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乱》石珀

66、·六十六·

　　看着从云层里流淌出来的阳光，月裳鸣靠在屋外特地放置的软榻上。

　　她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梦。但是想及会拥有一个像玉琉鸯那般俊俏的孩子，她的眼里又充满着莫名的幸福。

　　最近，她的身边总是有几小袋用牛皮纸包住的蜜饯，玉翎鸳就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每天都会给她送来新鲜的吃食。每当这个时候月裳鸣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点点心酸，一点点喜悦。

　　她总是在想为什么人和人之间会如此，明明她已经忘记了这段感情，但是那个人却开始对她好，然而她心里却是不能接受，因为已经忘记了。

　　玉翎鸳从外头远远地走来，一袭雪白的长袍，风一吹，衣裾蹁跹。风雅得如同一朵白莲，绽开濯濯的光彩。

　　“裳鸣，身体还好么？”玉翎鸳从怀里掏出两包牛纸袋，放到了她手里，对着她温柔地笑着。

　　月裳鸣接过手中的袋子，仰起头道：“鸳哥哥，其实不用这么多，昨日的还没吃完。”

　　玉翎鸳抚过她额前的刘海，轻声道：“没有关系，这次买的是不一样的。你可以尝尝。”

　　月裳鸣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不禁问道：“昨日为何菡要将我的面纱拿走，她可是有什么企图？”

　　玉翎鸳摇了摇头道：“没有。应当她只是想起了某人罢了。”

　　“想起了某人？她喜欢的人？”月裳鸣惊异道，她不禁回想起当菡拿到面纱看着上头青莲的眼神很是柔情。

　　“恩。菡其实已将近不惑之年，只不过有血莲的莲藕才会永驻青春。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叫做莲的男人。”

　　“莲？”月裳鸣的心里有些讶异。

　　“莲是她一辈子深爱的人，只不过时运不济，死得很早。但是她放不下他，所以才养了血莲。”玉翎鸳将月裳鸣靠在自己的胸前，用手环住她的腰，柔声说道。

　　“莲一定是个美男子吧？可以让她牵挂一辈子。”月裳鸣垂下头，手不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脸颊，伤口的地方因为没有长好肉，所以明显的下陷。

　　“我没见过，不过听闻他很像一个人。”玉翎鸳抓住了她抚上脸的手，按在一旁的软榻上。

　　“那人是谁？我认识吗？”月裳鸣好奇道。

　　“恩。你认识，而且很熟。”玉翎鸳笑了笑，不过，随后神色里又露出一股忧色：“他的名字叫做冷跃。”

　　“冷跃？”月裳鸣不禁想起了那张有些邪气又俊俏的脸蛋。

　　“恩。”玉翎鸳与她对视着，看着绝美的琥珀凤眸，竟有些失神。

　　月裳鸣伸出了手，有些颤抖地攀上他的脸，忽然开口道：“若是冷跃算美男子，那还是没有琉……”

　　话说到此，她不禁尴尬地将手放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明明看到了他眼角有着飞扬的凤翎。

　　玉翎鸳露出丝苦涩，拿出了纸袋里的一颗杏脯放到了月裳鸣的嘴里，清甜四溢，带着些微酸，让她缓过了神来。

　　玉翎鸳伸出手指擦去她嘴边的一些糖汁，对她笑了笑。

　　月裳鸣徒然失力地倒在软榻上，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怎么了？为何哭了？”玉翎鸳急切地问道。

　　“我没事。”月裳鸣撑起了身子，竭力摇了摇头。

　　她低头看了眼一旁有些忧虑的玉翎鸳，不禁鼓足一口气说道：“你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好！”

　　话落，未等玉翎鸳反应过来她便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内，将房门碰地一下关上了。

　　玉翎鸳有些发憷地坐着，随后他叹了口气，走到了月裳鸣的房前，敲了敲红木门，却未听到丝毫声音。

　　“裳鸣，你先开下门。”玉翎鸳说道，他的眼里有些酸涩。

　　“你走吧。”月裳鸣带着哭腔地说道。

　　“我知道我这么做给你带来了困扰，但是我说过，你可以不用在意。”玉翎鸳淡然地说道，他的唇瓣勾起了抹自嘲般的笑意：“我只是想关心你而已，看见你这样我很难受。”

　　言犹未毕，月裳鸣哗地一下将门打了开来。脸上的泪痕晶莹若现，双眸红肿着。

　　“裳鸣……”玉翎鸳看着她眼角浮起道笑意，低唤了声。

　　月裳鸣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滑过到异样，但依旧沉下心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很难受，因为你……你和琉鸯有着完全相同的脸！每次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他！我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说到最后的时候，月裳鸣不由地滑坐到了地上，将脸埋在了臂弯当中，她的嗓音有些嘶哑，眼泪不停地往下落着，明明是唾手可得的幸福，为什么在她面前就这么容易破碎。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我……”玉翎鸳半跪在地上，用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抱回到床里。

