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只是心甘情愿罢了 ...
-
又是收南瓜的季节。
铁路拎着各集团军的推荐和邀请,又听电话说要请袁朗喝酒,就知道,讨债的来了。
去年,南瓜削的有些狠。在铁路的维护和纵容下,袁朗削南瓜是一年比一年狠;看来,这顿酒,就是鸿门宴。而且,请酒的是和袁朗级别相同的上校,也不同往年。往年大多的是比袁朗官衔低些的,在袁朗蹭光带亮表情诚恳的话语下,终究是不怎么敢狠灌袁朗……
今年倒好。个个吸取了经验不说,就请酒的这几个人,个个都是冤有头债有主的……
罢了,今天就舍开了喝。
铁路吃了胃药,想了想,又多吃了一倍。
袁朗正好出门,铁路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别了。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找的是我。”
“总得给你配个司机吧……我怕你喝的找不回来路,丢我A大队的人……”
“头,你不躁死我!我哪用得起您这级别的司机啊?!”
“得得得了……”铁路笑,“还有你不好意思的事啊?!走吧你!”
于是袁朗得瑟,尾巴摇啊摇的,一幅雄赳赳的架式……
喝酒,即政治。
喝酒,有讲究。
喝酒,丝毫不比打仗容易。酒瓶开了,端着酒,笑得那叫一个亲热,可那话,就带着刀光剑影,射影含沙的……
铁路知袁朗不爱玩这虚的,不是不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这几年更是见长,但袁朗是真的心疼曾经被自己淘汰的兵,所以袁朗会来者不拒……
铁路见袁朗喝醉过,就那二两的劲,袁朗喝醉后,水汪汪的眼睛就特诚恳的望着你笑,那诚恳的笑容、爽朗的表情、来者不拒的喝法,直把劝酒的人哄得心花怒放,无论你说什么,袁朗他都笑着接受着,但只有熟悉的人,才看得见那笑容眼底的疼痛、遗憾、欠疚,以及心里的痛……
果然,刚坐下来,菜还没吃两口,就有人站了起来,大前年那个被袁朗戏谑为“1:33”的演习,让那个缔造新中国的红军师尝到了羞辱……
“袁朗,知道你没把我们这种普通军队放在眼里,但今天,你怎么着也得给我们一个向你表示致意的机会……啊?当年你笑称要1:33啊?羞辱我们很快意吧?!啊?你们知道袁朗多厉害吗?!啊?”黄副师长端着酒杯看着大家,“一个人玩转我半个师……”
袁朗站起来,“黄副师长,您别这么说,共和国的功勋都是您那个师缔造的,我们配合您找出问题,才能提高我军的威力啊……”
可这些真诚的话,红了眼的副师长根本听不过去,“寒惨我们呢?!今天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我先敬你三杯……”
还先敬三杯?!你那三杯喝下肚,我得从桌子底下捞袁朗了!铁路站了起来,按下袁朗要拿杯子的手,“黄副师长,上次演习是我们不对,我陪你喝……”
“头?!”袁朗要开口,被铁路一把按了下来。
“铁大队长,这没你什么事,我和袁朗攀交情呢!”今天摆明了就是奔袁朗来的!
“怎么?”铁路笑着开口,“我堂堂一个少将,没资格和你喝酒吗?!”凉凉的话语,火上浇油……
“铁路,你!”袁朗气结,这种说法,纯粹把所有的酒往自己身上揽……
果然,之后,一个个的酒,都朝铁路过来。本来,官衔较低,不敢太放肆,这下听得铁路这么说,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灌酒……
“铁大队长,一直不敢敬你,但今天你这么豪爽……”
“铁队啊,我敬你,你不会不跟我喝吧?!”
