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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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维贞没安慰她，任由她哭，小姑娘估摸着也没吃过什么苦。可她内心却奇异地没感觉到烦躁，甚至她温热的泪水使她的心头涌出了一丝暖意。
她回想了一下她自从来到这儿，除了小六，好像再没人为她哭过。想到这，她不禁自嘲一笑，以这种身份想这种问题似乎不太合适。
小云边哭边给她擦洗完后开始上药，手下的动作很温柔，抽抽嗒嗒的可怜模样让人心疼，活脱脱辛维贞欺负她很惨的样子。
辛维贞觉得她哭得都要抽过去了，她难得心有些软，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沙哑道：
“别哭了，没什么好哭的。”
完了，哭得更厉害了。她彻底没辙了。
小姑娘取了她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还偷偷带来了两个馒头，哭着进来哭着出去，跟个哭包似的，搞得小六也摸不着头脑。
弄完这一切，小姑娘终于止住泪，也不肯走，给她倒了水让她喝下，接着忙活着给她们打扫房间，她脸上带着一层细细的薄汗，小姑娘应该也很累了。小六劝说她回去休息，她也不肯走。他们只能再次和她道谢。
辛维贞注视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这抹笑让她整个人都温暖了不少。
小六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了，他好害怕他的担忧会成真，他好害怕小七不要他。
这边一派和睦的景象，顾蔺宪那边却是死寂到诡异，没有一点生气。
顾蔺宪着一身中衣，撑头侧躺在榻上假寐。许是刚沐浴完，锦衣完全遮不住他欣长完美的身姿，黑发披散如妖，玉色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眉飞入鬓，殷红的唇色让人垂涎欲滴，此刻的他没有白日的那种温润贵公子的形象，反而透着一股邪气，多看一眼仿佛都会被他摄取魂魄。
长睫覆盖下的狭长的眼睛缓缓睁开，漆黑如渊，看不到里面生长着的粘稠恐怖的事物，深得能把人拖进去。
他起了身，前些年落下的病根让他忍不住咳了咳，低声询问前面跪着的暗卫辛维贞他们的情况，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他淡淡地点点头，气氛陷入死寂。暗卫摸不清主子的意图，只得敛了气息安静地跪着。
顾蔺宪抬手揉了揉高挺的鼻梁，冷声道：“把那个人的血端过来。”
“是。”冷漠的声音瞬间消失。
差点破坏他的计划。
顾蔺宪披上长衫，按下室内某处隐秘的开关，原本的墙上出现了一道暗道，他每日聊以慰藉之地，他直起腰拢了拢衣袖，清俊的脸上带着迷幻的笑意，抬起腿走了进去，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狭小的暗道慢慢变得开阔明亮，地上画着各种奇怪的阵法，好似封印着什么，圆形的阵法中央摆着一副寒气逼人的冰棺，顾蔺宪俯下身，仔仔细细地注视冰棺里的女孩。
女孩似是睡着了，姣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青白死气。
他把那血一点一点的喂进女孩的嘴里。女孩的面色由青白慢慢变得有一点血色，最后竟与常人无异。
顾蔺宪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水迹，温热的手与她的脸接触的同时也融去了凝结的冰。他的动作极度缓慢地吻上女孩的额头，不可思议的珍视，眸光缱绻，盛了蜜一般的声音在空旷冷寂的密室响起：
“幼怜妹妹，我好开心。你会醒的是吗？”
女孩仍然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诡异又惊悚，顾蔺宪低低笑了起来，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一定会醒的，毕竟，我已经找到解药了。”他不可遏制地开怀大笑，咳得脸色涨红，就像一个神经扭曲的疯子，在野草丛生的深渊中垂死挣扎。
也是，他根本就没有正常过。