　　房内只有一尊玛瑙熏炉冒着丝丝的香气，月裳鸣无声地哭咽，让他觉得心口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走了出去。

　　宸寰楼外的云彩，低得就像是要落了下来，太阳也渐渐隐没在浓厚的云层当中。燕子滑地而飞，雨就快来了。

　　“翎鸳。”凌夙羽看着站在楼廊外失神的人轻唤了声。

　　玉翎鸳这才反应过来，朝他浅浅一笑。

　　凌夙羽的眉头微微皱起，关切道：“出了什么事？”

　　玉翎鸳只是摇了摇头，未着半句。

　　“为了裳鸣？”凌夙羽揣测道。

　　他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变得有些惨白。

　　“那就是了。”凌夙羽自言自语道。

　　“羽叔……我该怎么办？”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清朗，有些暗淡。

　　“你觉得呢？”凌夙羽靠在了廊柱边，歪着脑袋看着他道。

　　“她是琉鸯的女人，我不会碰她。”玉翎鸳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对月裳鸣有什么非分之想。

　　“既然你如此明白，又何必想那么多呢？关心她是应该的，只不过，过了度的话，对她对你都是没什么好处。”

　　“为何琉鸯他一点都不珍惜裳鸣，如果他够珍惜的话，我就不会这么不安了。为何我让人对他说，裳鸣怀孕一事，他也置之不理？”

　　“也许这样他才认为可以保护好裳鸣。只不过，我怕裳鸣她未必会理解。”凌夙羽摇了摇头。

　　“羽叔……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玉翎鸳踟蹰了很久，终于问道。

　　凌夙羽朝他浅浅一笑，细细的眼纹带着些愁容：“我是个自私的人。但是你父亲却做得很好。他成全了我和颛龙宸。”

　　话落，铮明瓦亮的眸子里掠过道伤感。

　　玉翎鸳看着那个有些瘦削但风骨雅致的男子，心里不禁有些失落，他受到了上天的惩罚，因为他过去没有好好珍惜月裳鸣，如今已然事过境迁。

　　夜晚

　　漫天的黑云笼罩着上空，没有星斗，也没有一丝月光。

　　月裳鸣披上了斗篷走到了凌夙羽的房门口，里头烛火荧荧，让人的心也随之有些暖意。

　　她用指节轻敲了下红木门，发出了三声沉闷的声响。

　　里头的人，倒是很快将门打了开去。凌夙羽见她站在外边，月白的皮肤显得很是憔悴，脸上的伤口还带着些淡红的血丝。

　　“快点进来吧。小心在外头着了凉。”凌夙羽关切地拉住她的手，将她往屋里带着。

　　月裳鸣脸上露出抹笑意，这个人的手很暖，他的眼神让她感到安心，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羽叔，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话未说完，凌夙羽就朝她摆了摆手说：“这是什么见外的话，你是哥的女儿，也便是我的孩子。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只要我办得到的。”

　　月裳鸣看着他忙着沏茶，拿点心的样子，眼里掠过道温馨。

　　“羽叔，琉鸯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月裳鸣绞着一方衣角，不安地问道。

　　凌夙羽有些吃惊地转过身来问道：“怎么可能！昨日我还听闻他一切都安好。”

　　“这么说，你们的确和他还有联系的？”月裳鸣眼里多了份笃定，试探地问道。

　　“丫头！你怎么这么多鬼心眼！”凌夙羽叹了口气，未想到月裳鸣会来用这番手段来试探他，更未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容易被试探出来，果然年纪是长了，脑袋还是没变。

　　他不由地清了清嗓子道：“我也是猜测的，琉鸯他……”

　　话没说完，他就觉得接不下去了，看着月裳鸣一脸忧色的样子，他实在有些不忍心骗她。

　　“琉鸯他不是不要我，对不对？他是有苦衷的！”月裳鸣看着凌夙羽踟蹰的样子更加笃定地说道。

　　凌夙羽只有点了点头道：“我这辈子最讨厌撒谎，但是为了琉鸯那死小子居然骗了你那么久。不过，你就当做是不知道吧，不然依他的脾气还不过来宰了我？”

　　“那他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何要支开我？”月裳鸣骨鲠在喉，她从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玉琉鸯会选择如此残忍，还要昭告天下的方式来支开她。

　　“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也知道，那小子和翎鸳不一样，做什么事都独断专行，根本没把我当长辈，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让翎鸳离开醉心阁，到我身边来。”凌夙羽带着鼻音轻哼了声，想当年，他看中的假死对象可是玉琉鸯。只不过，事后调查才明白是个难缠主儿，所以就选了玉翎鸳的。

　　“你说……是你安排让鸳哥哥过来的？那么假死的事情也是你想的？”月裳鸣惊异地说道，为何她越听越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