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乱》石珀

44、 ·四十四·

　　深夜中的月亮，散发着如同死寂般的气味。慕甚雪靠在他的身上，结实的肌理透着温热的触感，她微扬起头，看着他安稳的睡姿，用手撩开他额前零碎的头发，这幕让她觉得并不安稳，充满着深深地恐惧。

　　她睁着眼，琉璃般透亮的眸子里，隐约泛起了泪光，她任由眼角的湿意横流，她只是在这恐惧中，开始明白，这种不靠谱的情缘或者生命。

　　一夜未眠，当晨曦透过窗棂的霎那，姣好的脸上像是镀了层金辉，朦胧却凄艳。

　　“你醒了？”她看着玉琉鸯微微睁开的双眼，玉琢冰雕般的面容，漆黑的眼眸透出了一阵少有的迷茫。

　　玉琉鸯看了眼身旁的女子，只觉得肩膀有些隐隐作痛，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昨晚混乱的一幕，他捂着胸口，觉得有些窒闷。

　　“甚雪。我……”他转过头去看着身旁的女子，眼眸里有些无奈又有些惊异，清早的她犹如芙蕖出绿波，美艳清淡。

　　“琉鸯，我们在一起，嗯？”慕甚雪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身侧，他身上好闻的清香有些醉人。

　　“她说，我哥没死。”玉琉鸯皱了皱眉，他根本没注意听身旁人的话，脑海里只是一直在想着昨晚的事情。

　　“即使他没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慕甚雪坐直了身子，用力抱住他结实的后背，胸口的柔软就这么贴着。

　　玉琉鸯甫一怔，他只觉得背后一股暖暖的湿意，过了半晌才听到慕甚雪啜泣的声音，他冷冷地笑道：“你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哥，才会和你一辈子……”

　　“我不管！月裳鸣她不要你，你为何还要这么执着？难道我不及她漂亮？还是我不及她聪明？”环着他的手更用力了，她在他身后几乎是喊了起来。

　　玉琉鸯自嘲一笑，转过身去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我没放手之前，可不允许你先放手。明白么？”

　　话落，慕甚雪死劲地点了点头道：“好。”

　　玉琉鸯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回答得这么爽快，不过，爽快也好，他讨厌拖沓的人。

　　“哥的事情，你怎么看？”玉琉鸯站起身来，将衣服一件件地往上套着。

　　“如果月裳鸣这般推测，那么鸳很有可能的确没死。她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理据。”慕甚雪擦掉了眼角边的泪痕，恢复了常态敏捷地回答道。

　　“不过，哥如果是躲起来，那么到底想做什么？”玉琉鸯坐到了桌前，看着床里的人儿青丝散乱，肤如凝脂，不由觉得的确是一绝色尤物。

　　“如果是这样倒也不急着找他。至少鸳他不会害我们。”慕甚雪站起了身子，未着寸缕，看了眼地上凌乱破碎的衣服，只有拿起斗篷往身上一盖。

　　玉琉鸯邪魅一笑，眼里满是玩味：“你对我可是全心全意？”

　　“鸯，这还需问么？”慕甚雪嗔道。

　　“那为何你可以再我哥身边呆着么久？连身子也可以给他？”玉琉鸯挑了挑眉说道，不知道何时他变得这么敏感，不过，他选定的人一定要忠实他。

　　“我中了毒。每隔段时间，便会毒发。”慕甚雪垂下了眸子，眼底透着股凄凉，她不是下贱的女人，但是她背叛了胧一笑，这只是惩罚。

　　“这个毒类似于春药？”玉琉鸯只手支颐靠在椅子里边，眼神里却是有些挑衅。

　　“我曾找过你，只不过你根本无视我的存在，但鸳他愿意，而且他和你……”

　　“他和我几乎外表上没区别。”玉琉鸯接着道。

　　“可以这么说。这个毒的确是要心仪的人才能解。”慕甚雪说道。

　　“生情散？”玉琉鸯问道。

　　“你如何而知？”慕甚雪惊异道。

　　“胧一笑之所以有那么多忠实于她的男人，完全都是靠生情散。如果你非要心仪之人交合解毒，我又不愿意，你只是假借哥和我一样的容貌，所以这个毒并不难猜。”玉琉鸯慢慢地答道。

　　慕甚雪点了点头：“你肯信我便好。”

　　“恩。不过还有件事？”玉琉鸯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说道。

　　“什么？”慕甚雪抬起头看着他。

　　“那人的武功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差，按你的来说，他应该是个三脚猫功夫或者练武不久的人，而且会断水剑招，但是昨晚我追得那个人，完全就是一等一的高手，剑招凌厉，都在你我之上。”

　　“不可能，我那日与他交过手，不像是隐瞒所学之人。”慕甚雪郑重地说道，看着玉琉鸯将信将疑地表情，她心里有些难受，便接着道：“我和你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你不信我，便不该答应我。”

　　“不许善妒。也不许猜疑。”玉琉鸯站起了身，向她走了过来，挑起了她凝脂般的下颚，一汪秋水般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狡黠的神色。