过了很久，他擦去眼角沁出的眼泪，恢复那副绝佳的，人人艳羡的模样。留恋地再次最后望了一眼女子的面容，随即毫不犹豫地走出去。
小云终于弄完要离开了，辛维贞听着她唠唠叨叨的说着注意事项，点头回应着她。小姑娘做了那么多活，还是活力满满，不知疲倦。她拉着辛维贞的手说着她的遭遇，辛维贞没说话，静静地倾听，最后，小云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想要一个答案：
“小……小七，我可以和你们做朋友吗？”
还没等辛维贞回答她，她又一个人摇摇头自言自语，言语中带着自卑和难过：“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朋友。”
又要哭了啊，辛维贞想，她是水做的吗？
辛维贞沉默着，她早就动了恻隐之心，小姑娘看起来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他们做朋友的，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她的眼睛纯粹又干净，至少她没感觉到恶意，只有浓浓的善意。
希望她没有信错人。
辛维贞默默握紧她的手，朝她笑了笑说：“好啊，小云。”
小云觉得这样的小七好像在发光，和善又美丽。小云咬咬嘴唇，闭着眼睛猛地朝她脸亲了一口，红着脸害羞地跑了出去。
辛维贞躲避不及，一下子给整懵了，捂着脸浑身僵硬地躺在那，张着嘴像个二傻子。她的脸有点红，看起来也有些害羞。
这民风着实有点开放啊。
她回过神来，刚想叫小六过来睡觉，结果看到小六弓着身子坐在那里，身子微微发颤。她着急忙慌地问他怎么了，小六摇摇头，搬着凳子坐得理她更近，他小脸皱成一团，面上满是惊慌，透露着浓厚的不安全感，瓮声瓮气地说：
“小七……小七会离开我吗？会不要小六吗？小六是小七的累赘吗？我好害怕啊小七……小七……求求你别丢下我。”
辛维贞凝视着他，她让小六靠过来挨着她低下头，她扬起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六羞得想要冒烟了。她抵着他的头，深吸一口气，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清清沙哑的嗓子，郑重地说：
“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
这是令人难以承受的，载满了浓厚期盼和希望的承诺，意味着辛维贞从生到死，身边都只有一个小六。
这就是她的答案。
小六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心跳快地要蹦出来，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取悦到她，她艰难地挪了地方，让他躺上来，小六跟个木头一样没缓过神来。
他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鼓起勇气亲了一口小七，同时亲了一口小云亲过的地方，抱住了辛维贞的腰，安心地躺在她怀里，眼瞳黑亮，充满依赖和信任，磕磕绊绊地说：
“小，小六也，也是。”
黑暗中两株毫无依靠的浮萍紧紧缠绕在一起，情愫的种子在浓烈情感的浇灌下慢慢发芽，他们才是彼此的依靠。
站在门外的小云面无表情地听完这段对话，握紧了拳头，她纠结着咬着下唇，她真的很喜欢小七和小六，可公子的命令她又不能不遵从，公子为什么要派她来做这种事啊。
可是，可是好烦啊，小云嘟着嘴挠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次日，辛维贞感觉好了许多。就在她问小云要如何去找顾蔺宪的时候，顾蔺宪亲自过来了，只带着一名小厮。他微笑着看向辛维贞，启唇道：“姑娘，我们谈谈。”小云和小厮听话地退下，小六也被带了出去。
对于这个男人，辛维贞很迷惑，尽管几次的相遇他都存有善意，甚至帮了他们很大的忙，可她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顾蔺宪亲自沏了一壶茶，动作流畅，文雅尊贵，再加上那张俊美的脸，令人赏心悦目。
如果是对着其他有权有势的人可以理解，可对着一个乞丐是怎么回事？辛维贞想不通她身上有什么可图的地方。何况她还“羞辱”过他。
但毕竟人帮过自己，总得客气一点不是？