……
喝得那么急,灌得那么猛……袁朗看不下去了,伸手夺铁路的杯子,正好也有人过来敬袁朗酒,铁路夺过杯子,一把按下袁朗,揽着袁朗微笑地看着来人说:“袁朗可是我的人,你们别灌他,朝我来!得给我留个司机!”拍了拍袁朗,就把袁朗死死地按在椅子上……
铁路被灌红了眼,而袁朗也红了眼,被气的。
最后,全都喝趴下了,除了袁朗。
而铁路喝得最多,真是要把之前的欠疚,全还完了。
袁朗扶铁路到卫生间的时候,看铁路那翻江倒海的吐法,像要把胆汁都吐了出来,那一瞬间袁朗心纠得死紧,觉得自己的胃也翻江倒海,不知怎么地就犯着疼……铁路他有胃病,医生曾告诫不能喝酒……从那之后,铁路才渐渐不帮袁朗挡酒了……
扶着摊死泥的铁路到车上,喝醉的人死沉,每一步袁朗都觉得像抽光了所有的力气,那一刻袁朗很气自己,更气铁路……好端端的,跟着发什么疯呢?!
一路车飙得飞快……
回到宿舍,铁路又吐了来回折腾了几次,慢慢的,眉头有些伸展,可能不那么难受了……袁朗又灌了铁路几口温水,看样子胃疼也好些了……
袁朗这时,才发现自己几近虚脱……
袁朗没被这么灌过,几乎次次都有人帮袁朗挡酒,所以袁朗不知道喝成这样了之后会有多难受,但这一刻,感同身受……
给铁路掖好被子,袁朗起身,打算再晾杯开水,这时手被铁路死死攒着,“袁朗……”
袁朗一愣,就坐了下来。袁朗凑上前,“铁路,我就去倒杯水……”
铁路手攒的死紧,根本就是喝醉的样子……
那一瞬间,袁朗觉得心有些疼。忽然间,想起一年前的那一幕,那时,喝得有些迷糊的是袁朗,铁路那饱含了所有情谊的吻……
铁路他到底爱自己多久又爱自己多深?!才会在明知自己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表明心迹?!自己那含义不明的回吻,是为什么?!似乎在铁路面前,自己一直那么任性。又是为什么?
其实袁朗忘记了,这一切都是铁路惯的。打从一开始,袁朗就像痞子似的,没个兵样,但只有铁路看见了他兵的里——那种纯粹、好奇和贪心,让一颗心,不知不觉就偏向他;而袁朗就变本加厉,从来不知适可而止,他好玩似的挑战着身边每个人的底限,玩火而不自知。袁朗从来对距离拿捏的奇准,游走于边缘,试探着与每一个人交往的界限。但在铁路身上,袁朗一次又一次的,都没有试出那个界限。往往铁路助长着他的气焰,还会煽风点火着,让袁朗觉得在铁路面前做什么,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铁路惯着他,就像看一个恶劣的孩子,四处闯祸,然后得意洋洋的等着家长回来收拾。铁路一次又一次让出自己的界限,只要你要,我就给。袁朗以前从不在感情上放心思,于是铁路就让他在A大队里横着,逞能得瑟到不行……渐渐泯灭了上下级的界限,渐渐让袁朗索取成了自然而然的习惯……
“袁朗……袁朗……”这时铁路喃喃地又无意味识地唤了两声,那么深情,让袁朗听到了铁路的心。手被攒地死紧,袁朗不知疼的是不是手,袁朗反转铁路的右手,改为十指交握,就陪在铁路身边……
袁朗忽然反省过来,似乎打从一开始,心里就没把铁路当个上级看待,在铁路面前嘻嘻哈哈的,像个勾肩搭背的哥们,比那个还亲……
铁路,你从什么时候起爱我的?铁路,你是不是因为我而离婚的?!
袁朗凑上前去,看着铁路的脸,2年前有天我们聊天时,我曾说“我有什么好,值得他们一个个的,爱我爱到抛弃了所有的尊严”,你打断了我的话,你是不是不爱听这话?!
月光下,铁路面容沉静,少了凌厉,多了一丝清秀和深沉……爱如少年……曾经多少的时光刻在心上,却从未在这张容颜上留下轨迹……
月光有些波动,不由地右手抚了上去,停住,然后好玩似的捏住了铁路的鼻子,哈,铁路难受的动了动,嘴微张……
手再蹂躏下,脸有些变形,哈哈,有些乐此不疲……
忽然手顿住,发现了铁路发根有丝白头发,不知怎么就觉得心揪了下。左手相握着,脱不开,右手上去翻找着,捏住,使劲拽了下来,“唔……”铁路脑袋动了动……
盯着那白发半晌,扔了,再使劲翻了翻,应该没有了吧?!