　　“鸯……”慕甚雪皱起了眉，她不知为何，觉得眼前的男子变了好多，一夜之间仿佛变得比过去更加霸道，更加冷冽，因为她并不清楚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元月十五一过，年也便结束了。

　　周遭有些黯哑下去的红，满地的爆竹碎也被泥泞裹得泛黄。月裳鸣和上官琰等人告别了丞相府，和北墨父女在京师便分道扬镳。

　　坐在车内的月裳鸣脸色有些惨白，她抿紧的唇瓣，让人觉着越发脆弱。

　　“小鸣，你没事吧？”上官琰伸手在她的额间抚了抚道。

　　“没事，只是偶感风寒罢了。”月裳鸣含糊不清地说道，喉咙像是被灼烧了似的。

　　“让你晚点启程你都不肯。前几日都闷在房内，你都做了些什么？”上官琰担心地啰啰嗦嗦。

　　“小琰，我睡会。”月裳鸣将斗篷上的帽兜罩着脸，幽长的睫毛如同一弯纱幔，随着马车的震动轻轻扇动着。

　　“好。”上官琰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边，赤瞳犹如宝石般光彩流转。

　　他听着她沉重的呼吸声，不由叹了口气。撩开车内的窗幔，往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看去。

　　晌午，他们随意找了家小酒店，就着吃饭。

　　月裳鸣有些精神恍惚地瞧着桌上的菜色，拿起了筷子却又放了下来。

　　“喏，多吃点，不然待会小心走不动。”上官琰夹了菜放到她的碗里，北墨亦冉一路再三叮嘱让他好生照顾月裳鸣，但是现在这人都像纸片似的没力气，半句话也没，让他如何照顾才好！

　　“我不饿。”月裳鸣摇了摇头，死气沉沉地朝上官琰笑了笑。

　　“少给我这么笑，丑死了。”上官琰舀了碗汤放到她面前。

　　月裳鸣撑起头，看着他玉树临风的样貌，再做着这番婆妈的事情，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上官琰没好气地说道。

　　“我笑你……”话未说完，月裳鸣脸上的神色忽然又暗了下去，她看了眼对面的一行人马，心里又开始隐隐发痛，尤其她看见那个好看的男子给另外一个女子嘘寒问暖的样子，她只觉得胸口都给堵住了。

　　“裳鸣，怎么了？”上官琰见她未有回答，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玉琉鸯身着靛青长衫，外罩月白银鼠斗篷，一双长靴上边隐约雕琢着繁复的鸳鸯图案，鼻梁高挺，眼眸灿若乌石，修长的猿臂轻搂着慕甚雪盈盈腰肢，在他们对桌坐了下来。

　　他见着两人的目光，便携着慕甚雪走过来道：“鸣少主，上官少侠怎生也在此地？”

　　月裳鸣抬眼看着他紧搂在慕甚雪腰间的手臂，心里有着些不舒服，于是道：“玉二阁主为何也在此？”

　　“在下路经此地。”他道。

　　月裳鸣翻了个白眼，觉得此话根本就等于没说。于是未有答话，径直舀起了一勺汤递到嘴里。

　　“雪儿，要不要尝尝这个？”玉琉鸯回到了桌边，柔声问道。

　　“好吃么？”慕甚雪甜甜地问道。

　　玉琉鸯朝她宠溺一笑，舀起块豆腐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了她嘴边说道：“这个好吃。”

　　“好烫。”慕甚雪吐了吐舌头，娇喊道。

　　“真笨，我喂你，你便吞下去么？”玉琉鸯柔声地说道，还用手指捏了捏她的琼鼻，眼里满是温柔。

　　“谁让你不给我吹凉了？”慕甚雪在边上瞪了眼娇嗔道。

　　“好，这个凉，吃这个。”玉琉鸯邪肆地笑道，将嘴贴了过去，慕甚雪见此羞红了脸，却用小舌轻轻一勾，便索取了他舌尖的食物。

　　玉琉鸯没有放开她，索性将她搂到了怀里，垂头深吻了起来。月裳鸣别过了头，只是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一碗清汤，但是耳畔却清晰可闻两人口中的翻搅声，她握着汤匙的手开始发颤，碰着青花碗发出零零落落的轻响声。

　　上官琰看着边上旁若无人的两人，心里似乎也有些添堵，他皱了皱眉道：“小鸣，我们走吧。”

　　月裳鸣点了点头，想站起来，却是眼前一阵晕眩，哐当一声坐到了地上。

　　“小鸣！”上官琰见状，立刻走上前去扶她。

　　月裳鸣撑着他的手，缓缓地站起身来，她不由地看向了边上的男子，只见他冷冷地瞥了她眼，又继续和慕甚雪调笑着。

　　“没事吧？”上官琰急切地问道。

　　“我们走。”月裳鸣喉咙又开始发痛，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去。

　　“鸣少主可是要走了？”身后传来了阵熟悉的声音，只是一点都没有刚才对那个女子的宠溺味道，透着淡淡的嘲讽。

　　月裳鸣转过身去，深吸了口气，强忍着胸口的酸楚点了点头道：“日后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