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酒债》非木

2、序 乱世与妙人

　　乱世。
　　没有朝代背景，没有历史人物。
　　就是乱世。
　　顾名思义，乱世，就是混乱的世道。混乱，就是是非不分，黑白混淆，偏偏人人都还洋洋自得的一种状态。
　　出生在这样一个世道，人是不是会觉得很麻烦？
　　会的，肯定会的。
　　乱世就有这么两种人，一种就是上面说的，总是觉得很麻烦的人；另一种，则是专门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周小燕毫无疑问是第二种人。
　　周小燕的处世准则，第一，要活下去；第二，要做自己乐意做的事；第三，要高兴。
　　其实他还有一条没有说—
　　--第四，要在不违反前三条准则的情况下，尽量也让别人高兴。

　　--你认不认识周小燕？
　　你若这样问别人，十个里至少有九个要告诉你认得，剩下那个要么从不接触江湖，要么就是个哑巴。
　　哑巴也是认识周小燕的，他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但你若这样问：
　　--周小燕是谁？
　　那么十个里保准有十个要摇头，哑巴虽不会说话，但是哑巴也有头可摇的。
　　你说，一个人若能让江湖人对他留下这样的印象，这个人妙不妙？
　　这个人麻烦不麻烦？
　　所以现在我若说周小燕是天下最能惹麻烦的人，你已该信了。
　　周小燕曾经灭了一个强盗团500多人，尸体连着寨子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而起因不过是寨子里有人当着他面抢了一个小乞丐几文钱。
　　据说那一把火烧了一天一夜，烧的半座山弥漫的全都是焦肉的味道，村子里不怕死想上山拣宝的人，闻一次就几乎把三天前的早饭都给吐了出来。想捡便宜的人最后还是上了山，向寨子里一看—黑糊糊的残垣下到处都像是闪着金光。抬的抬，搬的搬，人们用了两天时间把山上打扫干净，又用了三天时间把宝贝抬回家。满山遍野的金子，银子，珠子，簪子，怕的不是分不到宝贝，而是宝贝太多家里塞不下。
　　500个强盗多年搜刮来的宝贝，50几户村民分起来肯定是只嫌多不嫌少。
　　周小燕竟像是对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瞧也懒得瞧，他踹了这么大个强盗窝竟好像一分钱也不想要。
　　其实周小燕还是拿了点东西的，他捡了只鎏金的簪子送给那个被欺负的小乞丐，又拾了几锭银子给小乞丐当回家的盘缠。
　　小乞丐其实是个小女孩，3岁的时候被父母卖到戏班演杂耍，后来她自己逃了出来，再后来她被人抢走了从戏班偷出来的几串铜钱，所以小女孩就只能变成了小乞丐。
　　小女孩怕。怕回家，怕再碰上坏人，再被送进戏班。
　　小女孩说，家里穷，没东西吃，就啃树皮，煮树叶，但是在家里吃的比戏班饱多了。
　　小女孩还说，戏班的主子一不高兴就打她，用浸了水的柳条鞭子抽，抽的又重又疼、
　　小女孩越想越怕，怕了就哭。哭得淅沥哗啦，涕泗横流，眼泪鼻涕就蹭在周小燕的衣摆上。
　　周小燕就笑吟吟地看着她哭。
　　小女孩哭累了，就用泪水涟涟的大眼睛直盯着周小燕看。一边看，一边止不住地抽噎。
　　周小燕就笑吟吟地让她看。
　　后来小女孩不哭了，也不抽噎了。周小燕就抱起她，用袖子给她擦干净小脸蛋。
　　然后周小燕就一路笑吟吟地抱着她从江西送到湖口。
　　小女孩家就在湖口。
　　周小燕做事，为的就是三个字—
　　我乐意。
　　他乐意的事情，他就算费再大力气他也还是要去做；他不乐意的事情，除非你杀了他，否则他宁肯当乞丐，当小贩也绝不会去做。

　　周小燕一巴掌打过来可能是为了扇你耳刮子，但下一秒他却可能只是想轻轻摸摸你的脸。
　　他乐意的时候所不定会杀了你一家五口，卷走所有财物再一把火烧了屋子，但下一秒他却可能厚葬了你的家人，再把剩下的钱干净利落地抛下黄河。
　　--但你是不需要担心他会杀你的。
　　如果你不是武功卓绝，智慧卓绝，或是有一点有趣的，不寻常的地方，那么你便是跪在地上求他，周小燕也不会来动你一动的。