……
又发现两根,那一瞬间,袁朗就真的有些愣住了……
分不清是什么心情,又该作何反应。
袁朗在想自己的心情,渐渐困意上来,就趴着睡了……
早晨的时候,铁路因为嗓子疼就醒了。
睁眼就看到趴在自己胸前的脑袋,知道是自己喝醉累着袁朗了。然后稍一动,就看到自己的右手与袁朗的左手十指交握,铁路就觉得自己像被雷霹到床上了,袁朗怎么会这么纵容自己就这么十指交握着?!抬起左手,想摸一摸眼前的人,抬到半空中,终于还是放下了。
果然,稍微的一个轻动,“嗯”,袁朗哼了哼,慢慢睁开了眼……
朦胧,凌厉,坐起,眼神复又朦胧,笑了笑,“唔,醒啦?”
风光流转。铁路笑了,放开了袁朗的手,下地,“我喝醉难为你了?”
“还好。就是脖子有些酸。”袁朗揉了揉因为趴着有些累的脖子。
铁路看了看袁朗,终于不舍,忽然妖孽一笑,然后视线故作暧昧地在两人身上巡视一圈,“还行,衣冠楚楚的,看来没干啥不可挽回之事……”
袁朗揉着脖子白眼,“你都神智不清了,怎么知道干没干啥的?!”
铁路挑眉,“那正好。反正我都喝醉、神智不清了,也不用负责。”
袁朗于是被噎。
哈哈,铁路拍拍袁朗的脸,就去洗澡了。留下袁朗很不雅的望天,这段位,真还就不是一级别的……
铁路洗完澡出来,给袁朗拿了一套衣服,“你也去洗洗吧,一身酒味。”
“好。”袁朗接过了衣服,就去洗了。
然后哗哗的水声就流了出来……
剩下铁路看着自己的右手直发愣。
袁朗出来的时候,使劲拿毛巾蹭着自己的脑袋,末了还觉不过瘾,肆意地甩了甩,那水花眷恋般的溅起来,惹的袁朗莫名地笑……
一瞬间,铁路只觉口干舌躁,可能是因为五月末的天气,天干物燥,就气息萌动。
袁朗开口,“你歇着,我去打饭。吃什么?”
是因为没吃饭,比较渴的原因,铁路自欺欺人。“粥吧。”
袁朗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好了饭菜,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
铁路瞅了一眼,“衣服放着就行……”那衣服上,还带着袁朗的体温。
袁朗怪不好意思一笑,“我去给你洗一洗吧。”
铁路抬眼,“哪那么多穷讲究?!”
袁朗摸了摸鼻子,讪讪笑,“这不怕你穷讲究么……”
铁路目光扫了袁朗一圈,“没吃饭吧,一起吃吧。”
“啊……我刚吃过了。”
“是囫囵吞枣吧?”铁路分出了一半粥,“坐下一起吃。”
袁朗刚才是随便塞了两口,摸摸肚皮,就坐下端过了粥。
这种清粥小菜的岁月,于铁路,只觉是种奢侈,连粥嚼到嘴里,都是甜的。肉吃到腻之后的岁月,只求这种的平淡温馨……粗茶淡饭,与袁朗对坐……
“铁路,你以后别为我挡酒了……”袁朗的声音从碗后面透出来。
铁路揣着明白装糊涂,“袁朗,我有为你挡酒吗?”
袁朗放下碗,就看着铁路。
热。铁路不着痕迹的蹭了蹭鼻尖,半晌开口,“我能为你做的……怕也只有这些了……”
“谁说的?!”袁朗直觉反驳。
铁路猛然抬头,就听袁朗“你、你……我……”,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怕是要滑出某个边界,保不齐袁朗会尴尬。于是铁路挑眉故作遗憾的说:“也只能这样喽……再不做什么,就要被人嫌弃了……老喽……”
袁朗不知怎地就想起那几根白发,心有些堵,“铁路,这话我不爱听。”
“好,不说了,”一瞬间心情复杂,“袁朗,不用为我担心。”
你不知,我心甘情愿;你不知,我不愿你痛。
因为身体的疼痛,它从来都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