打了骨折不说，还大咧咧用她的宣传图打广告，把她气得不轻，连发数条微博控诉。
　　官渺切到微博界面，她不常发动态，上面只放设计图纸和作品，之前《星居室》官宣@过她，涨了一些粉丝。
　　找到闻人衾那条动态，点转发，附文：【尊重原创。】
　　发出去还没一分钟，闻人衾立刻在群里疯狂@她，骚话连篇。
　　闻人衾：【@官渺 官小渺你真是个无敌好人，向你发射一万颗小心心，爱你么么哒！！！！！ 】
　　闻人衾：【@官渺 你上辈子是个小天使吧，因为过分美丽才来到了人间，能遇见你耗光了我这辈子的运气。】
　　闻人衾：【@官渺 你肯定是开挂了，不然你在我心里怎么会是满分。】
　　官渺：【......】
　　官渺：【我删微博了。】
　　闻人衾：【别这样嘛宝宝，我对你的爱天地为证，日月可鉴，荆野都只排第二。】
　　官渺：【我截图了，顺手转发给你家荆野。】
　　这句话刚发完，页面浮出一句：你被“闻人衾”移出群聊
　　绝，胆子肥了。

　　官渺气闷，将手机倒扣在桌面，发出“啪”一声响，惹得其他人纷纷朝她看过来。
　　认真嘬粉的许卓怡吓了一跳，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问：“渺渺你遇到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官渺提起筷子假装夹菜，气定神闲回：“不好意思，刚才手滑了。”

　　下午不拍摄，也没具体安排，由MC自主发挥，古镇昨天都逛了个大概，官渺不想出门，瘫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看书。
　　许卓怡出了趟门，又买了些伴手礼，跟昨天买的一起寄快递，说是给家人和公司朋友都送了。
　　姜均楷替她一块儿运出去的。
　　回来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玄关吵了起来，官渺不明所以看过去。
　　就见姜均楷双手插兜立在门边，眉头紧皱，半分不掩饰他的不爽，而许卓怡像只膨胀的河豚，脸颊鼓鼓的，奶凶模样。

　　官渺还没来得及起身，周粥已经小跑上前劝架：“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吵架，小楷你是男生，让着点卓卓。”
　　怎知这句话让姜均楷火气更甚，“我已经够让着她了，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是我蠢行了吧！”
　　“什么叫费力不讨好，我欺负你了嘛我，你要不愿意帮忙直说，拐弯抹角说谁呢！”
　　“我有没有拐弯抹角，你心里没点数？”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顾形象，吵得双眼通红，官渺隔岸观火好一阵儿才听明白。

　　许卓怡当时忙着翻地址填快递单，姜均楷问了句“这地址要寄多少份，你数了没”，被许卓怡语气很冲地回复了，他当即撂摊子回来，才有了一进门就吵这出。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吵架是日积月累的结果，这件事情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说白了多大点事。
　　姜均楷是他们这几个人里年龄最小的，不争不抢，经常默不作声埋头干活。许卓怡和他搭档次数最多，有什么事都会下意识找他帮忙，最初还知道麻烦人家有点不好意思，久而久之就变成理所应当。
　　性格再温和的人也是有脾气的。
　　这波官渺站姜均楷。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不要把别人对你的好当成理所应当，最起码要保持尊重的姿态。

　　好好的度假不欢而散。
　　《星居室》MC团队面临分崩离析危机，姜均楷和许卓怡冷战，周粥和官渺互相看不顺眼，陆珩和何译闻因为官渺的问题相处平平。
　　回到待了半个月的宿舍，官渺立刻拔腿往楼上跑，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氛围。

　　她之前转发的微博经过发酵已经有了一定热度，闻人衾的骨气持续了几个小时，又将她请回微信群。
　　闻人衾：【绕地球9999周来拜见官小渺的盛世美颜，请仙女高抬贵手，饶恕小民的鲁莽无知。】
　　比起楼下那几个，闻人衾显得可爱许多，想了想决定逗她。
　　官渺：【你家荆野靠边站还是我靠边站？】
　　闻人衾：【当然是荆野啦，男人嘛，没有可以再找一个，美丽渺渺只有一个。】
　　官渺收下她这剂彩虹屁，回归正题：【事情解决没？】
　　闻人衾：【撑着呢，不肯道歉不肯下架商品，不知哪来的底气，真是服了这群人，脸皮堪比城墙。】
　　官渺：【这你都能忍？找我哥借个律师，直接发律师函吧，抄袭这种劣行有一就有二，道个歉根本不痛不痒，不吃罚他们不会长记性。】
　　凭什么设计师加班加点画的图，抄袭者不打一声招呼就拿去用，然后用低几十倍价格的布料仿制，赚得满盘金，完事还觉得自己特合情合理，谁给的脸？
　　闻人衾被她说动，顿时没了圣母心，找官潮借律师去了。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又是搬砖的一天，官渺有些感冒，周身围绕着低气压，妆也懒得化，随便涂了点防晒霜。
　　紧赶慢赶，陈宅的基础设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新一批建材上午到，开工便是搬运材料。
　　大半天，几人之间的交流少得可怜，导演抓不到互动点，一时焦头烂额，喊官渺过去了解情况。
　　导演心里一万个后悔昨天没录制，木着张脸问：“昨天你们吵架了？怎么今天一个个脸色那么难看。”
　　官渺不想当出头鸟，嘴巴严得很，她带着鼻音回：“有吗？大家应该是起太早，状态没调整过来吧。”
　　“有事你直说，这段可以掐掉不播。”
　　“真没，今天任务重，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导演锲而不舍，又找了陆珩，同样没问出话来。
　　“这群人是提前串通好的？再这样下去节目该扑街了，你联系一下合作的直播平台，让他们给个位置，过段时间开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