　　你说，周小燕是不是个妙人？

　　程一也是个妙人。
　　程一原本不叫程一的，谁也不知道程一原本叫什么。
　　程一夺取了“武林盟主”的称号后就给自己改了这么个名字。
　　他说，如果不是父命不可违的话，他一定要把自己的性改成王，改成毛，甚至也改成一。程一最痛恨地便是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精力，所以连自己的名字他也要做到最简。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他无时无刻不在练功养息，他甚至挤出写自己名字的时间来练武，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很妙？
　　程一简直妙极了。
　　程一只干四件事，吃饭，睡觉，练武，打魔教。
　　这四件事有三件是不得不干的事，剩下一件则是比不得不干还要更高一等级的大事。
　　在程一之前还有过许多武林盟主，但没有一个武林盟主能撑过一个月，最高纪录甚至是一个月里换了12任。
　　原因是他们都打不过魔教，打不过程二。
　　程二，就是魔教教主。但是人们更习惯叫他魔王。
　　“程二”两个字能另得如塔大汉自断双手，也能另得一整个城市的人一晚上走的干干净净。
　　这两个字甚至能止小儿夜蹄。
　　程二不喜欢杀人，他喜欢的是清净。
　　程二一年也露不到几次面。
　　程二不露面，人们却只有更怕他。原因是魔教那些人隔几天就打着程二的旗号到处伤人。
　　只是伤人，不杀人。伤了人后甚至还要帮人家把伤口好好清洗一下，再撒上一把盐。
　　据说这是程二的指令，原因是盐能杀菌。
　　魔教的人三天两头下山一次，三天两头换一套说辞，要么是“教主练功需活人左耳数只”，要么就是“教主想换换口味，特下山采购活人腿肉若干”
　　程二若需要左耳，那么你的右耳一定也保不住。魔教的人割得时候一定会很庄重的传话：教主有言，为保持妆容整洁，特将右耳一并取去。割完后一定还不忘撒上一把盐慢慢抹匀。
　　江湖人简直恨透了程二。
　　江湖人里不恨程二的就和不认得周小燕的一样多，如果仇恨也能杀人的话，程二简直已死的连阎王都嫌累了。
　　能对付程二的只有程一。
　　自从程一当上武林盟主，正道就再也没输给过魔教。
　　但正道也从来没赢过魔教。
　　程一不练武也不睡觉时出去过一次，唯一的一次。有人说看见他向着魔教总坛去了，身法快的简直不像个人。
　　需知道，一个人若是整天都在练武，身法想不快也是不行的。
　　程一去了三天，三天把很多人急得团团转，也把很多人乐得笑哈哈。
　　急得是在武林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程一若是死了，那么武林肯定又要乱了，那么他们苦心巴结程一的一番努力肯定又要落空了。
　　乐得是那些受尽了程二欺负的平民百姓，程一去的那三天里，魔教竟然一次也没下山找他们麻烦，他们甚至希望程一一去不回来，程二也再也不要来才好。
　　不管旁人是怎么想的，三天后程一还是回来了。
　　程一看上去和三天前没有什么区别，除了面色很苍白，白的像是个死人。
　　程一回来后就像往常一样吃饭，睡觉，练武。程一一觉睡了两天，一觉醒来脸色竟还是像刚回来时一样苍白，仿佛受了什么一生也无法恢复的伤害。
　　江湖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都在讨论程一和程二的名字到底有什么关系，程一到底在魔教总坛干了些什么，程二又到底结局如何。
　　各种说法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有的还靠点谱，有的简直匪夷所思。
　　反正，后来过了很多天，魔教是一次也没出现过。
　　反正，程一还是继续当他的武林盟主，程二也还是继续销声匿迹。
　　江湖的传言也还是继续的传。
　　据说，最匪夷所思的传言是周小燕说的，他说：
　　--程一和程二是一个人。
　　听的人就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周小燕自己说完了也笑，“砰砰”地擂着桌子狂笑。
　　当今江湖最有名的三个人，程一，程二，周小燕。其中只有周小燕是你可以随便笑的，他乐意的时候，随便你怎么笑他，哪怕你故意泼他一身的酒他都不会生气，他最多只跟着你一起笑。

　　是三个人，是不是都是很妙的人？
　　有了这三个人的江湖，是不是一定得做乱世？
　　乱世里的三个妙人，想必会更妙一些。
　　江湖，想必也会更乱一些。
　　乱世….
　　唉，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