雾气氤氲间，室内飘着茶的清香。辛维贞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也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室内只听到潺潺的沏茶声。
“顾公子，非常感谢您的出手相助。”
顾蔺宪手下的动作没有停顿，他看了一眼弯腰给他道谢的女孩，眼角蜿蜒出朦胧的笑意，只不过有些冰冷，她大概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多么的疏离。
顾蔺宪轻笑一声，喉结震动的声音传到辛维贞的耳朵里，低沉又悦耳。他和气道：“姑娘快快请起，不必拘谨。”辛维贞也不含糊，挺值腰低眉顺眼地站在旁边。
“姑娘坐下来吧，身上的伤恢复得好些了吗？”
“好些了，谢谢公子关心。”
“外面……”“我们……”两人的话撞在一起，辛维贞一愣，又道：“公子请讲。”
“外面很不安定，若是难以保全自身，便在这里留下吧，鄙人的府上正好缺人手。”
辛维贞摇摇头道：“公子，我们没什么可以回报您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叨扰，昨日您能出手相助已是我们最大的荣幸，真的很感谢您。”
她自己都觉得太官方了，不像有诚意的样子。
顾蔺宪的笑容渐渐沉了下来，带上些许忧伤，他凝视着她，像是陷入某个悲伤的回忆，眉眼雾蒙蒙的，眼睛湿漉漉的，瞧着竟是有些可怜，他狼狈掩面道：
“抱歉，献丑了，实不相瞒，姑娘长得很像鄙人逝去的妹妹，难免触目伤怀。”
辛维贞垂下眼，沉吟许久，吐出一声抱歉后又道：
“我能为公子做些什么。”
会是这个原因吗？
面前的男人饮了口茶，性感的喉头滚动，他淡淡道：“罢了。若是日后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鄙人。”
辛维贞不再说话，室内又恢复了沉寂。
顾蔺宪站起来准备离去，衣袖摆动间，她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沉木香味，突然前世一闪而过的光景猛地刺痛了她的脑袋：
洁白的大床上缠绵的男女，粗长的铁链，封闭的室内，鲜艳的红绳，以及男人癫狂扭曲的面容……
辛维贞苍白着脸，踉跄一步，手撑在桌上，恍然间，她听到他说：
“后会有期，辛小七。”
等她回过神来，面前的男人已经走了，她晃了晃脑袋，抑制住恶心。她坐下缓了缓，感觉手上的红绳有些发烫，这情况很诡异，这红绳可不是会发热的材质。
她想了想，自从遇到他就没遇见什么好事，怪异之感涌上心头，现在她只想马上带小六离开这里。
收拾了一下，她换上了原来的衣服，带着小六就要走。小云又哭了，上气不接下气，辛维贞帮她擦了擦眼泪，骂了句小傻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小云哭着追着跑出来塞给她一小包铜币，把门碰的一声关上，辛维贞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她本来打算带着小六离开这座城，另寻出路。可刚动身五日，又出事了。
这天晚上，小六病了，额头滚烫，约莫是感染了风寒。她想带小六去看病，可小六死活不去，背着小六到处寻医，可是没有人给他们开门。
祸不单行，又遇见了之前欺辱他们的那群乞丐，这次辛维贞没那么多力气去和应对他们了，她的伤还没好，小六又病了，对方人手又多，只有挨打的份了。
她这才猛的发觉，他们是不是，被针对了？可谁又会想害两个身无分文的乞丐呢？
她来不及思考了，到处都是刺眼的红和无尽的黑，她想努力看清面前人丑恶的嘴脸，可眼前一片模糊，身体到处都很痛，她麻木又不甘地想：又要死了啊。
真遗憾。
在她晕过去之前，小六紧紧地护住她，把伤害减少到最小，她只能听到他痛苦的闷哼和不停的喘息。
真是太对不起了小六，我要违背承诺了。
辛维贞闭上了眼，没了声息。
那群乞丐停止了殴打，探了探辛维贞的鼻息，后怕地说：“这……不会死了吧？呼，还好没死。”
有个人不耐烦地说：“啧，死不了，走吧走吧，钱拿到了就行。”
“是啊，那位大人吩咐过不要打死就可以，管那么多干嘛？？”
又一个无情地声音。
他们浩浩荡荡地走后，辛维贞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然后彻底闭上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章
